第29章 小村姑也能让大少爷掏心窝子吗?“你……

后来他是怎么离开那里,又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于景焕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这么清醒地过了一个晚上,彻夜不眠。

而一直这么睁着眼到天亮后,第二天早上,于景焕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一如既往在那个时间点到林满杏现在的家家门口,走进门。

“你是来找满满出去玩的是吗?”

时间过得浑浑噩噩,当于景焕看见那张令他生恶的脸时,他才意识到今天是周末,林骞尧在家。

难怪。

于景焕忽然就又想到昨晚的事情,他恍然大悟。

难怪他们做到凌晨两点。

一瞬间,于景焕突然很想笑。

尤其是当他看见面前的青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把他当做林满杏一个普通的玩伴一样,用着主人家的姿态和他说:

“满满她现在还在睡觉,一时半会儿可能起不来,你不然晚点再过来好了。”

他更想笑了。

为什么林满杏现在还在睡觉呢?为什么她一时半会儿起不来呢?

这不就是他的杰作吗?

于景焕就这么站在距离林骞尧五米的位置,他直勾勾地看着他,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控制不住冲动想要冲出去撕烂林骞尧那张虚伪的脸。

但他最后还是没有做,而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开。

“……”

而看着那道背影安静地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林骞尧站在原地,眸光深深。

有些奇怪。林骞尧想。

上周末他也在家,但是当时的于景焕可不是这么平静的样子。

即便看到他在这里,他依然也不管不顾地就要冲进去把林满杏带走,最后要不是他记着他和乔斯佰的约定,他当时差点就忍不住想动手。

但是今天……他竟然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就这么走掉了?

林骞尧心下有些怀疑。

……难道是乔斯佰那边,已经开始了吗?

*

林骞尧在家的这两天,于景焕白天都没有再去找林满杏。

但是他晚上过来了。

仿佛自虐一般,他像只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老鼠一样,在半夜跑到人家家门口,偷听他们的墙角。

房间里的动静已经渐渐安静下来了,于景焕低头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一点,比昨天早了一个小时。

至于原因……于景焕清楚,林骞尧明天要去镇上上课了,因为路程将近一个小时,所以他一早天不亮应该就要走。

他会在路上被车撞死吗?

于景焕突然就这么想到,但这个想法只维持了短暂的,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就又被于景焕打消了。

他想,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想亲自开车撞死他,看着他死。

这样林满杏就只可能是他一个人的了。

于景焕仰头看去,乡村的天空是那么的干净漂亮,没有城市的光污染,仿佛碎钻的星子点缀在夜空中,清晰可数。

他决定,趁着还在这里,他要多看这个林满杏生活过的地方的夜空。

因为他感觉……他应该可能很快就要回到属于他的地方了。

和林满杏一起。

*

“我好困,于景焕,我们为什么要这么早出来玩?我想回家睡觉……”

林满杏之前就发现了,隔一段时间林骞尧在床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特别凶。但是她没想到,这次林骞尧好像比之前更加奇怪了。

这几天晚上,她感觉她都不是睡着了,她怀疑自己是晕过去了,然后再醒来的时候就是林骞尧叫她起床吃午饭的时候。

昨天也是一样,她感觉林骞尧一个用力,她就脑袋一空,人好像就死掉了。再睁开眼,就是看见于景焕坐在她床头,像是电视里的鬼一样盯着她看,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林满杏,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于景焕转头看她,林满杏早上的头发是她在睡梦中,他先拆掉林骞尧给她扎的,然后他又重新给扎的,两个马尾一边高一边低,滑稽但是于景焕觉得可爱。她又低着头,懒洋洋地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更像是被他拐出来的了。

换做是之前,于景焕可能已经趁着她不注意,亲上她的脸颊了。反正林满杏从来不在乎这种事情,他亲了她,她也只是用手背抹了一下,低头嘟囔一句“口水脏脏的。”

但这时候于景焕却毫无这种旖旎的心思,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他眸光一沉,故意开口问她: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困?”

就像是上次在山洞里,他看见她锁骨下面的那个吻痕一样,他明知道那代表什么,他还是要问她在来找他之前,她跟林骞尧做了什么。

和那次一样,林满杏依然没有察觉到他话里的恶意,下意识就说:

“我跟林骞尧在一起啊,我跟他——”

但和那次又不一样,因为于景焕没给她把这话说完的机会。

他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大掌几乎将少女整张脸都要兜住。接着,于景焕又低头,他看着林满杏那双疑惑的眼睛,恶狠狠地说:

“你跟他怎么样?你跟他做夫妻之间才能做的事情?”

林满杏点了点头,同时她有些不明白,于景焕明明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问她。

而即便是早就知道林满杏会说什么,但当于景焕看见她这么干脆地就点头,他还是感觉妒意如附骨之蛆死死地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死死地盯着林满杏,说:

“林满杏,你给我听清楚了。”

“你跟那个贱人,压根就不是什么狗屁夫妻。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青年压抑着愤怒的声音,掷地有声:

“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

他早晚会被林满杏给气死。

于景焕不知道是第几次得出这个结论。

他早上那严肃甚至是有些阴狠的态度压根就没有影响到她。事实上,她应该压根就没听懂他在讲什么,依然很没心没肺,跟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当着他的面,还动不动就说什么,林骞尧说林骞尧说。

林骞尧死了算了还林骞尧说,说他个头啊。

完了才吃完饭没多久,林满杏就又开始嚷嚷着她好困她要睡觉,当时他差点就没忍住开口骂她——

“我他爹也困,我他爹的听你和林骞尧到凌晨一点,听你叫到一点,你们做完了我都没走,难受得要死都只能自己动手,我他爹的比你更困!我都没说什么你说什么!”

但最后于景焕当然没有这么说,而是跟抓猪一样,他硬抓着林满杏到之前被牛撞的那个草坪前,直接拿她当人形抱枕靠在树干前,让她躺在他腿上,然后他指着她的鼻子说:

“林满杏,你给我闭嘴,听我说。”

林满杏这下勉强老实了些:“喔。”

于是,不知道是哪两条狗躺在林满杏的腿上,然后林满杏又躺在他的腿上。于景焕低头看着她,平复了下呼吸,这才有些别扭地开口说:

“林满杏,之前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给我死鬼老爸磕头吗?我现在就——”

“我没有问过你这个问题。”

好不容易酝酿的话还没说完,林满杏突然出声打断他。

于景焕:“……”

于景焕一瞬间想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靠靠靠!这个傻子,她难道看不出来他现在是要跟她说掏心窝子的话了吗!这个傻子!

他大爷的这个傻子能看出来就见鬼了!

距离眉钉不过几厘米,太阳穴的位置突突地跳,于景焕又深吸了一口气后,这才咬牙切齿地重新开口说:“行,你没问过。是我自己想说的,行了吧!”

不给林满杏再气他的机会,于景焕紧接着就说了下去:“我不给那个死人磕头,是因为他之前差点弄死我。”

说完这一句,于景焕停顿了一下,

想要看林满杏的反应。

“……”

然后就看见林满杏很安静地看着他,在他看过时,还眨了眨眼睛。

就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于景焕咬着牙提醒她:“林满杏,你这时候要问,然后呢。”

只是刚这么说完,于景焕又有种“无所谓毁灭吧”的摆烂感,他于是又摆手说:“算了,你还是别说了,你还是安静地听着好了。”

林满杏:“喔。”

“你大爷的,这时候你知道理我了啊!”

于景焕有些绝望,但他又很清楚现在就是他犯贱,想要把这些事情说给林满杏听。甚至要不是他把林满杏按在这里,这傻子指不定跑到哪里去了。

那他能拿她怎么办,他只能这样了。

抱着这种爱咋咋的吧的心态,于景焕一口气说了下去:

“我的死人爸是个情种,爱我妈爱得要死要活,结婚的时候他就担心我妈身体,不想我妈生孩子,但是谁让我们家有皇位要继承,我妈又坚持要给他生个人让他当爸,所以最后就多了个我出来。”

“果然,生了我之后,我妈身体就越来越差,我爸恨我恨得要死,我有脑子的时候,就能看到他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手搭在我脖子上想要掐死我。但是碍于我妈的面,他不敢弄死我,还得伪装个好爹,最后我估摸着他实在演不下去,就把我送到死老头那里去了。”

“说到这老头,他是我爷爷,一开始要求我爸妈结婚一定要生个孩子的,就是他。估计他也琢磨出来,我爸这辈子就吊我妈身上了,屁事干不了。所以他巴不得我什么都学,小时候就把我当狗训,他以前进过一段时间部队,特喜欢体罚,什么事没干好就拿拐杖抽我,天天抽。”

说到这里,于景焕就忍不住又停下来骂骂咧咧:

“你是不知道,这死老头是真会抽,每次我都被抽得疼得要死,可又抽不出什么大毛病,养两天就好了。完了伤好了他又开始抽我,要不是我看他一把年纪折腾两下就嗝屁了,我早就还手了,烧他头上那么几根毛还算是便宜他了。” :

骂完人,于景焕又继续顺着刚才的话讲下去:“我就这么在这老头身边待了几年,突然有一天……”

于景焕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缓和,他安静了几秒钟后,才说:

“嗯,没记错应该是我十岁生日那天,死老头又把我带到医院,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妈快死了。笑死,你是没看见那天我爸看我的眼神,我就喜欢他那种看不惯我又弄不死我的样子,还得掐着嗓子跟我说话,说什么,焕焕到妈妈身边去,听着我就想吐。”

“但是我肯定还是过去了,毕竟我妈都喊我了,我能不去吗?不过我也没想到,我运气那么差,我一过去,趴在她床边,喊了一声妈,然后没多久她就,就咽气了。”

这些事情过去很久了。于景焕以为这么多年,他已经彻底不在乎了,是可以随随便便把事情拿出来说心里都毫无波动的程度。

但这一刻,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的这一刻,他还是感觉无法控制地眼睛一热,眼泪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啪嗒”往下一掉。

他微微仰着面,不想再让眼泪流下去,也不想再让林满杏看到他这个样子。同时,他也很努力地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一点。

“后来没几天,我妈葬礼上,我爸也自杀跟她一起死了。”

“其实当时本来我也要一起的。因为他先是在葬礼上先是给了我一枪,然后又给了他自己一枪,想着我们父子俩一起去给我妈陪葬。”

于景焕又停顿了很久,他看着午后的太阳,从没觉得它能这么刺眼,让他的眼睛睁都睁不开,反倒刺激着冒了好多眼泪。

“但是没想到,后来我活下来了。”

于景焕的声音轻极了,好像风一吹,这些话就被吹散了。

“也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了。”

后来的事情呢?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他捡回一条狗命,对这个完全不能让他自己选择的傻吊命运重拳出击。

他没有再像个白痴一样,以为听于塍的话,好好学习做一个继承人,做一个乖乖听话的继承人,就可以让那个死人看他一眼,把他这个儿子真的当做儿子,就可以待在他妈身边,感受一下那么点聊胜于无的母爱。

他没有再像个白痴一样,奢求一个有人陪的生日,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守着蛋糕,看着蛋糕上面唯一一颗的樱桃,想着如果爸爸妈妈都在这里,他要把这颗樱桃给谁——哪怕在他的记忆里,他压根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吃过蛋糕。

反正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反正对他来说,再怎么样学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现在也毫无意义了。

那他为什么又要天天读那些破书看那些破财报?就为了让那个死老头嗝屁得时候能嗝得痛快一点?他才没这闲工夫。

于家的钱是他只要不黄赌毒,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所以他不想再努力了。他开始学着逃课打架,出去飙车酗酒,整天穿得跟个二流子一样,在脸上甚至舌头上也都打上了钉子。

可以说,他把那些没干过的事情都干了个遍,把那些能气死于塍的事情也都干了个遍。

谁让这死老头在他那个情种爸死了之后,变本加厉地想要控制他,恨不得他一天二十四小时不睡,直接明天登基当小皇帝。

但是,于景焕不得不承认,前十年对他的影响太根深蒂固,哪怕他抱着这种以后一定要混吃等死的想法……

在去年,他还是考上了维京大学的蔚华商学院,同时申请上了国外最好的雅斯诺商学院,在一众真的要混吃等死,每天陪他花天酒地,说好大家以后一起出国镀金的纨绔子弟中,显得心机很重。

——这狗屎的刻在基因里的华式教育后遗症。

“不过林满杏你是不知道,这种重新活了一次的感觉有多爽,我后面过得可滋润了。”

好像是真的释然了一样,于景焕看上去很痛快地说:

“自从我那个爸死了之后,没人管得了我,谁的话我都不用听,就那死老头子他都拿我没办法,我后面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简直爽死了。”

“就前段时间,那老头还想着把我卡什么的都停了,想着逼我去公司。我当时就跟他打起来了,但是我也不能真跟他动手是不是?”

“所以我就打火机一点,把他头发给烧起来了。给他气的,又抽了我好几拐杖,完了我一出院,他就给我踹到这个山沟沟劳改了。”

说到这里,于景焕看着下午两三点正明媚得有些过了头的天空,感慨地呼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他都觉得很魔幻。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鬼地方,莫名其妙遇到林满杏,莫名其妙又喜欢上她,现在还莫名其妙就决定要带她离开这里。

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

这么想着,于景焕又长呼了一口气,说:“不过很快了,没多久我就要离开这里了,林满杏,我已经决定好了,我要——艹!林满杏,你怎么睡着了!”

正当于景焕刚想把他准备答应于塍开的条件,以此作为交换带她离开这里的事情亲口告诉林满杏的时候。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侧躺在他腿上的少女,眼睛紧闭,呼吸均匀,睡颜十分的恬静。

而他后面骤然响亮的叫声,甚至还不小心吵醒了她。于景焕看见林满杏的睫毛颤了颤,接着才睁开自己那双迷离的眼睛,跟蜗牛似的,慢吞吞地转过脸看他。

“于景焕,你刚才是在喊我吗?”

就连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鼻音,显然是刚才

睡得还挺香。

于景焕有些崩溃:“……靠,林满杏,刚才我说了这么多你是压根就没听是吧?”

“我,我听了一点的。”

林满杏说着就又打了个哈欠,靠在青年大腿上的脑袋也跟着蹭了蹭。

“我好像听到,听到你天天被抽,就像陀螺一样。”

一边说,林满杏又一边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往青年腹部的方向挪了挪,一只手也虚虚做拳搭在他腿上。接着,她就又迟钝缓慢地眨了两下眼,一看就又要睡过去了。

看着她实在困得不行,眼睛都睁不开,还嘟嘟囔囔地回应了他两句的样子,于景焕又生气又好笑。

“神他爹的跟陀螺一样,你就不能再多听几句再睡觉吗!我就说你怎么半天连个屁也不放,你竟然就这么睡着了。你困你好歹也跟我说一下再睡啊,我白讲半天了!”

白酝酿了半天,那些真情流露的话全都说给了狗听……不对,那两条狗也在睡觉,连狗都没有在听他说话。才发现这一点的于景焕又绝望了。

但是还有更绝望的,话说出口,于景焕才发现,他现在竟然都开始习惯林满杏这个样子了……他甚至还会主动替她找好借口!!!

真是艹了,都怪林满杏。

只是抓狂了一会儿,于景焕又转念一想。

反正马上都要走了,等回到京市,林满杏还不是任他拿捏?现在他先不跟这个村姑计较,到时候看她再这么给他拽一个试试!

正当于景焕愤愤地想着回去要怎么收拾林满杏,把在这边丢的场子全都找回来时,他突然感觉自己腰上的衣服被人扯了扯。

紧接着,热气就隔着衣服布料传递到他的皮肤上,一同响起的还有林满杏困极了胡言乱语的声音。

“于景焕,四点了叫我,我要去……哞哞,别忘了,四点你要@$%^&*_+=……”

“……”

不是,叽里咕噜的讲什么鸟语呢?

后面的话于景焕压根就没听清,他低头看着已经彻底昏睡过去的林满杏,眉头紧皱,在把她摇醒让她重新听他说一遍,和大发慈悲让她继续睡下去这两个选择来回摇摆。

最后,看着她乖巧睡觉的样子,于景焕心头一软,那总是给人戾气横生之感的眉眼也随之舒展开来。

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林满杏这么笨,哪里能听得懂他那些话?没听到就没听到,搞得好像她真听到了,能说什么安慰他的话一样,她不气死他都谢天谢地了。

更何况……

不知道想到什么,于景焕又伸手将林满杏不小心吃到嘴巴旁的一缕头发撩到她的颈后,看着她吧唧了两下嘴,又重新呼吸均匀起来,他屈起手指,指节在林满杏的脸上轻轻地摩挲着。

更何况,他们以后还有那么长时间。他也不想再去回忆以前那些糟心的事情了,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就比如,那头把他撞飞的水牛到时候要怎么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