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证据这些都是你爱她入骨的证……

谢九春指尖轻叩桌面,沉吟道:“此事蹊跷甚多。若秦诗意当真音律平平,全凭窃取苏扶琴曲扬名,那苏扶极可能尚在人间,只是被囚于某处,被迫为其谱曲。”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当年秘境之事本就疑点重重,苏扶与那位长老齐齐葬身妖兽之腹,完全算得上尸骨无存,而妖兽并未被伏诛,即是说,一切都是当时逃生的弟子口述,唯一能确定陨落了的只有长老,因为长老点了魂灯,苏扶没有!”

苏扶那时候刚进内门,并没有资格在天音阁内燃一盏魂灯。

谢九春继续往下说:“更巧的是,当年的那两个“证人”,这些年也都先后陨落了,其中有一个还是为了大师姐秦诗意猎一块灵狐皮毛,被高阶灵兽生生吃掉的。”

“不过另一个……”他语气一顿,抬眸看向顾溪竹:“神纹天骄,魔尊杀的。”

顾溪竹:“……”

言下之意,这个就死得不那么可疑了。

“苏扶……究竟是死了,还是被人藏起来了?又或是……”谢九春蹙起眉头,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只不过苏扶是夜老的孙女,而夜老,是他知道在遗弃之地活得最久,心中仍保留了一丝善意的人,所以,在没有明确的证据前,他不想做不好的揣测。

“暂时线索还不够。我不擅音律,但听闻知音之人,能从曲中辨心,这些年来秦诗音谱的曲子,我都设法寻来了。师娘,你看能听出什么心音吗?”

遗弃之地,师娘给的震惊太多。

那近乎妖孽的悟性,举一反三的敏锐,深深地震撼了他,就仿佛这世间没有她学不会的东西。

或许师娘在音律一道上也有同样的天赋,“师娘寻个地方,我用机关鸟给你送来。你可以先听一下灵海上那一曲。”

“好!”顾溪竹应下,然后就跑去听了一会儿曲子。

果然很温馨,耳边好似有拨浪鼓和小风车的声音,有一种坐在长辈身边,听他摇晃着拨浪鼓讲故事的感觉。

反复听了两遍,除了有点儿想睡觉就没别的感觉了,神识上的滋养更是没有,对于修炼了皓月锻神诀的修士来说,外力的一点儿神魂滋养实在是微不足道。

在看到她的灵光隐隐高出秦诗意的之后,顾溪竹退出灵网,第一时间找归臧魔尊。

苏扶和秦诗意暂且放到一边。

她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让蟹崽苏醒。神纹的钩子是抛出来了,暂时让她抢回了“热搜”第一,可要持续保持,少不得魔尊相助。

魔尊一直呆在她房间里。

他依旧闭目坐在蒲团上,好似天地灵气萦绕其身,使得他周身都有一层淡淡的绿光。

此前他一直坐在室外,在他闭目时顾溪竹一般离得远,如今同处一室,才惊觉灵韵神纹骨的可怕之处,就仿佛房间里的灵气都变得粘稠起来,呼吸一口抵得上她往日调息打坐灵气在经络里运转一个周天循环。

灵韵神纹骨,果真恐怖如斯。就这还是二品,那一品神纹骨,得多逆天啊。

他应该没有主动修炼吧,只是单纯坐着?

顾溪竹走过去,大着胆子将他叫醒,“尊上,尊上……”

仇泷月睁开眼,定定看着她。

顾溪竹鼓起勇气问:“神纹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她支吾了几句,决定还是老老实实交待一下,“我不是要用春秋笔案救蟹崽么,现在蟹崽得到了一些认可都能吐小水泡了,但是天下第一美人,秦诗音你记得吗?”

仇泷月:“不记得。”

顾溪竹:“就是你当初……”

泰玄居然还在外头蹲着,它扬声道:“啥美人不美人的,他以前没失忆的时候记人也不分男女、身高、相貌,记忆点都在功法、修为、天赋上。你得说那个将天璇九剑炼至九层的、那个收服了天火的、或是那个领悟了疾风剑意、破阵刀法的……”

“实在不行也可以说,养了九尾狐、碧耳猫、蝴蝶鱼、长尾山雀~仙珠龟什么的……”

顾溪竹想了想,秦诗意的特征应该是会弹奏养神曲,于是她道:“那个会弹琴、曲风温馨,能够安抚……”

仇泷月听得没什么耐心:“有事直说。”

“就是秦诗意跟我争夺气运,她的灵光高了,我的热度就降低了,我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拿出神纹说事,天海秘境狩猎神纹天骄的细节能讲吗,神纹有什么秘密,是不是可以转移、嫁接?”她一鼓作气说完:“你挖了那么多神纹骨琢磨出什么来了没有,能不能给我讲讲?”

担心魔尊发疯,顾溪竹说话时还偷偷暗示小竹子从窗外送了一大捧花进来。

她捧着花蹲在归臧魔尊面前,“尊上,能说吗?你试着回忆一下,要是不行就算了。不要勉强哈。”

窗外,泰玄尽心尽责地留影,“看,大竹子给仇泷月送花。怎么全都是母的主动,仇泷月也太不是东西了。都不晓得给大竹子送点儿东西。”

惊尘都看不下去了,心说你胳膊肘还往外拐点儿,它愤愤提醒:“天蚕玄丝甲!”

于是泰玄立刻改口,“仇泷月也太不是东西了,都不晓得给大竹子多送点儿东西。”

惊尘:“……”它决定去削一根发簪,就当是主人送的吧。

仇泷月此时的思绪是断断续续的,像是被浓雾遮蔽的世界,被小竹子掀开一角后,一点一点地想要将它撕开,每一次撕裂,都伴随着常人难以忍受的刺痛。

那些关于秘境的记忆,早已被人粗暴地撕碎、抹去,如今他试图拼凑,却如同捧着一盏残破的走马灯,画面的每次的转动都伴随着刺耳的“吱呀”声,仿佛那盏不堪重负的灯随时都会裂开。

秘境里有他的同门。

都是骨龄不超过一百岁,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而在那之前,他应该——

不能算一个冷漠的人。

他与其中的不少人一起饮过酒、比过剑、论过道。

可是,他们都死了。

此刻,他得回忆起秘境发生的事,而那些细节,无一不血腥残忍。

仇泷月忽地抬手,从顾溪竹捧着的大把花中摘下一朵花揉碎,他用一根手指将花汁抹到了顾溪竹脸上,像是在她脸上画了一道胡须。

“秘境里,拥有神纹骨的修士,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那个猎杀者,他能轻易镇压神纹天骄,他,将秘境里的所有人称为骨柴,他说,这批骨柴的成色不错,他运气很好。”

“我挖了那么多神纹,的确,琢磨出了一点儿东西。可以,教你绘一道符,短暂镇压神纹一瞬。”

他话说得很慢,声音很轻,落到顾溪竹脸上的手指却逐渐用力,让她的脸有了轻微的刺痛感。

他仿佛不是在她脸上画符,而是想要用剑气割她的面皮!

那一瞬间,顾溪竹毫不犹豫地施展了春风化雨。

而这一次,因为房间内的灵气太过浓郁的缘故,她一时没有控制好,施展出来的春风化雨也不是淡淡的绿雾,真正的像是下了雨,就好似——

花洒对准魔尊往下喷了水。

仇泷月早已习惯了春风化雨。在这之前,无数次被那和风细雨打湿衣衫,温养元神。

他对她的春风化雨早就没了防备,所以,他身上没有防御屏障,更没有剑气环绕。

此刻,仇泷月被一场雨打湿了头发,润湿了衣衫,连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里都有了水汽,使得本来沾着血腥气的眼眸变了个摸样,仿佛受了委屈,刚刚哭红了眼眶。

顾溪竹心头一跳,她竟将魔尊给泼成了落汤鸡。

她生怕他下一

刻就要并指为剑,索性抢先一步用力攥住了那还贴在她脸颊上的手。

泰玄:“!”它飞快在留影石上做了个标记,“这块得收好,千万不能弄丢了,以后他一醒,啥也不说,直接放这个,你瞧,他们那含情脉脉的对视……”

转头想喊惊尘一起看,就发现惊尘已经飞到一旁削木棍了,它嘁了一声,等再转头时就看到顾溪竹已经松开了手,本觉有些遗憾,转念又想:“没事,我取影了呢。”

错过的呆会儿再看。

顾溪竹松了手,垂着脑袋说:“灵气刚刚没控制好,你元神现在怎么样,还需要浇浇……春风化雨吗?”差点儿就说成了浇水。

“不用,继续。”他蹙起眉,“抬头。”

顾溪竹不解:“可以在纸上画吧?”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在她脸上画呢?现在都要画符了,画在纸上不好吗?

孰料魔尊突然身子往前倾,距离瞬间拉得极近。

仇泷月:“在你脸上画,可以控制力道。”他会下意识地收敛杀意,将动作放轻,而纸上的话,他可能会划破数百张纸,就如同以往那些写毁了的心字,每一笔都透着失控的戾气。

他语气平静,“纸可以浪费……”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沾了花汁的脸颊上,“但你不行。”

这句话说得极轻,一开始让顾溪竹耳尖都微微泛红,然对上那张没甚表情的脸,顾溪竹突然品到了另一层意思,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在用我来练习控制戾气?

一次性消耗品,所以必须小心翼翼。好好好,狗东西!

顾溪竹再次施展出一个瓢泼春风化雨,在发现魔尊竟然还没有护体屏障,并再次被淋湿之后,她胆子也大了起来,“哦,灵气太浓郁了,不好控制春风化雨的力道,尊上现在识海好一点儿了吗?”

不等他回答,顾溪竹又说:“眼睛还有点儿红,看来没有,没事,我今天灵气充足,还能继续。什么时候尊上识海平静了,我再学神纹符箓,一切以尊上为先。”

顾溪竹:理解泰玄、成为泰玄!

半个时辰后,顾溪竹脸上终于有了一张完整的神纹符箓。她在魔尊写的时候用神识全程锁定,这会儿已经牢牢记下,只待画下来实践即可。

顾溪竹起身画符时,身后的仇泷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房间,最后……

将周围打湿、弄乱的竹木地板、蒲团、沾了水汽的锦被都整理干净,这才重新坐到了蒲团上。

顾溪竹画完一张符,兴冲冲地转身问,“尊上,你看我这个画对了吗?”

一片狼藉的房间已恢复如初,而归臧魔尊,依旧静静坐在那里,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过一样。

顾溪竹忽然意识到,此前魔尊的房间几乎没有任何东西,并非是他修炼狂魔只想吃苦。

一缕神识外放,投向他那间屋子。

那里早已被泰玄和惊尘占据,乱成了一团。

干干净净的床上都堆了好多花花绿绿的石头、蚌壳、羽毛,甚至还有泰玄吃了一半的果子,铜钱纹的毯子上也散落了许多花,角落里柿子都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屏风、灯架上也没好到哪儿去,那些家具摆设上遍布剑痕,都是被惊尘不小心划出来的。

他没有抹杀掉泰玄和惊尘的天性。

然而,他的确很难忍受房间里的杂乱,在很久以前,他肯定收拾过无数次。

所以,他最后选择让房间空无一物,只留一方用来打坐的蒲团。

跟仇泷月这样的室友相处并不麻烦,因为,他会主动把房间收拾好。

而她需要做的,仅仅只是尽量保护好他的劳动成果,跟那些看不惯,自己不动手偏要哔哔的人可好太多了。

顾溪竹:我喜欢这样的洁癖。

仇泷月睁开眼睛,视线在她符上扫了一眼,说:“错了一处。”将错处挑出来后,顾溪竹又兴冲冲地去改,等她再次画完向展示时,仇泷月神念在那符箓上停顿一瞬,说:“这次对了。”

他移开眼,又问:“为何用神识画符?”

明明是镇压神纹的符箓,在用神识书写时竟然一直欢欣雀跃,满脑子想的居然是——我喜欢这样的洁癖。

她喜欢。

喜欢……

“神识比符笔画起来更顺手啊。你不也……”转念想起,魔尊那个不应叫神识画符,他是用食指蘸取花汁画的,并非直接用的神识。

“用神识画,不行吗?”顾溪竹看着手里的符,不知道能不能起到作用,好像修真界都是用符笔。

她有点儿不确定手里的符箓能不能用,关键身边也没有谁有神纹骨可以让她贴来试试效果。

不对,魔尊有。难道,把符拍到他身上?

她刚把符纸举起,就听魔尊道:“此符对我没用。”

他居然知道她想做什么哎。

顾溪竹:“啊?”

仇泷月:“不然我当初为何能出来!”

“因为你是二品灵韵骨吗?”顾溪竹有点儿好奇。

却听他道:“不知道。那人也很震惊!我离开结界时……”仇泷月声音一顿,眉头蹙起,“狩猎者……应是两人,我冲出剑阵时,他们非常惊讶……”

好似最大的一块封印被用力撕扯开,就如同从身上扯下早已愈合的伤疤,好不容易长好的伤口再次流血,他已不再畏惧任何疼痛,然识海翻涌的戾气却难以压制,它们再次化作了浓烈的杀意。

仇泷月喉咙里发出了两道古怪的声音。

“竟让他逃出去了,下界也有这般天才,现在怎么办?要告诉其他人吗?”

“不必,反正此地早就留有封印,当初就是防着这个,就算骨柴侥幸逃出去了也会被抹去记忆。若我们出去说了,岂不是会被嘲笑,竟然放跑一只蝼蚁。他天资这般好,若不夭折,日后兴许能突破到此界巅峰,到那时……”

“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

仇泷月抬头,冷声道:“此间天地为囚笼,我称他们为,天外。”

他起身,对着窗外的泰玄说:“带路。”

“哦!”顾溪竹应了一声,并朝魔尊再次泼了一盆水。这次,她甚至控制好了力道,既未溅落竹楼地板,也未沾湿身后云锦床帷。

四周还是很干净整洁,唯有魔尊,墨发微湿,鸦羽般的睫毛上水珠轻颤。

泰玄:“你是真不怕他砍你啊,他都喊带路杀人了……”本以为仇泷月要发脾气,哪晓得他竟杵在原地没动,还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蒲团和身后的床铺。

它对着留影石声情并茂地道:“你看,她都骑到你脑壳上拉屎了,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舍不得动。现在,信了不嘛?”

这块留影石要重点保护好。

都是证据!

上次他苏醒,它装龟儿子没成功,被仇泷月一眼识破。

这一次,让大竹子装他道侣必定能成,到时候,它作为大竹子兄弟必然能跟着吃香喝辣,让那狗东西天天给它们端茶倒水洗脚!

**

顾溪竹觉得仇泷月想杀人,是因为他整个人挺空虚,平时就坐在那里发呆,努力想要记起往事,越想、识海越狂暴,越狂暴越想杀人,越杀人、越狂暴越混乱越没有理智。

简直是个恶性循环。

得找个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比如说,他之前为了让她脸上的花汁对称,硬生生在她脸上画了半天,那段时间里,他肯定没想过杀人。

于是顾溪竹想了个法子。

她将“羊了个羊”这个小游戏的玩法告诉了小竹子,然后弄出了泰玄、惊尘、蟹崽、陆黎光、各种颜色的小竹子以及她自己的高低眉,大小眼各种不对称表情包,让小竹子将仇泷月拖入幻境里玩“花了个花”的小游戏。

一开始,仇泷月一进去幻境就会破碎,在顾溪竹春风化雨坚持不懈地努力下,湿漉漉的仇泷月终于成功进入了小竹子的幻境。

小竹子:“魔尊他开始玩了。”

“好消息,魔尊他玩一刻钟了……”

挺好的,这种游戏就适合他 !多玩点儿游戏,少想点儿乱七八糟的东西。

注意力暂时是转移了,但魔尊修为也是个问题。

他的修为时时刻刻都在进阶,哪怕想要控制修炼速度都不行。

“修为境界怎么才能降低?”顾溪竹问:“有没有什么功法可以降修为啊?”

她灵光一闪,问泰玄:“能不能把修为传给别人?”像她以前看的那些小说电视剧一样的,师父临死前将自己几百年功力全部传给徒弟!

魔尊修为进阶太快,到了化神期大圆满又会引来噬仙虫,那咱们就让他的修为控制在化神期八层嘛,以前他会发疯失去理智所以做不到,但现在有条件了啊!泰玄说他这一次已经比上回好很多了……

顾溪竹心里头美滋滋地想:魔尊的修为从指头缝里透一点儿给我,我也能直接从金丹迈入元婴了吧。

泰玄一脸震惊地看着顾溪竹:“你可真敢想!”

顾溪竹遗憾地说:“没有啊?”她对修真界的确了解不多,刚还想进灵网去问一下谢九春呢。

泰玄肯定地说:“有。”

“合欢宫的采补之道。”泰玄压低了声音,“他强,你得心甘情愿让他当你炉鼎,关键是,就你这点微末道行,就算一天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的当小蜜蜂一样采补,自个儿累得半死不活,对人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采补!

魔尊!

后面泰玄说的什么顾溪竹其实已经没听清了。

她只是没想到竟是这么逆天的功法!就没别的了吗?

“肯定没有啊,不然还不得乱了套,大宗门弟子也不用自己修炼了,圈养一批人天天疯狂修炼,然后定期全给他们修为吸走……”

“早年间倒是有个魔修试过这等邪门歪道,没蹦跶多久就爆体而亡了。”

顾溪竹这才恍然大悟。

她在遗弃之地给众人灌注灵气时,都要借助“同气连枝”的法门才能施展。

每个人的经络灵气属性各不相同,强行夺取他人修为根本行不通。

而合欢宗的采补之术,讲究的是阴阳调和,也是个循序渐进的水磨功夫。

这么看来,想要帮魔尊控制修为的法子怕是行不通。

“除非……”顾溪竹再次有了想法。

泰玄爪子抠地:“你那小脑瓜子一转,我囊个就有点儿慌了哟!”

顾溪竹说:“除非能找到一大批高阶女修,至少也得是出窍期以上的,排着队来采补他……”

泰玄目瞪口呆:它知道顾溪竹敢想,没想到她敢这么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