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挑拨离间

二皇子从长极殿出去后,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他吩咐侍从道:“你近日找人注意老四和小七他们几个的动静,看看他们背地里有没有搞小动作。”

老四、老六和小七这几个人俨然已经成了一个小团体,每次都神秘兮兮的,他总觉得没好事。

他特意又嘱咐了一句:“小心些,别像上次一样,人没跟着,还弄成那副鬼样子!”

侍从连连应是 。

只是第二日,天佑帝又突然下旨,由四皇子陪同二皇子,并礼部的人前去迎温国公。

二皇子又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但心里又隐隐有些不舒服:父皇突然又让老四一起去是什么意思?是觉得他一个病秧子撑不起大楚皇室的颜面,还是觉得老四比他处事周到?

天佑帝确实有这个考量,这次有南阳王世子一起来,总不好叫对方以为大楚的皇子都是病恹恹的。老四体格和容貌都继承了西途的血脉,人高马大的,往老二身边一站,颇有威慑力。

两个皇子一文一武也好看些。

二皇子不理解,散朝后,阴阳怪气了好一会儿。四皇子就那么淡淡瞧着他,待他阴阳完,甚至还轻笑了一声,然后翩然离去。

他这是被鄙视了?

二皇子胸口发堵,大理寺林寺卿路过他身边时,好心问了一句:“二皇子没事吧?”

二皇子冷喝:“少猫哭耗子假慈悲!”

林寺卿哦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这舅甥两个淡漠的神情如出一辙。

二皇子暗自咬牙,等他外祖父回来,这些人都不敢再如此轻慢他了。

只是等啊等,过了十几日,也没有温国公和南阳王世子到玉京的消息。就在二皇子忍不住要派人去打探时,温国公的队伍才姗姗来迟。

二皇子病已经大好,他赶紧召集礼部前往南城们迎人。以他为首,礼部的官员以及侍卫浩浩荡荡站了两排。

四皇子驱马匆匆赶来,到了近前,才道:“二哥怎得不遣人来告知我,我险些迟了!”

二皇子冷漠道:“是你自己没用心,怎得怪我。”

有人高喊了一声:“来了!”

众人翘首以盼,终于瞧见远处官道上行来一行车队。两边金甲骑兵开道,骑兵之后是一架马车,马车左侧顶端高悬王旗和温家的黑棋。队伍缓缓驶近,映着远山雾霭,有种逼人的气势。

二皇子一瞬间腰背挺得笔直,神色里全是傲然。

为首的温国公翻身下马,缓步走到近前,朝二皇子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随后才看向旁边的四皇子,声音洪亮冷淡:“微臣见过四皇子。”只是一个照面,亲疏立见。

四皇子回了他一笑:“温国公一路辛苦了,随本王进宫面圣吧。”

“且慢!”温国公转身,看向身后,朝那豪华的四驱马车喊了声:“闫世子,请下轿吧!”

众人齐齐朝着车队中马车看去,轿帘掀开,一青年从马车里出来,站在了车辕之上。他着一身雪青色滚边锦衣,衣摆绣着仙鹤祥文宝相,脚踩鹿头靴,头戴紫金冠,通身华贵至极。一张脸也生得明月清风,跋扈高傲。

他一出现,立刻有仆从跪倒在马车下方。众人正疑惑时,就见青年毫不犹豫踩着那仆从的背就下来了。

众人嘴角抽了抽:这南阳王世子瞧着娇矜难搞,竟有几分大小姐脾性。

“终于到了玉京!”南阳王世子长出了口气,朝着温国公走来。

他一动,立刻有两个美婢提着花篮跟在他身后,美婢身后又跟着四个护卫,皆是一身利落的劲装打扮。腰配宝刀,头带玉冠,容貌冷峻不俗。

瞧着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四个护卫两侧又跟了十几个普通护卫,但无一例外都是长相周正。

看来这南阳王世子还是个讲究、爱美的。

众人有些同情的看向温国公,难怪信到了,车队却迟迟没到,想来这南阳王世子在路上做了不少妖吧。

这南阳王想当年也是响当当一个汉子,能在其他二王都战死的情况下,在陛下手里全身而退。生出的儿子,怎么花里胡哨,像只傲慢的孔雀?

温国公一见他这做派,眉头都蹙得死紧,额头的皱纹都能夹死苍蝇了。待他走近,自动往旁边退了两步,忍着嫌恶的眼神道:“闫世子,请随两位殿下一同进宫面圣吧!”

闫元锦一双凤眸在二皇子和四皇子身上扫过,毫不迟疑的往四皇子面前跨了一步,和气道:“你便是二皇子吧?温国公在路上时常夸你呢!瞧着不错,什么时候比划比划?”

现场静了静,被忽视的二皇子脸色难看。

温国公正要开口,四皇子便道:“闫世子,你认错人了。”他朝二皇子看去,解释道:“这才是本王二哥。”

闫元锦目光缓缓移到二皇子身上,上下审视的打量两眼二皇子,不可置信问:“他?二皇子?温国公外孙,将门虎子?”话语里质疑的意味明显,他随后又看向温国公,诧异道:“温国公,你不是说你外孙高大英俊,聪慧无双,骑射俱佳,比之本世子有过之而不及?就这病秧子……”

“闫世子!慎言!”二皇子喝道。

闫元锦连忙呸呸两声,顺着台阶就下:“本世子说错了,本世子的意思是,二皇子将门虎子怎得如此体弱?”他扶额摇头,“哎呀,本世子还是更喜欢健康精壮的勇士!”感叹完,又上下打量二皇子。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二皇子气得面红耳赤,当即就想拂袖而去。

随行的官员包括四皇子的面色也不怎么好看,这样明晃晃的羞辱二皇子,不就是羞辱大楚皇室?

偏生二皇子确实体弱,这点无法反驳。

忽然一道声音从城楼上传来,清清脆脆的,含了十足的讥讽:“本皇子也听闻南阳的闫世子少年英才,不想竟是个油头粉面、口吐人言的花孔雀!哈哈哈哈,六哥,你说好笑不好笑?”

这话竟是比闫元锦的话还要刺耳。

直接将人比作了畜生。

闫元锦面上嬉笑一收,抬眼往城楼上看去,但见探出头来那人肤色白得打眼,日头的照耀下竟犹如神光摇动。虽看不清面容,但也能觉出容貌不俗。

他对长得好看的人素来宽容,当下积攒的怒火就下去两分,笑问:“楼上是哪位皇子,来迎人还藏头缩尾的,未免有失皇家体面。”

赵砚呵笑道:“闫世子好大的体面,来京请罪,废话还那么多!你进不进城?不进城就待在城外别进来了!”说着就朝二皇子喊话:“二哥,你别搭理他,把他晾在外头。回去你就同父皇说,闫世子居心叵测。在城门口东拉西扯就是不肯进城,恐想回南阳郡去!”

闫元锦咬牙,任对方再好看,也有些恼了。正要发火,身后的黑衣侍卫就拉了他一把。

他旋即哼笑:“哪能啊,本世子不过是认错了人,多问了几句,怎么就不想进城了。”他边说边往城内走,“进,本世子这就进。”行事作风真是能屈能伸。

赵砚瞧着他匆匆进城的身影,心下嘀咕:太子哥哥那边来信,明明说这南阳王世子少年老成,心计深沉。这人这表现,怎么像个不要脸不要皮的世家纨绔?

难道知晓自己会被留下为质,才故意装出这副人畜无害,没什么心机的样子?

他心中有所疑惑,见着队伍一路往皇宫去了,忙也跟着去了。

登上马车的闫元锦回头看向高高的城墙,才看清楚赵砚的容貌。他微微诧异,回头问旁边的四皇子:“方才说话之人可是七皇子?素来听闻七皇子最得陛下宠爱,容貌更是万里挑一的好,所言果然非虚。”

四皇子蹙眉:“闫世子远在南阳郡,对玉京倒是了解,看来南阳王也时刻惦念着来玉京。”

闫元锦讪讪,连声道:“哪能,玉京贵人多,来前怕冲撞了,提前打听了一二。”

一旁的二皇子嗤笑:“闫世子方才没少冲撞吧?”

闫元锦笑嘻嘻的:“安王殿下严重了,若您觉得冲撞,那本世子这项和你赔礼了。”

他这样能屈能伸,倒显得自己越发小气了。

二皇子冷哼一声,往前驱了几步马。

一刻钟后,一行人进了宫,径自往金銮殿去。

跟来的赵砚停在了金銮殿外,让六皇子跟着进去了。

金銮殿内,天佑帝高坐在龙座上,闫元锦神情不自觉肃穆的两分,撩开袍角下拜:“臣,南阳王之子闫元锦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身后的侍卫和护卫跟着他下拜。

“闫世子请起!”天佑帝面容沉肃,语气和缓,却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温国公在信中提及南阳王府向盗匪提供兵器、马匹一事,可是实情?”

闫元锦起身,不卑不亢道:“陛下,这事绝对是误会。那兵器和马匹是淮阴县盗匪劫掠南阳王府所得,王府多次出面想清绞盗匪,奈何盗匪狡诈,多亏朝廷出手,温国公不遗余力,盗匪才彻底铲除。臣此次进京,既是请治理州郡不力之罪,也是特意来感谢陛下帮扶之情。”说着又朝天佑帝深深一礼。

一通话,细致周到,让人挑不出错来。和方才城楼上看到的,似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六皇子目光狐疑的一直盯着他背影看。

天佑帝也同样瞧着他:“是吗?那温国公在盗匪手里找到的,和南阳王府往来的账册如何说?”

他可没忘记几年前洪涝又大旱,南阳王趁机散播谶言,扰乱民心的事。

三王之乱后,南阳王虽退居自己封地,却一直贼心不死,蠢蠢欲动。现在看来,这群盗匪也不过是他养的马前卒,到处给他搜刮财物的称手刀。

闫元锦直呼冤枉,辩解道:“那盗匪定然是死到临头还想拉南阳王府下水。微臣父皇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何会做这样的事。”他从侍卫手上接过木盒,高举头顶,继续道:“南阳王府马匹和兵器的采买都是有账册的,和那盗匪所记毫不相干,请陛下明鉴!”

有小太监跑下御阶将木箱子呈上去,冯禄接过,打开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安全才送到天佑帝面前。

天佑帝翻看了几本账本后,才肃声道:“依世子所言,其中事有蹊跷。朕自会派人前去南阳郡再好好调查一番,事情未出结果前,就劳烦世子待在玉京随时等候传召了。”

这就是打算让人留在玉京为质的意思了?

文武百官的目光都有意无意朝闫元锦看去,闫元锦神色淡然,恭谨应是。

天佑帝扫了一圈,目光又落在二皇子身上,吩咐道:“老二,你送闫世子回四方馆稍作休息。吩咐完,又看向闫元锦:“闫世子,今晚宫中有夜宴,一定得来。”

二皇子应是,朝闫元锦做了个请的手势。闫元锦却依旧看向天佑帝,请求道:“陛下 ,还是让四皇子送微臣去吧,微臣觉得和四皇子颇为投缘。”

二皇子眸色微压:“闫世子,皇子又不是青菜萝卜,由得你挑拣?”

闫元锦连忙否认:“臣绝对没有挑拣的意思,只是觉得安王殿**弱,来回奔波太过劳累。且臣自幼习武,和四皇子应该更有话说。”

城门口的那一幕早有人禀报给了天佑帝,这闫世子,三番两次拒了安王而选老四,未免有挑拨离间的行为。

天佑帝不高兴,天佑帝也不说,只笑了两声问:“老四,你可有空?”

四皇子从善如流摇头:“儿臣待会还要去大理寺办案,实在抽不开身送闫世子。”

天佑帝笑着道:“既然老四没空,闫世子又体谅安王,朕就再替你挑人送了。”他看向六皇子问:“小七可在外面?”

文武百官和几个皇子都微微诧异:这是打算让七皇子送?

闫元锦挑眉:是城楼上那少年?若是让他送也不错。

少年脾性,容易冲动,更好打探消息。

六皇子点头:“小七在外面。”

天佑帝肃声道:“那正好,让他喊小白进来,带闫世子去四方馆。”

南阳王府的人一头雾水:这小白又是谁?

闫元锦当即就问出了声:“陛下,这小白?”

天佑帝:“这小白正好符合闫世子的要求,身手矫健,灵慧勇猛,还得了朕御赐的玉牌,朕甚是喜欢它!”

闫元锦欣喜:“多谢陛下抬爱!”看来天佑帝还是忌惮他们南阳王夫,也不太敢太怠慢他。

金銮殿上,知晓小白身份的文武百官皆是低眉垂目,憋笑没敢出声。

二皇子胸中郁气总算消了些,侧目等着看笑话。

六皇子脚步轻快的跑出金銮殿,没一会儿,就带着赵砚进来了。

闫元锦含笑问:“你叫小白啊?”

赵砚眉眼弯弯道:“闫世子眼神不好,又认错了。”他侧身让开,小白摇着尾巴就朝闫元锦扑了过去。

闫元锦吓得连退数步,一下子跳到了身后黑衣侍卫的背上。那侍卫冷脸,他立刻又跳了下来,怂怂的拉着对方的手,脸都白了,看得出来非常怕狗。说话时,舌头都不住的打结:“狗狗狗……”

黑衣护卫眸子微压,一步不退的和小白对视。小白察觉他的不善,龇牙,冲他吼了几声。

“小白,不可无礼!”赵砚笑嘻嘻喊了声。

小白立刻听话的不吼了,恢复温顺的模样。

赵砚又道:“小白,回来,坐下!”

小白又听话的退后两步,坐下,然后吐着舌头直勾勾的盯着闫元锦。

赵砚也看向他,问:“闫世子,你看小白够不够高大,够不够威猛?”小样,吓不死你!他平日虽和二哥不对付,但碰到这种不长眼挑拨离间的,还是要给点颜色瞧瞧。

闫元锦揪住护卫的衣袖,浑身都在抖:岂止是威猛,这分明就是狼狗!

让这狗带他去四方馆,这不仅是想要他的命,还是在羞辱南阳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