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谁鬼叫了,我从来不鬼叫……

陆冲锋去养鸡场买来了第一批罗斯鸡红壳鸡蛋,一搬到家里就被围住。

“这就是洋鸡蛋?”

胡凤莲拿起一颗鸡蛋放到掌心,“壳跟鸡蛋糕的颜色一样,好像也比一般鸡蛋要硬?”

“个头也大。”

大嫂天天在家拿鸡蛋,“这个大,是不是要比家鸡下的鸡蛋要贵?”

“比土鸡蛋便宜。”

天黑了,客厅门被关上,良馨穿好了羽绒服和帽子,下楼坐在沙发里看着陆冲锋运回来的鸡蛋,“等下煮好了,一人尝一个。”

两筐鸡蛋买回来是为了做嘟嘟满月酒的红鸡蛋,散给亲戚朋友。

“我去煮。”

大嫂说着就往厨房走,指挥大哥和二哥将两筐鸡蛋都抬进厨房。

陆冲锋弯腰搬起一筐鸡蛋,陆和平紧跟其后搬起鸡蛋,没让大哥和二哥动手。

男同志们将鸡蛋放进铝皮大盆里清洗一遍,再放到大锅里用清水煮熟,捞出晾凉。

新房的厨房很大,能站满两家人还有余地。

良馨跟着挪到了厨房坐下,看着婆婆往大锅里倒入沙子,用沙子炒花生。

因为良馨突然想吃炒花生,婆婆便动手做了。

陆首长去军里开会了,年三十晚上才能回来。

除了陆首长,两家人全围在厨房里做红鸡蛋。

陆冲锋没有做过红鸡蛋,甚至都没有吃过。

乡下已经恢复了孩子生下来送红鸡蛋的习俗。

良铁柱将红色食用色素用温水调成一盆红色染料水,全家人围着大盆,挨个把鸡蛋放进染料水中上色。

胡凤莲用锅铲盛出一颗花生,吹了吹,递给良馨,“尝尝。”

陆冲锋起身用被红色染料染红的指腹,捏开滚烫的花生壳,继续吹了吹花生米,吹得差不多凉了才送给良馨。

良馨咬了花生米,刚炒出来没有那么脆,稍软的口感却也别有风味,“妈,好吃。”

胡凤莲笑了,把炒好的花生盛到簸箕里,“冷一会才脆,趁着这沙子,再炒一锅,留着你们过年吃。”

良馨看着簸箕里炒得焦香的花生,忍不住将手放上去捂热,陆冲锋也将手放了过来,两个人在花生上搓来搓去。

“累不累,要不要上去休息?”

“不用,看你们做饭。”

陆冲锋背对家人们,握了握良馨的指尖,起身去将外面大盆里的猪头、猪蹄、蹄髈都搬进来。

厨房里热气腾腾。

男同志们拿着镊子处理猪毛,女同志们染着鸡蛋。

鸡蛋稍微冷却之后,陆月季拿起一颗鸡蛋往桌子上敲了敲,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下慢慢剥开了鸡蛋壳,看到雪白的蛋白,就忍不住惊呼一声,“一模一样!”

良馨:“……只是鸡的品种不同,蛋还是一样的蛋。”

陆冲锋也拿起一颗敲碎鸡蛋壳,“鸡蛋、鸭蛋、鹅蛋,就连鹌鹑蛋煮熟了剥开不都是一个样,大惊小怪。”

他这么一说,原本同样觉得惊讶的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发出没有常识的声音了。

“吃不出来有什么区别。”

陆月季掰了一半,另一半递给陆和平,“和平哥,你尝尝。”

陆和平接过鸡蛋先看了看,“好像蛋白更多?”

良馨点头,“洋鸡蛋的蛋黄没有土鸡蛋大,所以吃起来其实还是土鸡蛋口感更香,营养方面其实一样,硬要强行对比,土鸡蛋胆固醇比洋鸡蛋高,更适合儿童产妇,洋鸡蛋营养均衡,更适合中老年人需要,但这都只是微量元素差异。”

“我知道了,主要就是口感上的区别!”

陆月季道:“不过,我觉得这鸡蛋比土鸡蛋干净,一点鸡粪都没有。”

“这倒是。”

胡凤莲看着盆里一颗颗红鸡蛋,“这比以前用土鸡蛋省事多了,也漂亮多了。”

“养鸡场的鸡蛋每一颗都要经过严格安全检测,才能出场放到市场上。”

良馨笑着道:“你们是第一批吃到养鸡场鸡蛋的人。”

二哥笑着道:“那可真是托嘟嘟的福了!”

良馨待在厨房,楼下不敢开门窗,处理猪肉味道太大,屋子闷久了并不好闻。

再加上蜂窝煤炉子也要烧起来了,烧炭必须得通风,否则可能会因缺氧导致一氧化碳中毒。

良馨吃了几颗焦脆的花生,没有在楼下坐太久,抱起嘟嘟去楼上喂奶。

大年三十,除夕。

也是嘟嘟的满月礼。

陆冲锋先端来早饭,送到良馨床上。

良馨帮嘟嘟穿上了大红色织锦缎做的棉袄,戴上红色虎头帽,穿上虎头棉鞋,嘟嘟顿时变成了年画中福娃一样的宝宝。

随着天数越来越大,嘟嘟脸上的红已经慢慢褪去,变得娇嫩如雪。

陆冲锋小心将女儿托抱到臂弯,“真漂亮,嘟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孩子。”

“你每天早上都要说一句,嘟嘟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我一说,嘟嘟就笑,说明她爱听!”

陆冲锋抱着女儿,放到了婴儿床,回到床边坐下,端过小木桌上面的粥,拿起勺子帮良馨吹凉。

良馨将头发辫好,虽然军营家属们大部分都已经在服务社理发店烫了卷发,她还是编成了两条麻花辫。

月子期间,不影响睡觉,也不会让头发扰到日常生活。

楼下传来了剁肉的声音,良馨下意识往窗边看了看,“都准备好了吗?”

“自家人吃饭,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菜,选除夕这一天,就是不想张扬。”

陆冲锋将吹得不再滚烫的粥,重新端回良馨面前,“红鸡蛋已经给师部和面包坊发过去了。”

良馨拿起大嫂新蒸的包子,咬了一大口,里面的馅也是从小吃到大的萝卜粉丝油渣馅,熟悉的味道让她难得有些狼吞虎咽,很快便将一个包子吃完。

陆冲锋摸了摸良馨的头,“你想家了。”

“馋了。”

良馨夹起煎鸡蛋慢嚼,突然听到外面有动静,“有人在叫我?”

陆冲锋也听到了,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是面包坊的职工。”

良馨将煎蛋嚼完,喝了半碗粥,下床时,陆冲锋已经将羽绒服、围巾、帽子都拿好了,帮她穿戴整齐。

一家三口,抱着穿得喜气洋洋的嘟嘟,从楼上下来,立刻就受到了热情的称赞声。

主要是称赞看起来非常喜庆的嘟嘟。

“几天不见,嘟嘟又变了一个样了!”

李茅稀罕看着陆冲锋怀里的嘟嘟,拿出一盒婴儿衣服放到睡醒的嘟嘟面前,“婶给你买了漂亮小衣裳,嘟嘟喜不喜欢?”

“你这个叛徒!”

钟雪莲突然指着李茅道:“我说你棉袄看着也像是怀了孕一样,原来是背着我们还偷偷又单独买了礼物!”

良馨笑问:“怎么回事?”

“大家难得有机会送你东西,每个人都想买衣服,外面商店现在小孩成衣也好买,但我觉得孩子一天一个样,买那么多小衣服,可能还没来得及穿,孩子就长大穿不上了,浪

费了就没有意义。”

钟雪莲拆开手上的纸盒,拿出里面的红色皮革大盒子,“我就提议不如大家把钱凑一凑,去给嘟嘟买一个能放很久的东西,这不烈属们越来越多了,每个人都想送,就凑出这条挂着长命锁的项圈了。”

“这么大的圈,得好几百块吧!”

良铁柱先发出声音,瞪大眼睛看着盒子里的金素圈下面挂着长命锁,“你们也太客气了!”

良馨斜了父亲一眼。

“叔,这是我们北京、江京和江口面包坊,江门农场面粉场和养鸡场集体职工,对了,还有农场的张首长,也凑了一份子。”

钟雪莲解释,“因为嘟嘟满月不授礼,我们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没有要多,由夏霞姐带头每个人五块钱,就是随份子也得这么多钱!”

“看来良馨在11师比冲锋还要受欢迎。”

胡凤莲笑着上前看着孙女的礼物,“我们嘟嘟有福气,收下吧,以后大家伙有事你也得随份子随回去。”

婆婆都说没事了,良馨也不再推辞,拿出礼物就戴到了嘟嘟脖子上,客厅里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

满月礼当天,良馨和陆冲锋按照老习俗,帮嘟嘟剔胎发。

良馨抱着嘟嘟,陆冲锋拿着小剪刀,在嘟嘟的头顶剪下一小撮胎发,用红绳绑起来,又用一条崭新的手绢包起来收藏。

胡凤莲催促,“老陆,你的酒呢?快拿出来。”

陆首长返回房间,拿出在收到良馨生下女儿当天,就去买了一瓶军部内供茅台酒,“让嘟嘟的脚踩上印泥,往包装盒上踩一脚,等到嘟嘟结婚的那一天再拿出来喝。”

“女儿红?”

陆月季喜道:“爸,没看出来你还这么有仪式感!我当初出生你有没有弄过这个酒?”

胡凤莲道:“弄过,还在老家埋着,你赶紧找对象结婚,结婚就能挖出来喝了!”

陆月季后悔多嘴了。

陆冲锋从良馨怀里接过女儿,良馨脱掉嘟嘟右脚上的虎头鞋和棉袜。

陆和平打开印泥,送到嘟嘟脚下。

陆冲锋握着嘟嘟的小脚,沾上印泥,陆首长连忙将没开封的茅台酒递了过去。

红色小脚丫印,踩在了茅台酒的包装盒上。

客厅的人不由自主抬起手鼓掌。

陈英和马小燕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里的喜色。

不但公公担心,她们也在家里担心过,陆家毕竟是将门,老大牺牲了,陆和平是收养,陆月季总要嫁人,担心良馨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儿,陆家会不会不满意。

结果陆冲锋不但重视女儿。

陆首长两口子看上去,甚至比陆冲锋还要重视孙女。

两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陆月季提议:“我们拍张照吧,拍张全家福!”

“相机在楼上,我去拿。”

陆冲锋将女儿交给母亲抱。

大嫂端来了温水,良馨打湿了手帕,将女儿脚底的印泥擦洗干净,重新穿上袜子和虎头鞋,看向外面,“小白,小橘!”

小白摇着尾巴从狗屋里跑进客厅,小橘半天没有反应。

陆月季跑到院子里的猫窝去寻找,猫窝里没有猫,学着良馨,喊了一声小橘。

柿子树上传来了动静。

小橘从树杈跳上墙顶,迈着猫步一路走到靠近花坛边的石磨水景,跳到石磨上,再从石磨跃下,小跑进客厅,冲良馨“喵”了一声。

良馨回答它:“拍照了。”

小橘便蹲坐到了地上,抬起前爪舔了舔,往脸上洗。

陆首长、胡凤莲和良铁柱坐到了中间。

陆冲锋抱着嘟嘟,身体自然向右边的良馨倾斜,良馨旁边是大哥大嫂带着庆军,依次是二哥二嫂和虎子。

陆和平与陆月季则是站到了陆冲锋旁边。

照片布局是以陆冲锋和良馨分别为分水岭。

良馨这边的哥嫂都站在了良铁柱后面。

陆冲锋这边的兄妹则是站到了陆首长后面。

季副政委帮忙举起照相机拍了全家福。

接着,良家人和陆家人又分别拍了全家福。

钟雪莲没忍住,拉上一双儿女,也和良馨嘟嘟拍了一张照片。

李茅不甘示弱,拉上三个孩子和良馨嘟嘟拍照。

于是,在江口基地的临时随军家属工厂的职工,又拍了一张大合照。

过年当天,烈属们早就收到了满月奶糖和红鸡蛋,送完礼物和满月大蛋糕便回去准备过年的菜了。

家里厨房的大锅、蜂窝煤炉子、煤气灶全都开了火。

昨晚大锅里卤了一大锅猪头肉、猪蹄、猪大肠、猪肚之类的卤肉。

大嫂忙着将剁好的三肥七瘦猪肉糜,用白瓷调羹往油锅里下,做炸肉丸,做一些临淮家乡菜。

掌勺的小灶厨师,按照传统满月宴做了八个冷盘,分别是一盘卤猪头肉、一盘花生米、一盘白切鸡、一盘盐水鸭,一盘熏鱼、一盘松花皮蛋、一盘糖拌西红柿。

夏霞和杨桃今年过年又没有回来。

陆冲锋特地去把孤独在家过年的杨师长请了过来,与陆首长和良铁柱一起上座。

良馨吃不了味道太重的食物,陆冲锋没有上桌,去厨房帮良馨做月子餐。

做的是清蒸鸡腿、烫菠菜、盐水虾、蒸扇贝和黑鱼豆腐汤。

“搞这么多荤菜。”

良馨站在厨房门口,看了一眼煤气灶,眼神却还在看灶台上的大厨烧得满屋子香的宴席。

“今天双喜临门,是大年三十,又是闺女的满月礼,你这个大功人的伙食当然也要比平时丰盛了。”

黑鱼汤是早上炖好了,鸡腿是请大厨特地留的鸡腿切成块。

陆冲锋捞出煮熟的虾,趁着蒸扇贝的时间,将一只只虾去头剥壳,只留下虾尾放到盘子里。

剥完了十几只虾,粉丝扇贝也蒸好了,夹出来放到托盘里,盛了一碗新煮的米饭,再盛了一搪瓷缸黑鱼豆腐汤。

最后切了一颗橙子,摆到小碗里,连着搪瓷托盘一起端到了外面的桌子上。

桌子上的人急忙推开盘子,给良馨的托盘让地方。

“托盘拿下来吧,占地方。”

良馨坐到位置上,将月子餐全部端到桌子上,陆冲锋又将搪瓷托盘拿走。

“二嫂太辛苦了。”

陆月季道:“这么多好吃的菜吃不着。”

“你们替我多吃一点。”

良馨月子餐做好之前,厨师已经上了第二波热菜。

江南百华鸡、金陵片皮鸭、蟹肉烩生翅、豉椒黄鳝片、咖喱炆牛腩、鸡茸烩花肚、腊味合蒸、清蒸海上鲜……

“哎呀,我的妈。”

全家都看傻眼了,二嫂忍不住惊呼出声:“我还说我们都会做饭,用不着还要特地去请个厨师回来掌勺,结果你看人家做的这个菜,都是一样的东西,怎么人家做出来就这么高级,怪不得高级饭店里的菜都卖那么贵!”

灶厨师王师傅听得笑开了花,招呼大家吃饭后,回到厨房卸下围裙打算走。

陆冲锋拿了两包中华香烟、六颗红鸡蛋和一把奶糖,另外将猪头肉、猪大肠、猪耳朵、猪蹄、一整只白斩鸡装到了搪瓷盆,再配上两瓶江京大曲,送给王师傅回去过年。

“陆副师长,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王师傅摆手道:“我拿两颗奶糖和两颗红鸡蛋沾沾喜气就行了。”

“三十当天还耽搁你回家过年,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陆冲锋将东西都递给王师傅,“新年好,今天辛苦了。”

王师傅这才把菜和烟酒收下。

心里直感叹陆副师长一家都是厚道人。

他以前也不是没帮首长家烧过饭,但大部分都是烧完便走了,顶多能蹭上几颗喜糖和两根香烟。

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多东西。

不但是没动过的肉,还是完整的烟和酒。

烟还是中华。

还是两包!

虽说是过年,但江口的年夜饭都在晚上,中午都是正常随便吃一吃。

王师傅咧着嘴巴,端着一搪瓷盆肉,身上也缀满了东西,赶回家去。

陆冲锋开了一瓶红酒,先帮父亲、老丈人和杨师长倒上,再按照年龄帮良明、良德和陆和平倒上红酒。

陆月季代替良馨,帮母亲、大嫂、二嫂和自己倒上了麦精露。

陆首长举起杯:“都是一家人,就不讲什么客气话了,我听到刚才冲锋和良馨说了今天是双喜临门,其实不是双喜,还要祝贺我们两家人终于能正式见面吃饭,也要祝贺冲锋重新复职,是四喜临门!”

“叮咚!”

玻璃杯子和搪瓷缸碰到了一起,外面同时响起了除夕的鞭炮声。

良馨刚想动,陆冲锋已经冲过去将婴儿摇篮里的嘟嘟抱了起来。

“不怕不怕,爸爸在。”

发现嘟嘟并没有被吵醒,桌子上响起了大笑声。

王师傅准备的菜锅里基本上都还有剩余,中午的满月酒吃完,晚上除了端上来中午一样的菜,还多了大嫂做的临淮特色菜。

炸肉丸和红焖羊肉。

以及江京除夕夜都要吃的八宝饭、春卷和汤圆。

白天怕吓到嘟嘟,陆冲锋没有选择放鞭炮。

但大过年,自家不放,拦不住别人家不放,家属院的鞭炮声从中午太阳出来后就没停下过,到了太阳落山,军营里的鞭炮声更是此起彼伏。

陆冲锋便也就拿出早就买好的鞭炮和烟花拿到院子外面去放。

陆首长将孙女抱到了房间里,关上门,胡凤莲也帮孙女捂上了耳朵。

良馨站在落地窗口,看着外面点燃的烟花。

想到了江京秦淮河上的生日烟花。

但今晚从服务社买来的烟花,稀稀拉拉,跟那晚完全没得比。

陆冲锋突然从后面抱住良馨,弯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插进她的羽绒服口袋里,“我们又在一起过了一年了。”

良馨看着天空的烟花,“怎么,你过够了?”

陆冲锋严肃道:“良馨同志,好好说话,不许夹带硝烟!”

良馨翘起唇角,“除夕快乐。”

“新年快乐。”

陆冲锋亲了一下良馨侧脸,“今年,我们有嘟嘟了。”

良馨嘴角翘得更高,从口袋里无声握住他的手。

除夕晚上守夜。

陆冲锋和良馨维持以往的习惯,拿着红纸剪窗花。

二哥带着家里的同志们,聚在大桌上打扑克牌。

陆冲锋剪窗花的手艺,已经赶上良馨的手艺了,剪刀扭转几下,双人小像就剪了出来。

但他只能剪老花样,让他剪个嘟嘟,他就毫无头绪了。

良馨在纸上画好了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剪出全家福小像和以往的喜鹊登梅等图案后,连续剪了好几副福字。

福字、八仙过海、神话传说这些图案,破四旧后慢慢全都出现在民间小摊小贩上,再也不受限制了。

陆首长看到他们剪的窗花,当场提笔写下春联。

上联:“军歌嘹亮迎新岁”

下联:“战鼓雷鸣庆丰年”

横批:“岁岁平安”

陆月季拿起横批,“爸,你这横批和上下联好像搭不到一起去。”

“横批是写给嘟嘟的。”

陆首长写上瘾了,并没有停下笔,将客厅两侧门的对联也写上,面包坊、养鸡场、面粉厂的大门对联,也都各想了一副贴合的横批和上下联。

季副政委打着手电筒过来叫陆冲锋去军营食堂,给战士们敬酒,看到一屋子春联,也找陆首长求了一副。

陆首长正写在兴头上,同时很高兴自己的墨宝能被家人以外的人欣赏,大笔一挥,写下两副送给了季副政委。

春联贴好,时间在打牌、做衣裳和聊天中流过,新年的鞭炮声噼里啪啦欢快响彻整个军营。

一个个压岁红包和新年红包发到了嘟嘟和孩子们手上。

良馨刚躺到床上,就感觉枕头高度不对,掀开一看,枕头底下果然塞了一个厚厚的红包。

洗完澡的陆冲锋躺到了床上,“良馨的压岁红包。”

“怎么这么厚?”

良馨拆开红包看了看,大致一猜,“两百?”

“军里和师里给的奖金。”

陆冲锋硬将手臂塞到了良馨的背后,头也挨了过去,“跟状元家属脑子一动,就上万起步的利润没法比,但我挣得每一分工资奖金,一定都上交给状元家属!”

“我挣得上万元起步的钱,是交到了师里,你挣的工资却都实实在在拿在了我们自己手上。”

良馨主动亲了一下陆冲锋的脸,“谢谢老公。”

陆冲锋顺势抬手捧住良馨的头,亲了进去。

良馨推了推他的胸膛,“等下别又鬼叫。”

“谁鬼叫了,我从来不鬼叫。”

陆冲锋埋在良馨颈窝里蹭了蹭脸,“我听说正儿八经的月子要坐42天,你踏实休养,不要等30天了就急着出月子。”

“那就差不多到元宵节了?”

良馨算了算时间,“也好,过了这个年,再和后勤商量面粉厂盖房子的事。”

“今天胀奶了吗?”

陆冲锋闻着良馨身上的奶香,“在下面坐了那么久,要不要去拿热毛巾过来敷一敷?”

“喂过了。”

良馨慢慢躺进被窝里,“我突然想起来,之前你说会自己解决给我看?”

陆冲锋:“……”

陆冲锋不承认,“我怎么不记得发生过这样的事!”

“你难受你就打呗。”

“打什么?”

良馨做了一个上上下下的手势。

陆冲锋:“……”

陆冲锋凑过去咬住了良馨的嘴唇,片刻松开,“你就趁着你不行,尽情拼命逗我,等你出了月子,你再怎么装乖也没用!”

良馨靠在了他怀里,“这个年,过

得热闹。”

陆冲锋沉默一瞬,搂紧良馨,吻住她的额心,“辛苦你了。”

良馨愣了一下,才明白他在想什么,“我是说嘟嘟的满月礼过得热闹,再说,之前过年也不是没回过江京,你不要总是好像委屈了我一样。”

“你嫁给谁都能过得好,我要不是娶了你,哪还有今天,早死了。”

良馨拍了一下他的嘴巴,“你这意思,我跟卫远阳结婚也能过得好?”

“卫远阳不行!”

陆冲锋骂道:“他不配!”

良馨慢慢道:“那谁配?”

陆冲锋想了想,越想越生气,简直是怒火中烧,“除了我,谁都不配!”

良馨“嘁”了一声,躺平在他的臂弯里,“因为和你结婚,婚姻对我来说,才有了婚姻真正的意义。”

“你这是在夸我?”

陆冲锋疑惑低头,看着良馨的脸,“但我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良馨累极了,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沉沉睡去。

陆冲锋怀里抱着熟睡的良馨,再看旁边婴儿床上睡得香甜的嘟嘟,一颗心饱满柔软到了极点,侧脸贴着良馨的额头,闭上双眼。

大年初一,陆首长和胡凤莲便赶着回军区了。

陆和平的假期休完也得赶着回市委上班。

陆月季虽然还有假期,但不想一个人回江京,也就跟着一起回去了。

良铁柱听说11师过年期间有迎新晚会和慰问表演,留下多待两天。

已经算是表演同行的大哥二哥和大嫂,难得有机会看到军营的表演,自然是一百个愿意再住几天。

一直到正月十五,良馨出月子了,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状态。

只剩下一家三口。

良馨二月里还得回学校办毕业的事,随军家属工厂的工作也会接踵而来,季大姐在月子里照顾得很好,出了月子,与季大姐商讨了长期合作。

季大姐没有任何意见。

比起军营里的工作,照顾人,更让她有熟悉的安全感。

更何况照顾的还是从出生就抱在怀里的嘟嘟。

进入八十年代,出国潮的热度不减反增,航空公司每天600份面包订单,已经缓缓增加到了一千四百份。

因为良心面包坊的飞机套餐不但深受国际乘客好评,也深受市场欢迎,在1981年年底,获得江京优质产品,轻工部将飞机套餐三种面包列入1981年全国食品展览会汇编,同时被评为商业部优秀食品,荣获省优、部优和军优称号。

没等良馨上门,江京铁路局就找上门,与良心面包坊签订了供餐合作,每天为江京铁路局10条主要干线餐车供应面包。

“北京面包坊有民航订单,江京面包坊也有了铁路局的订单保证,去年北京面包坊和江京面包坊的净利润加起来一共是一百零九万,这里还不包括11师面包坊的净利润。”

良馨再次来到后勤办公室,对接她的已经不再是武主任,而是邹部长,“我早就和邹部长打过招呼,过了年要拿出二十万建设职工房,怎么净利润一到后勤账上,面包坊提交的申请报告就批不下来了?”

“良馨同志,你先不要着急,身体才刚养好,不要动气。”

邹部长帮良馨倒了一杯茶,“面粉厂的烈属们这个夏天和冬天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不是我不肯批,是师财务科那边不批,有人向军里写了举报信,认为农场大兴土木建房,过于铺张浪费,不符合我军我党目前勤俭节约的规程。”

良馨皱紧眉头,“又举报,上次举报六连,这次连睡在破厂房地上过冬的烈属们也不放过?”

“有些同志当兵这么多年还分不到房子。”

邹部长坐在椅子上,“你却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钱,给在面粉厂和养鸡场上班的烈属盖房分房,不是穿上一身军装就一点私心都不存在了,军装遮不住人的七情六欲。”

良馨往后靠在椅子上,“财务科的人举报的?”

邹部长摆了摆手,“匿名举报,可能是军人,也可能不是军人。”

良馨不再在这个点上多问,直接道:“师里的意思,这是不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