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骞尧?”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于景焕才算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刚才对林满杏说那么多话,劝那么多遍,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所以你就是因为那个林骞尧,才不想要跟我去京市是不是!”
于景焕恨不得直接掐死林满杏算了,“那些借口全都是你用来忽悠我的,实际上你一开始就没想跟我回京市,就是因为林骞尧,就是因为他那个贱人!”
“我没有忽悠你。”
林满杏难得聪明了一回,她说:“你都说了,我一开始就说我不想去。所以我没有忽悠你。你不要乱说话。”
“……”
听到林满杏这话,于景焕只觉得自己本来就没剩多少的理智这下是真的一把全烧光了。他几乎是声嘶力竭地,愤怒地喊出她的名字。
“林满杏!”
“怎么了?”林满杏不知道这是他在发泄怒火,还乖乖地应了一声。
“林满杏,我最后问你一遍。”
于景焕本来已经不想再问了,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一样无比下贱,他讨厌自己因为她变成这个鬼样。
但他还是不甘心,于是他还是抱着希望最后问了一遍:
“你要不要跟我去京市?”
*
最后的答案,是林满杏朝着他摇了摇头。
已经过去几个小时了,于景焕坐在床上,回想到那些场景,心头依旧是止不住的怒火。
当时的他是真的气得想报复林满杏。他想着要让林满杏一辈子都待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他要让乔斯佰每天都给她寄他的照片,让她看看她到底拒绝了什么,他要让林满杏后悔她当初做的决定!
他甚至想着他得不到的人,他还不如直接毁了算了。他干脆后面直接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把林满杏给睡了,让她揣上他的种,然后永远留在这个鬼地方,发烂发臭!
但这个想法一共维持了不到十分钟。
在他看到林骞尧那个贱人是怎么抱住林满杏,把她兜里的山楂都给挤坏了也不跟她道歉,甚至还旁若无人地亲她时,于景焕改变了他的想法。
他觉得他就是个蠢货。
林骞尧都行,凭什么他不行!
凭什么他要成全他们?林骞尧那个废物有什么本事跟他争跟他斗?只要他想,就算是他直接把林满杏带走,他们能怎么样?
他们能怎么样?啊?!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瞻前顾后,他为什么还要问林满杏她愿不愿意?林满杏她要是个聪明的,她会不跟他走吗!林满杏她就是个傻的!她什么都不懂,林骞尧他们一家养了她十几年,所以她就想着留在他们家,留在林骞尧身边。
但是他就是把她带走了,那她又能反抗得了吗?她最多就让那头牛撞他,她还能干什么?!
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因为林满杏拒绝他生气,反正最后他肯定都能带她走,他有什么必要生气吗?!
想到这里,于景焕猛地又给枕头来了一拳,“砰”的一声,那枕头便被他的手臂直接穿了个过去。
有必要吗!
*
“阿、阿嚏!”
不知道为什么,林满杏只觉得鼻子痒得厉害,她没忍住一连打了两个喷嚏,还湿哒哒的头发也因此甩了一地的水珠。
“怎么突然打喷嚏,是不是感冒了?”
不过五分钟就解决完一个澡,林骞尧刚出
来就看见林满杏打了喷嚏,接着又吸了吸鼻涕。他连忙又拿起一件干净的外套走上前给她裹上。
“等会儿吃完饭,再吃下药。要是感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知道吗?”
林骞尧又捧着她的脸认真地嘱咐两句,林满杏乖巧地点了点头后,他才拿起挂在旁边的毛巾开始替林满杏擦头发。
而正当林满杏被他的动作弄得昏昏欲睡,人都要打瞌睡靠在他的胸膛前时,冷不丁的,她又听见头顶传来林骞尧的声音。
“满满,昨晚你为什么出去?”
本来都要睡过去了,林满杏这时候又被他的话吵醒,她脑子还有些懵懵的,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刚才林骞尧说了什么。
“林骞尧,你刚才有说话吗?”林满杏迷迷糊糊地又转过头问他。
“我在问你问题。”
即便此时心情很不好,但林骞尧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平静。
一个晚上的奔波操劳,让他的下巴生了些青茬,那双看上去格外贵气的瑞凤眼,此时也有些疲惫,眼白上红血丝交错纵横。林骞尧伸手摸了摸林满杏的脸颊,长时间没有饮水的喉咙还有些沙哑:
“昨晚为什么突然出门?为什么突然跑到山上去?”
“满满你能告诉我吗?”
温和到极致的声音背后,隐藏着的是林骞尧那几乎能吞噬掉一切的负面情绪。他只是一想起林满杏跟一个男人在山洞过了一夜,他心头就忍不住滋生起些阴暗甚至恶毒的念头。
更别说,是林满杏主动离开房间,又主动上山的……林骞尧甚至不敢想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想要去救那个于景焕吗?她是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吗?他们之间……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私情?
她这一次敢上山去找他,那她下一次还会做出什么?主动离开他,和另一个男人离开吗?
只是想到这里,林骞尧的手就情不自禁地往下滑落,触摸上少女那纤细的、脉搏跳动的脖颈上,像是以手为项圈一样,轻轻地圈住。
她想都别想,他是绝对不会让她离开他身边的。
“昨晚林元宝来找我了。”
丝毫不知道面前的青年心理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林满杏说到自己最喜欢的那只小狐狸,本来还带着困意的眼睛一下子都变得亮晶晶的。
“我本来想等你回来,跟你说的。但是她一直咬我的衣服让我跟她走,我就走了。”
难怪。
林骞尧现在算是知道昨晚地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带泥土的印子了,脚印被林满杏给踩花了,他那时候也就没想到会是那只狐狸,还以为是猫什么的。
林骞尧接着又问:“然后它就带你找到了于景焕吗?”
“嗯。”
林满杏像是很不明白一样,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于景焕在那里,他说他喜欢待在那里。我要走了,他也不让。”
“……下次再碰到这种事情,你就不要管他好了。”
林骞尧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个大少爷要他的满满留下来救她时,是多么傲慢无礼的姿态。
“他喜欢待在那里,就让他一直待在那里。”
待到死最好。
林骞尧毫无愧疚之意地想到。
听到这一句,他算是差不多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估计就是那个大少爷想要逃跑,结果不小心半路摔断腿,又被那只狐狸发现。然后那只狐狸就过来找林满杏,带她过去救人了。
……真是多管闲事。
即便林骞尧知道林满杏多喜欢那狐狸,但此时还是无法控制自己不把这通气撒在那只畜牲身上。
“那你们一起在山洞过夜,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而正当林骞尧想要知道更多他们两个人相处的细节时,突然,他又注意到了什么,话音一顿,双眸微微眯起。
只见,那空荡荡的领口处,一个红梅似的痕迹在林满杏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显眼。
林骞尧一时间有些怀疑。按理说,昨晚他亲这里的时候,应该没有很用力,不至于痕迹这么久都还这么明显吧?
……难不成是他下嘴又没控制好吗?
看来下次还是得注意点。
看着那灼目的红痕,林骞尧有些心虚。他压根就没有想到,有人会那么大胆无耻,直接又用新的吻痕把他留下来的痕迹覆盖过去。
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毕竟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因为没把握好分寸,在林满杏锁骨下面的位置留下吻痕,并被林丽娟不小心看到,被中年女人耳提面命了一番。
没有在吻痕这件事上想太多,林骞尧又问起刚才还没问完的问题:“昨晚,还有今天早晨,于景焕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事情?”
“他一直吵我睡觉!”
说到这里,一向总是温吞的,好像怎么逗都不会生气的林满杏也忍不住有了小脾气,她有些愤愤地说:
“他一直在说话,说乱七八糟的话。后面他又说什么下次,我没听懂,我很困,我先就睡着了。”
“还有呢?”看见林满杏对于景焕很是厌烦的样子,林骞尧心里很满意,他继续耐心地听她发牢骚。
“早上我抓蛇的时候,他也很吵,一直在叫,叫得很难听。”
“你又抓到蛇了?满满真厉害。”
林骞尧更满意了,他不着痕迹地踩一捧一:“城里的大少爷没有见过世面,就是这样的,叫起来是很难听。”
“但是他不仅叫得好难听,他好像不太聪明。”林满杏又瘪着嘴,略显烦恼地吐槽道:“后来他还问我,要不要跟他去京市,一直问,我都回答他很多遍了,他好像都听不懂。”
“……你说什么?”
本来听得正开心,可当“去京市”这三个字出现时,林骞尧只觉得有轰鸣的锣鼓声在他耳边炸开,轰得他一瞬间脑袋都嗡嗡响。
林骞尧甚至以为是他幻听了,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满满,你再说一遍,于景焕他早上跟你说了什么?”
*
“死兔崽子,你他爹的说什么!”
平板里传来一声“砰”的巨响,是视频通话中的老人猛地把桌子上的砚台砸了下去的缘故。
血压蹭蹭地往上涨,于塍甚至怀疑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他迟早被这个讨债玩意儿给活活气死!
“我说,我要把林满杏带回去。”
于景焕不甚在意地揉了揉耳朵,他靠在床头,还肿着的脚就架在抱枕上,姿势拽得像个大爷。
“你混账!”
听到他的话,对面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通砸东西的声音,于塍恨不得直接穿过屏幕给这个不肖子孙一个巴掌。
“老子让你过去反思,结果你就给我在那里找女人!于景焕!你还要给我闹到什么时候!你现在这样你对得起你死掉的爸妈吗!”
“……”
听到他的话,于景焕本来吊儿郎当的神情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他冷着张脸,眼神冷漠到了极致。
“我对不起,我当然对不起了。”
他冷笑了一声,又道:“我那时候就应该死了,这样我就对得起他们了。后面也不至于因为不给那个死鬼磕头,就被你乱棍打进了医院,伤刚好然后就又被送到这个鬼地方。”
“……你!”
听到他的话,于塍只觉得一口气险些又没梗过去。他又是痛恨又是心疼地看着面前这个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孙子,最后到底还是长叹了一口气。
“你、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让乔斯佰把电脑拿走!”
……
乔斯佰进来拿走平板的时候,果不其然就得到了那位大少爷的一声冷嘲热讽。
“乔斯佰,我让你跟他说,你倒好啊,直接让他亲自来跟我吵,你也不怕他被我气死了,你后面就没靠山了?”
只是他话音声刚落,听到于景焕说了什么的于塍就又破口大骂起来:
“小兔崽子,你他爹的又给我乱讲什么,你就是这么跟小佰说话的吗!你看我到时候抽不抽你!”
*
乔斯佰重新回到车上,再看向平板时,就瞧见屏幕中的老人很是无奈地说:
“小佰,那臭小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就算是我死了,于家也会有你的位置,你别理他,一天天的,什么屁话他都敢往外讲。”
乔斯佰依旧是微笑着回答他:“我知道,先生。您放心,我很清楚我的身份。”
“你……唉,算了。”
也不是第一次听乔斯佰这么说,于塍同样也拿他没有办法。接着,他又想起刚才那些幺蛾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乔斯佰,说:
“不过小佰,不是我说你,我不是都提醒你,让你看着他点吗!怎么现在他还是跟人搞到一块了,现在还要把人带回来……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就把他关在家里头得了!”
“先生,你先别生气。”
乔斯佰又听这位老人唠叨了一通后,他这才缓慢开口:“我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我们可以用这件事作为条件,跟少爷好好谈一谈。”
乔斯佰笑着说道:“您不是一直想让他接手于家的产业吗?这不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吗?”
“……”
一通对话下来,最后,于塍深深地看了乔斯佰一眼,语重心长地说道:
“小佰,你这么为他考虑,那你自己呢?你现在的能力比那兔崽子好了不知道多少,其实你要是愿意的,我完全可以——”
“不用了,先生。”
乔斯佰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提前打断他的话,道:“我能有今天,已经很满足了。”
“我是您救下来的,我会帮您照顾好少爷,这是您现在最需要的,我知道。”
“……好。”
于塍也清楚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乔斯佰的心意,更别说现在于景焕的事情已经很让他焦头烂额,再没有精力去处理其他人的事情。
于是他道:“那就按你说的做吧,你去跟他好好聊聊,我是一时半会儿不想再看见那个小畜生了。要是你跟他说好了,就着手准备一下回来吧。”
而说到这里,于塍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对了,薛理那边,这件事就先别跟他说了。等人回来了再讲吧,不然又得吵起来,到时候电话又打到我这里来……也是个不尊老的东西,跟他打交道就烦。”
乔斯佰:“是。”
终于,通话总算是挂断,乔斯佰将平板随意往旁边一放后,便摘下单片眼镜,有些疲惫地捏了捏鼻梁。
而一想到待会儿又要去应付那位大少爷,乔斯佰顿时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得更厉害了。于是他思考了一下,决定还是先离开,回去处理完工作再过来跟于景焕谈判。
但没想到——
“咚咚”
正当乔斯佰准备发动车子时,车窗忽然被人敲了两下。他抬眸看去,就见车窗外,是一张他勉强还算眼熟的面孔。
是他几个小时前才见过的人,也是……也是于景焕不久后,就会把人从他身边抢走的那个倒霉蛋。
林骞尧。
即便对方有意掩饰,但乔斯佰还是能从他那双眼睛里,看出他此时的心情似乎不太平静。他缓缓落下车窗,朝这位运气不好的青年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林先生,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乔先生,你好。”
林骞尧已经是在竭力忍耐着自己愤怒的情绪,拳头捏得死紧才能忍不住不直接冲进去,打死里面那个想要把林满杏从他身边抢走的下贱男人。
他虚伪地和这个直觉就是佛口蛇心的管家打了声招呼后,没有再迂回,直接开门见山:
“我想跟你聊聊,关于于……于先生和我妻子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时间?”
“哦?”
听到他的话,长发男人像是很感兴趣一样,那双没有被眼镜遮挡的、狭长的眼眸流露出了些许玩味,他示意林骞尧上车,道:
“林先生,请。”
*
“所以你的意思是,于少爷他对林小姐有越界的感情,希望我能阻拦一下,避免事情发展不受控制,是吗?”
听完林骞尧的话,乔斯佰又很是耐心地重新和他确认了一遍。
“是。”林骞尧对上他的目光,应声道。
真正面对上这个管家的时候,林骞尧才意识到他和对方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即便面前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只是于景焕的管家,但是他那样用金钱和资源培养出来的人,和他这种毫无背景的人,始终还是有种不可跨越的鸿沟。
在刚才短短的几分钟对话当中,有那么一两个瞬间,林骞尧能感觉到,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而让他更烦躁的是,他甚至完全猜不透这个管家现在是在想什么。
林骞尧不可否认,面对这个人,他有种自卑的慌乱。但是他没有其他办法,他不想自己哪一天回来后,却得到林满杏被人带走的消息。
他于是再一次硬着头皮开口:“虽然我不认识于先生的家人,但是我想,他们送于先生过来的初衷,应该是希望他借这个机会改变一下。他们大概率也不想看到于先生带一个他们根本不认识的农村女孩回去。”
“……”
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一样,乔斯佰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间不知是想到什么,他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等到林骞尧掌心冒了一层冷汗,人也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想要再开口问他时,林骞尧终于看见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样,开口道:
“你说得对,林先生。”
乔斯佰信誓旦旦道:“这件事我会处理的,我也会联系于老先生。如果他那边同意的话,到时候我们应该也会提前一段时间离开这里,避免再产生更多问题。”
听到他的话,林骞尧本来紧握着的拳头总算是张开,他几乎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等林骞尧彻底放下心来——
“不过……”
乔斯佰微微皱眉,朝他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他道:“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少爷他有些任性,所以如果现在我就出面阻拦的话,他大概率会产生逆反心理,做出更多不可控的事情。”
“所以我目前的想法是,在我们离开前这段时间,就先不要干涉少爷和林小姐的接触,等离开当天我再直接让人控制住少爷,这样也能最大化减少矛盾。就是不知道林先生你能不能接受了。”
“……就按照你说的办法做好了。谢谢。”
尽管林骞尧再不情愿,但也清楚目前乔斯佰提出的解决方案是最好的了。至于别的……他现在除了寄希望于他们能更快离开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乔斯佰的脸上的笑容,完美得挑剔不出任何错误:“另外,如果可以的话,这段时间林先生你尽量不要正面和少爷产生冲突,如果有矛盾发生的话,我也爱莫能助。”
“毕竟我是于家的管家,一切还是要以于家为主。任何影响到少爷安全的行为……或者是人。我都会一一处理。”
“我知道。”
林骞尧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乔斯佰要是越节节退让,他才越会起疑心。相反,乔斯佰直接把这种“善意提醒”的话放在明面上,他反倒是觉得威胁会少一些。
于是,自认为体面地结束了这段对话,林骞尧再次朝他颔首示意感谢后,打开车门离开。
但是,此时的林骞尧并没有意识到,早在刚才的对话当中,乔斯佰就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毕竟我是于家的管家,一切还是要以于家为主。”
以及——
他从头到尾对林满杏的称呼,都是林小姐,而不是……
林太太。
看着离开的那道背影,乔斯佰脸上的笑意依旧盎然。
他拿出手机,被白手套包裹的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两下后,电话接通,他道:
“换一辆车过来,这辆脏了。”
*
得到乔斯佰转告的于塍说的话,是在第二天的早晨。
在听见乔斯佰说完的条件后,于景焕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
“我不要!”
他是想带林满杏回去,但是他压根没想过还要为了她进公司,做他压根就不喜欢的事情。
从一出生开始他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几乎没有一点时间是他自己的。更别说他那个死鬼老爸挂了之后,老爷子更加变本加厉,怕自个儿偌大的家业没人继承,落到其他旁支的手里,恨不得让他睡都别睡了,两眼一睁就是学。
他不是没见过他舅舅薛理正经工作的样子,每天开不完的会出不完的差,他都怕他哪一天直接猝死在他的总裁办公室里。
他好不容易这几年跟老爷子唱反调,天天不务正业,总算是勉强能当个混吃等死的了。可现在要是为了林满杏同意去公司……那他之前做了那么多,算什么!
他凭什么要因为她做他讨厌的事情!
“你让那老头死了这条心吧,我是想带林满杏回去,但他别以为就能用这件事拿捏我!”
于景焕越骂越激动,直接抄起旁边的一个枕头就往门口扔,他继续口无遮拦地骂道:
“还让我老老实实去公司,做梦!你让他想都别想!我就是不答应,我到时候就是带林满杏回去他能拿我怎样!还是说我不当这个继承人,他就跟那个死人一样,也给我来一刀让我去死吗!”
“……”
听到于景焕的最后一句话时,乔斯佰眸光微动。他知道当年的事情对于景焕来说是多么重的一个心结,但凡当时于景焕的父亲,也就是于老爷子唯一的儿子于汶潭没有做出那样的事情……于景焕现在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但尽管心情有些许复杂,但乔斯佰还是继续搬出他一开始就想好的说辞,再次耐心地劝导他:
“少爷,于老先生也是为了您好。如果您想要跟林小姐长久地相处下去,并且考虑到你们两个人的未来的话,这个条件对您来说有利无害。毕竟不管您怎么反抗,继承于家是您早晚都要接受的事情,只是时间早与晚而已。”
“如果您能更早掌握权利,那么无论您后面和林小姐是否会到谈婚论嫁这一步,您都有足够的话语权决定,而不是在于老先生,又或者是于家其他人的压迫下,娶一个您并不喜欢的妻子。”
说到这里,乔斯佰又想到什么,笑意更深,他补充道:“当然,如果您对林小姐也只是玩玩而已的话,那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了。”
“乔斯佰!”
他的话让于景焕怎么听怎么不爽,他越发暴躁:“你不用在这里激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同意吗?我是认真的还是玩玩而已跟你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我只是提醒您一下而已。”
再浅显不过的目的被拆穿,乔斯佰早有预料,他微微一笑,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跟您说。昨天,林小姐的丈夫……”
话说到这里,乔斯佰停顿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纠正一下称呼,是林小姐目前借住的家庭里,那位叫林骞尧的先生。他主动过来找我聊了一些事情。”
乔斯佰不紧不慢问他:“少爷,你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
乔斯佰离开了。
他给了于景焕一个月的考虑时间,等到最后一天,他会过来和他确定。美名其曰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养伤,并且有充分的时间想清楚。至于一个月后,他到时候是想要一个人走还是两个人走,完全取决于他的回答。
而这一个月的第一个星期,于景焕再一次选择像之前那样,待在房间里,闭门不出。
他讨厌这种感觉,讨厌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他更讨厌乔斯佰的态度,明明他当时已经说了很多遍他不同意,但他还是说什么一个月后再告诉他。
好像乔斯佰料定后面他肯定会改主意一样。好像他真对林满杏有多么情深根种,非她不可,为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一样。他明明只是有那么点喜欢她,仅此而已。
所以这一个星期,于景焕都待在房间里,不想跟任何人有任何交流。只是尽管这样,他每天还是会打开窗户,看看外面那棵杏子树上,有没有那道他熟悉的身影。
倒不是他真的很在乎林满杏她有没有过来,他只是……
好吧,他是有那么点在意。在意经过那一个晚上,林满杏会不会对他有点不一样的感情。在意这么几天过去了,她会不会改主意想跟他走了。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于景焕连个毛都没看到,白他爹的一天天跟电影里的包租婆一样开窗了。
于景焕不由地就又想起乔斯佰那天说的话,他严重怀疑这些天林满杏看都没过来看他一眼,就是林骞尧不让她出门。毕竟那个男的都他爹的跑过来找乔斯佰了,他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的?!
于是,在第八天,同样也是于景焕彻底痊愈能够活蹦乱跳的那一天,他终于坐不住了。
管他到时候能不能带她走,反正现在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爽了再说!
于是,完全忘了上一次见面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报复林满杏,于景焕一大早就大摇大摆地到了林满杏她家门口去找她。
甚至不顾林丽娟的阻拦,他二话不说就冲进去,开始挨个房间找了过去。
“林满杏,林满杏呢,林满杏你给我出来!你快点陪我玩!”
于景焕旁若无人地大喊着。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安保和摄像全被他叫停在了院子里,他自个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敲过去。
最后,“砰”的一声,于景焕对着那仅剩的一个房间,直接破门而入。
造孽哟!
看着于景焕跟讨债一样气势汹汹地走进去,林丽娟气得一连剁了好几脚。
一个星期前林骞尧去镇上上课之前,就特地嘱咐她,如果于景焕过来了,能拦着尽量拦着,尽量不产生正面冲突。可这……
林丽娟看着于景焕二话不说就把还在睡梦中的林满杏提起来,她想骂人的心情无比强烈。
这怎么拦?这跟强盗一样,能怎么拦啊!
即便林丽娟清楚林满杏她就是个傻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她此时此刻看着两个人那纠缠得不清不楚的样子,也还是忍不住埋怨上了她。
怎么一个两个,就喜欢傻的!
那天早晨刚吃完饭,林丽娟就先是从林骞尧那里得知于景焕想要把林满杏带走,后来又知道林骞尧为这事主动去找乔斯佰……一连两件事情下来,她差点没直接两眼一麻黑晕过去。
不过好在林骞尧说,只要他们配合他,乔斯佰会处理好这件事。她才勉强松了口气。
至于林骞尧……
林骞尧不是没想过他干脆守着林满杏到于景焕走的时候。但是他很清楚,这段时间于景焕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旦他和于景焕正面对上,他们绝对发生冲突。这要是到了那种鱼死网破的地步,乔斯佰站在谁那边不言而喻。
所以最后,他还是选择恢复正常生活,正常去镇里上课,忍过这段时间。至少这样能避免和于景焕打起来,同时也能让于景焕放下警惕,不让他察觉到他和乔斯佰商量的事情。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就看着于景焕天天纠缠林满杏,林满杏也不可能愿意被他关在家里,所以他只能交代林丽娟,让她尽量看着。
只是这时候还在镇
上的林骞尧哪里能想过,不过风平浪静一个星期,于景焕就能干出直接杀到他家里把林满杏带走的事情。
“林满杏,起来!死猪别睡了!都几点了还在睡!陪我去河边玩,快点!”
于景焕把睡得正熟的人直接从床上捞起来,也不管林满杏眼睛都还没睁开,他就上手胡乱揉搓她的脸蛋,把人给弄醒。
“于景焕?”
两眼一睁却看见于景焕的脸,林满杏还以为是在做梦,她黏糊糊地喊了声他的名字后,困意上头,眼皮给上了胶水似的,一下子就又要阖起来了。
“林满杏,醒醒,不许睡了!”
脸颊肉手感太好,于景焕又借着把她叫醒这个机会上手捏了两下她的脸,看得旁边的林丽娟的脸都一青一白,跟调料盘一样。
她尝试开口阻拦于景焕:“这个,杏丫她现在太困了,要不晚点,晚点等她醒了,您再过来找她玩?”
“废什么话,我跟她玩还是你跟她玩?你管我!我就要现在!……林满杏,快醒醒!”
于景焕毫不犹豫就把她的话堵了回去,接着又转头看向林满杏。
虽然现在林满杏人是已经睁开眼了,但是肉眼看上去就是晕晕乎乎的。
她头发睡得跟鸡窝一样,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留着枕在枕头上的红印子,一边耳朵因为一直压着,还有些折皱。她的眼角也还有着被弄醒的泪花,眼神也看上去傻傻的,整个人可以说是乱七八糟的潦草。
但是于景焕却越看越心痒痒,借着叫醒的由头捏林满杏脸颊的手,也有些不安分地摸起来。
他突然很后悔,后悔那天在山上的那个早晨,他为什么没有早点起来,这样他就可以提前八天看见林满杏这个可爱的样子。
他突然也很嫉妒。
嫉妒跟她睡一个房间的林骞尧,嫉妒他每天早晨起来都可以看见林满杏这个模样。
于景焕看着刚睡醒的林满杏端起桌子上的陶瓷杯,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喝完之后双手又捧着水杯,两眼放空发呆,红艳艳的嘴唇沾上了点点水光,喉头一紧。
如果他是林骞尧,
如果他是林骞尧的话……
于景焕想,他早上离开之前,一定是会先把林满杏弄醒,然后亲她一口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