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两杯甜水下肚,陈则眠重新快乐了起来。

因为低血糖的缘故,陆灼年还让他多喝了一杯。

爽了。

喝第二杯星乐冰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车里,把关于‘物业费’的话题聊开了。

陆灼年很有耐心,从头解释说:“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一方帮另一方垫付了某笔款项,即便是出于礼貌,对方也理应主动提起,对不对?”

陈则眠点了下头,表示认可:“但我没想跟你要。”

“那你很大方了,”陆灼年侧头看着陈则眠,循循善诱道:“可作为朋友,我是不是也有权利知道:为什么你给自己买九千八的机票都觉得贵,却愿意给我花三十万呢。”

陈则眠呆了呆,隐约感觉陆灼年再绕自己,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努力回答:“因为你就是……很贵很贵的一个人啊。”

陆灼年眼眸微微垂下:“什么叫很贵很贵的一个人。”

陈则眠支支吾吾:“就是,贵呀。”

陆灼年莞尔道:“陈则眠,你很会回答问题。”

陈则眠说:“也没有吧。”

陆灼年点点头,很认真地说:“有。”

陈则眠下意识就想反驳‘哪里有’,但考虑到陆灼年堪称恐怖的记忆力,也不敢在这些小事上考验陆大少的记忆力。

可惜千算万算,终有失策。

即便他没问,陆灼年也还是一五一十、细细数出了他的精彩瞬间。

“低头在地上乱看是在找尊严,被你打晕的保镖是睡着了,给你看你动手的视频问你有什么想说的,你说自己很帅,要我把视频发你一份。”

陈则眠头越听头越低。

他头小脸也小,能够像小乌龟一样,一点点将下巴扎进棉服里,等陆灼年说完,就只剩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露在外面,睫毛忽闪忽闪的好似蝶翼。

陆灼年食指在方向盘上轻叩,一句话在嘴边翻来覆去,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

陈则眠眨巴着眼睛,无辜地看向陆灼年。

陆灼年反锁车门,转身回视那个几乎已经全然躲进棉服里的人,慢声问道:“陈则眠,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对不对?”

陈则眠琥珀似的瞳仁霎时一扩。

第一次见面?!!

陆灼年记忆力那么好,不可能不记得第一次见‘陈折’是在什么时候,而且他刚才叫的名字也不是陈折,而是陈则眠。

所以他……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要承认吗?

陈则眠完全愣住了。

内心天人交战,一边想陆灼年是我最好的朋友,朋友之间应该坦诚,陆灼年刚才就把他怎么想的全告诉我了。

我也要告诉他吗?

另一边又想可是这会不会太危险了,因为真相太过匪夷所思,如果他和盘托出,陆灼年是会相信,还是会觉得他不正常。

他们现在是好朋友,万一有一天不好了呢?

会不好吗?

陈则眠雾棕色的眼眸轻轻颤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点头和摇头的动作都很简单,可他脑袋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动。

他不想骗陆灼年,又实在没办法告诉陆灼年实话——

一旦讲明他的来历,就不可避免地会提及另一个世界,陈则眠已经泄露很多,将来只会更多,陆灼年又那么聪明,总会猜到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书。

陆灼年那么骄傲矜贵的一个人,能够接受自己只是一个纸面上的角色吗?

还有萧可颂、叶宸、刘越博、薛铎、闫洛、沈青琬……他们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角,绝不是寥寥数语就能写尽一生、只围绕着主角转悠的存在。

这明明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他应该保守秘密,不应该把另一个世界的怀疑带到这个世界。

可他能守得住吗?

陆灼年好像已经发现很多很多了。

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陈则眠整个人像是悬在空中,无依无靠。

他又想躲起来了。

可是再往下扎的话,整个人就要消失在棉服里了。

“你要把自己闷死吗?”陆灼年抬手把棉服拉链拉开,露出里面被闷得微微潮红的脸:“陈则眠,你不用害怕,也不用躲。”

陈则眠动了动眼珠,像只被逼到角落里的小动物,看向陆灼年的眼神小心警惕又挣扎犹豫。

陆灼年要的从来不多,这一份犹豫和挣扎就已经足够。

“我不需要你的回答。”

陆灼年把陈则眠从棉服里解放出来:“我心里有答案。”

陈则眠喉结轻滚:“你的答案是什么?”

陆灼年学会了陈则眠答题的方式:“我的答案是答案。”

陈则眠:“……”

陆灼年俯身给陈则眠拉好安全带:“只要你不想说,我永远不会再问。”

陈则眠睫毛颤了颤,整个人像是骤然放松,又像是被裹得更紧。

悬空感消失了。

他被高高举起,又轻飘飘的落地。

像是被抓住,又像是被放过。

陈则眠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他能写出几千字词藻华丽的游戏文案,也能编出上万字精彩跌宕的背景故事,却在此刻词穷至极,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陆灼年像是怕对面的人机不能理解他的话,生出什么奇怪猜想,吓得连夜跑路,于是又补充说明道:“这件事过了,我不会再提再问,其他人那里,我也会替你遮掩。”

这话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陈则眠不知道陆灼年知道了什么,或是猜到了什么,但他能肯定的是:陆灼年一定知道他不是陈折了。

不一定能猜到他是穿书或者穿越,但猜到什么死而复生、借尸还魂之类的也大有可能。

早知道不给陆灼年看那么多爽文了!

穿越、重生等的题材在网络文学中屡见不鲜,陆灼年手受伤那阵看过那么多爽文,一定很了解这些套路了。

等等!陆灼年当初忽然对网文感兴趣,该不会就是在趁机研究他吧。

从他平常的爱好中,反推出在他身上可能发生的异常,这完全是陆灼年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愧男频爽文主角,这个智商和洞察力真是恐怖如斯。

不过好在陆灼年向来说话算话,他既然没有声张也没有追究,自己应该是安全了。

还好自己做小弟做的兢兢业业,把男主都给感动了,不然没准现在都已经被男主上交国家了!

好险好险。

陈则眠长出一口气,紧绷的后背缓缓放松,靠回副驾驶上,又和陆灼年确认了一遍:“真的过了?”

陆灼年点头。

陈则眠又有些高兴了,看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群都顺眼了很多:“那快回家叭。”

陆灼年礼貌询问道:“那物业费的事……可以过了吗。”

陈则眠说:“可以可以,以后有事我会直接和你说,不会自己胡思乱想了。”

陆灼年龙颜微悦,启动引擎,开车驶离地下停车场。

陈则眠心情好转,再没有刚才不明不白的消沉。

他也说不清自己今天怎么回事。

情绪就是很奇怪。

*

这情绪反常的原因,终于在回家后真相大白。

到家时,陈则眠已经非常累了,但因为喝了抹茶又不太困,为了能早点入睡,他决定吃点助眠药物辅助睡眠。

陈则眠走进陆灼年卧室,熟练地打开床头柜抽屉拿褪黑素。

白色小药瓶,白色小药片。

每次吃完都能很快睡着。

陆灼年刚走进卧室,正看到陈则眠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拿着药往嘴里送。

“!!!!!!”

陆灼年叫了一声:“陈则眠。”

陈则眠把药塞进嘴里,转过头:“嗯?”

陆灼年抬手捏住陈则眠下颌:“吐出来。”

陈则眠:“???

陆灼年看着他问:“咽了?”

陈则眠摇头。

陆灼年抻了张纸巾,放到陈则眠嘴边:“吐。”

陈则眠乖乖吐出那个白色药片。

陆灼年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吃这个干什么?”

陈则眠看向药瓶:“睡不着,吃点褪黑素助眠。”

陆灼年沉默几秒:“昨天也吃了?”

陈则眠理所当然道:“睡前吃的,咋了。”

陆灼年:“……”

难怪陈则眠睡了一上午觉,还从下午开始情绪就一直异常低落。

原来不光因为低血糖,还有药物的副作用。

陆灼年把药瓶拧好放回床头柜:“这不是褪黑素,以后不要瞎吃。”

陈则眠好奇道:“那这是什么?”

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说:“帕罗西汀。”

陈则眠没听说过:“干啥用的?”

陆灼年回答:“抑制神经过度兴奋。”

陈则眠若有所思:“抑制神经兴奋,难怪我今天情绪这么低落。”

从下午没拿到游戏版号开始,他的情绪反应就有点过度,晚宴后叠加上低血糖的症状,更是难受得要命。

那种感觉就像是很多光斑在脑袋周围炸开,看着车窗外面的人来来往往,仿佛和他相隔两个世界,像是被关在透明的棺材,能看到周围的喧嚣与热闹,但特别空虚,也特别悲伤。

陈则眠问陆灼年:“你吃完这个药也很难受吧,会不开心吗?”

陆灼年怎么都没想到,陈则眠知道他在吃药之后,不先问他为什么要吃药,反而问他吃完药难不难受。

这是心理医生都没有特别关注过的问题。

他们只会跟他讲,这已经是副作用最小的药了,很多比你还小的孩子都在吃,吃久一点克服过初始阶段,副作用就不会这么明显了。

陆灼年眸光微沉:“会有一点。”

陈则眠不大相信的样子:“只是一点吗?我今天最不舒服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你第一次吃,反应可能比较严重。”

说完,陆灼年起身走向墙角立柜,打开柜门竟是一个货架似的恒温药橱,里面整齐摆放了几十个未拆封的药盒。

大约是进口药,药盒上印的字是全英文的。

陆灼年拆开一盒新药,拿出英文说明书看了看:“帕罗西汀的半衰期是24小时,明天应该就没事了。”

陈则眠吃惊道:“你开药店啊?”

陆灼年云淡风轻:“吃得多。”

陈则眠拿过陆灼年手里的药瓶,陆灼年手指不易察觉地轻轻一蜷,还是松手把药瓶给他了。

新药瓶的标签还没有撕,上面清楚地印着Paroxetine几个字母。

下面是全英文的适应症简介,陈则眠英文还可以,磕磕绊绊地认出了大概意思。

用于治疗各种类型的抑郁症、治疗强迫性神经症、治疗惊恐障碍……后面看不懂了。

陈则眠不可置信地皱了下鼻子。

他宁可怀疑自己的英文水平,也没怀疑陆灼年会有抑郁症。

强迫症倒是有可能,所以……洁癖应该是强迫性神经症的一种?

是治这个的吧。

对还有睡眠障碍,这个药治失眠的效果简直绝了。

陈则眠昨晚吃了一粒,意识很快消失,而且睡得很沉,早上陆灼年进他卧室他都没醒,后来醒了一会儿,研究腰带扣的时候又直接躺在地毯上就睡了。

陆灼年没说话,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说明书。

陈则眠轻笑一声,哑然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洁癖也要吃药来治,不过确实效果显著。”

难怪最近陆灼年洁癖好像没那么严重了,也不怎么排斥他的肢体。

以前还会说‘不要靠我这么近’、‘不要忽然碰我’之类的,现在也不说了。

原来是吃药了。

陈则眠抓起陆灼年的手,把药瓶放回他手中:“看,我现在都可以随便碰你了!”

陆灼年手指拢起,将药瓶和陈则眠的手一起虚拢在掌心:“最好不要乱碰,我病得很重。”

“我不觉得你病得重啊,”陈则眠语气很自然说:“这个药的副作用倒是挺重的。”

陆灼年说:“习惯了也还好。”

陈则眠回忆起自己这一天的反常情绪,并不认为‘习惯了能好’,就说:“要不以后我注意点,你就别吃药了。”

陆灼年看向陈则眠:“怎么注意?”

陈则眠想了想:“我可以随身带着酒精湿巾,如果你要碰什么东西,就先擦干净再给你,尽量和你保持距离……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跟你勾肩搭背了,要是不小心忘了,你提醒我一下就行。”

陆灼年喉结滚了滚:“不用,这太麻烦了。”

陈则眠又皱了下鼻子:“可是吃药很难受的。”

陆灼年呼吸微微一窒,转身把药瓶放回恒温柜:“本来就是我自己的问题。”

陈则眠从身后探头过来,叽叽喳喳地说:“怎么能是你自己的问题呢,我们是好朋友,有事情就要一起解决嘛。”

见陆灼年不说话,陈则眠继续道:“之前是我太没常识了,不知道原来洁癖也是强迫症的一种,总是不注意分寸。”

陆灼年合上柜门,背对着陈则眠说:“这都不是你的错。”

陈则眠忧心忡忡,自责道:“早知道我就更重视一点了,萧少和我讲过那么多次你有病,我还以为你们在搞抽象。”

“……”

陆灼年转过身:“论抽象,谁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我哪里抽象了!”陈则眠雷霆微怒:“吃什么帕罗西汀,你更应该吃点治嘴毒的药。”

*

因为没有吃到‘褪黑素’,陈则眠很难顺利入睡。

反正也睡不着,就起来干活吧。

正好把申报版号需要的材料整理一下。

陈则眠抱着电脑晃荡进书房,打开文档,敲了两下键盘,大脑逐渐放空,开始发呆。

陆灼年从打印机上拿起材料清单,瞥了他一眼:“放这儿给我,你出去玩吧。”

陈则眠回过神:“那多不好意思。”

陆灼年坐在电脑前,低头逐一阅读所需报表,从陈则眠电脑桌面的上百个图标中,勉强找出了游戏申报文件夹。

乱七八糟各种图标堆叠在一起,简直是对眼球和心灵的双重考验。

“我可以整理一下吗?”陆灼年斟酌着用词,努力使自己的措辞听起来没那么恶毒:“你的桌面……比我的回收站还乱。”

陈则眠缓缓抬头:“如果实在看不过去,就按你的习惯整理吧。”

陆灼年迅速建了三个文件夹,分别是游戏、办公、其他文件。

一个个图标经过分门别类,被投入相关文件夹,掩盖在图标下的壁纸徐徐展现。

陈则眠幽幽道:“我再也找不到它们了。”

陆灼年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过来:“之前就能找到了吗?”

陈则眠说:“找不到,可我就习惯都摆在桌面。”

陆灼年不是很赞同的样子,但没有出言反驳。

“确实是个坏习惯,”陈则眠自我反思了一秒,但想到要建立新秩序就觉得又难又麻烦,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歪头看陆灼年,征询意见道:“那要不要改掉。”

陆灼年看了眼陈则眠,抬手按下撤销键。

消失的图标犹如烟花,一朵接着一朵,重新绽放在电脑桌面上。

陈则眠‘哎’了一声,‘腾’地坐起身:“不要哇,我电脑桌面上次这么整洁还是刚买的时候。”

陆灼年在电脑上敲了串代码,按下运行键,桌面上多余的图标瞬间消失:“不是所有坏习惯都需要改掉。”

陈则眠看着干净整洁的桌面,惊叹道:“这个好,这个好。”

陆灼年再次按下撤销键,所有图标又都回到屏幕上:“我只是有点担心你能不能找到它。”

陈则眠:“……”

随着桌面恢复混乱,小程序图标如石沉大海,杳不可寻。

谢谢提醒,已经找不到了。

因为桌面太乱,专门写了个整理桌面的程序放在桌面上,又因桌面太乱,找不到能让桌面不乱的小程序图标。

也是没谁了。

陈则眠觉得陆灼年是故意的。

但他没有证据。

又看了陆灼年两眼,还是未能从对方淡漠冷峻的脸上读出什么端倪。

哼!算你小子藏得深!不要让我抓到你偷笑!

陆灼年并没有偷笑,陈则眠盯了半天也没有抓到。

气愤!

陈则眠心冷如铁,面无表情地发布任务:“既然你电脑技术这么牛,就帮我清空下垃圾文件吧,我好久没清了。”

陆灼年自无不可,把版号申报表递给陈则眠:“那你先填这个。”

陈则眠抽过申报表,像个不愿意写作业的小学生,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拿着笔划拉。

“眼睛不要了?”陆灼年扶正陈则眠:“坐好慢慢写,不会的先空着。”

陈则眠嘀嘀咕咕,小声抱怨:“说帮我弄,又不帮我弄,还是要自己写这个。”

陆灼年问他:“你到底想让我先干哪件事?”

陈则眠的笔记本上下载了好多游戏,占用了大量内存,偶尔会忽然卡死,按照轻重缓急来看,还是先清垃圾文件更重要。

两个人分工行动,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陆灼年突然皱了下眉,叫了声陈则眠的名字。

陈则眠抬起头:“咋啦?”

陆灼年问:“有个隐藏文件,很久没打开了,你还要吗?”

听到‘隐藏文件’四个字的刹那,陈则眠脑子里‘嗡’的一声!

想起他的[关键剧情节点]&[反派名录],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有听到陆灼年接下来说了什么,人就已经飞了过去。

“不要!!!!!!”

陈则眠一把扑在电脑上,像只应激的猫,整个人都炸毛了:“谁让你乱碰我文件的,这个不可以动!”

陆灼年眉梢蹙了蹙:“我没有碰。”

陈则眠心脏怦怦直跳,一瞬间想到了一万种可能:

比如是不是陆灼年已经用超绝的技术破解了文件夹密码,都看完了才跟他说,或者陆灼年已经用超绝的技术复制了文件夹,伺机破解全部看完,又或者陆灼年已经用超绝的技术隔空读取了文件夹,现在那些文件都在他脑袋里了。

陈则眠紧张到想吐,指尖发凉,视死如归般看向电脑屏幕。

哎?这啥?

这不是他的文件夹。

文件是筛选出来的,看日期好像是三年内都没有打开过。

这……这是陈折的隐藏文件。

陈则眠没有在大脑内搜索到相关记忆,好奇心猛增。

他坐在椅子扶手上,想要点开文件好好研究一下,双击后却发现有密码。

陈则眠回头看了眼陆灼年,希望对方能用超绝的技术帮他破解一下。

陆灼年把椅子让给陈则眠,起身往书房外走。

陈则眠见陆灼年误解了他的意思,立刻说:“别别别,咱俩谁跟谁啊,我和你一起看。”

陆灼年语气没有情绪,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不用了,陈则眠,我以后不会碰你电脑了。”

陈则眠心被抓了一下,抬眸看向陆灼年:“你生气了?”

陆灼年眼睑微垂,睫毛的阴影挡住了眸底的神色:“我去休息了。”

陈则眠刚想说什么,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串数字。

他把那串数字输入密码栏,按下回车键。

文件读取中!

文件解码后,显示出了文件名——

【挚爱·锋】

陆灼年本来是很想走的,可是看到这三个字以后,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控制,霎时被定在原地,眼睛上除了屏幕上的三个字以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时间恍若停止,思绪和动作都陷入停滞。

他听到双击鼠标的声音。

文件夹被点开,里面是一张缩略图。

哒哒,又是两声点击鼠标的细微响动。

缩略图加载完成,那是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个年轻男人,穿着藏蓝色警服,身形挺拔,英姿勃勃,逆光背对镜头,整个人渡了层漂亮绚烂的金光。

他微微回身,只露出一点削尖的下巴,连发丝都那么恰到好处,氛围感十足,虽然看不清脸,但给人的感觉就是非常非常英俊。

陈则眠瞳孔收缩,倒吸一口凉气。

陆灼年用尽所有的克制与礼貌收回视线。

他强迫自己不去刻意观察照片中的任何细节,以免未来有朝一日控制不住,去暗中调查这个叫‘锋’的男人。

陈则眠把那张照片放大放大再放大。

陆灼年有点想走了。

陈则眠却一把拽住他,说:“你看,陆灼年,你看!”

“我看到了,”陆灼年很快收拾好心情,甚至还极其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很英俊。”

陈则眠注意力全在照片上,随口应道:“当然了,我爸可是警校一枝花。”

陆灼年微微一怔:“你爸?”

陈则眠将照片调整回正常大小,又确认了一次,激动万分:“对呀,这是我爸!”

陆灼年看了看照片,发现这张图片像素很低,是一张扫描件,从边角的细节上处处彰显出年代感,甚至警察制服都是改版之前的。

因太过克制没有刻意观察照片中的细节,不小心把人家父亲当成情敌了。

陆灼年抿了下唇,用淡定自若的语气掩盖掉自己的失误:“这当然是你爸。”

陈则眠侧头看向陆灼年,又重复了一次:“他是我爸。”

陆灼年像是察觉到什么,转头回看陈则眠。

陈则眠抓着陆灼年手臂,紧紧握了一下,无比希望聪慧绝伦的男主角能领悟他的意思:“陆灼年,这是我爸。”

陆灼年怔了怔,眼中划过一丝明悟:“你是说?”

陈则眠轻轻点了下头,脑子里乱成一片,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

他爸的照片为什么会在陈折电脑里?!

还是说这个人其实是陈折的父亲,只是恰好和他爸长得很像。

毕竟这个世界的陈折就和他长得那么像,从基因学的角度来看,陈折父亲和他爸长得像也很正常。

怎么连上过警校这点都吻合上了?

照片里的老爸意气风发,看起来特别年轻,这个文件夹的名字又叫【挚爱·锋】,所以这应该是……是陈折母亲存下来的。

可是陈则眠他爸也不叫陈什么锋啊!

不对不对,这个世界的陈折不叫陈则眠,那这个世界老爸和他那个世界的老爸不叫一个名字也很有可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平行世界吗?

照片中这个男人大概就是陈折的父亲,这点应该不会错,只是他没有和陈折母亲结婚,但陈折母亲还是怀了他的孩子,生下了陈折。

但没有知道他是陈折的父亲。

母亲未婚先孕,单身产子,所以别人都说陈折是私生子。

那么陈折的父亲到底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有和陈折母亲结婚,为什么在陈折出生后,就消失在陈折母亲的生命中?

一连串的疑问在陈则眠心中此起彼伏,层出不穷。

陈则眠体内帕罗西汀的药效本就没有代谢完毕,剧烈的情绪起伏下,手臂微微发抖,头疼欲裂。

“二十年前他到底去哪里了?”

陈则眠单手撑着额角,看着照片中的男人,喃喃道:“他也读过警校,后来是去当兵了?还是去做别的了?”

陆灼年沉声道:“需要我帮你查一下吗?”

陈则眠转眸看着陆灼年:“我爸在警校读过书,他的信息可能不那么好查。”

陆灼年说:“我来想办法。”

陈则眠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想,但那个猜想太过沉重,重到他甚至不想提及。

可他又必须告诉陆灼年。

虽然无法确定对错,但至少是为调查提供了一个方向。

“公安系统每年都会在警校里选人,”陈则眠闭了闭眼,慢声道:“他连一张正面的照片都没有留下,很有可能是去执行某项秘密任务,一直没有出现过,要么是正在任务中,要么是已经……不在了。”

陆灼年声音坚定而有力量:“我会查清楚,给我点时间,好吗?”

陈则眠吸了下鼻子:“这张照片不清楚,我把他的样子画给你。”

陆灼年温声道:“已经很晚了,可不可以先去睡觉?”

陈则眠点点头:“好。”

陆灼年弯了弯眼:“今天这么乖。”

“我一想到爸爸就想哭,”陈则眠撇了撇嘴角,声音有点哽咽:“可能没办法画完。”

陆灼年轻叹一声。

在眼泪落下来之前,陈则眠一头磕在陆灼年肩膀上,无声地哭了一会儿。

哭过以后,心情不再那么难过,又觉得当着兄弟面这么哭有点丢脸。

丢脸就丢脸吧,他吃了帕罗西汀。

“如果不是吃错了药,我也没那么容易哭的。”陈则眠特意强调道。

陆灼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陈则眠微微侧头,将眼泪蹭在陆灼年衣服上。

当然,还有鼻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