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最后还是闹到了要找警察的地步了。
楼道里围了很多邻居好奇地张望着。
这个县城不大,警察来得挺快的。地方小,事情少,警察也很少这么早接到报警,现在皱着眉听各方陈述。
那个孩子胡子拉碴的父亲十分不满,大声地指责:“我和我女朋友在家里好好地吃着饭,他们就闯了进来。”
警察看向了周围的邻居,确认一号和二号确实是外来者。
按照惯例来说,警察应该对外来者凶一些,来获取更多的信息。但他看向了一号和二号,女的穿着驼色的大衣,看起来是很有文化的样子,而男人脸上没有表情,挺凶的样子,但穿的衣服也十分体面。
这就让警察想要斥责他们的想法淡了几分。
而胖花站在他们中间,牢牢地护着爸爸妈妈。
看起来很正常的一家三口。
警察语气严肃,却没有很凶,他说:“你们解释下?”
胖花抢先开了口:“我们旅游,听见小朋友哭。”她省略了很多过程,但将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
警察听懂了。
二号继续说下去:“孩子哭得太可怜了,我们上来看看,但孩子都这个样子了,他们也不管。”
警察看了一眼二号怀里的孩子,确实面色青紫,看起来状况不怎么好。
“怎么回事?”警察问孩子的爸爸。
孩子的爸爸赔着笑脸:“这孩子性情不好,偷东西,说脏话,我正在教育他呢,谁知道他们就来了。”
“孩子快死了!”二号大声说。
“瞎说,”男人呵斥二号:“我是孩子爸爸,怎么可能让孩子死呢?”
他装模作样地向孩子那里看了一眼:“哎呀。”他大惊失色:“孩子怎么这样了呢?”
他愤怒地辱骂:“刚刚我孩子还好好的,怎么在你怀里这样了呢?”
一号被惊得目瞪口呆,他看向了男人,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一个珍惜样本。
男人大声喊着:“我孩子得送医院啊。”
二号无言以对,她意识到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那人是孩子的父亲,这层血脉便将孩子禁锢在他身边,无法逃离。
胖花的小脑瓜缓慢地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她的眼睛再次蓄满了泪水:“坏人……”
现在陷入了僵局,二号只能做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她坚持不把孩子交给男人,要亲自把孩子送到医院。
“孩子是你搞病的!”男人大喊着:“钱得你出!”
二号答应了,抱着孩子向医院走去。
一号也将胖花抱起来,一个警察跟着他们去医院,另一个年轻的警察留在原地,再向邻居们问些事情。
孩子很快被送进了病房里,一号、二号和胖花站在旁边等医生检查,而男人和他的女朋友站在窗边,冷淡地看着他们。
他们两个窃窃私语,一号很容易地听到了他们聊天的内容。
“他们是游客,马上就离开我们这里。”男人哄女朋友:“等他们离开了,我立马处理。”
“这不是引起警察注意了吗,你打算怎么做?”
“哎呀,就说这孩子管教不了,送孩子妈妈那里去了,到时候谁能知道啊,再过几年,这事大家早就忘了。”
他们达成了一致,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医生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孩子身体确实很虚弱,并且身上有伤。
但男人有自己的解释:“这孩子不学好,总是偷东西,说脏话,我是亲爹,怎么能看孩子不学好,只能管教他。”
他振振有词:“你们说,谁小时候没挨过
打啊。我第一次当爹,手里没个轻重,以后就知道了。”
胖花站在那孩子的床边,努力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没挨过打!胖花没挨过打啊!”
男人轻蔑地看了她一眼:“那是因为你听话,他不听话。”
显然,男人的说辞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那个年长的警察不咸不淡地批评了他两句,要他以后注意教育方式。
医生给孩子输了一些营养液,等输液完成,孩子就要被爸爸抱回家了。
二号低着头站在原地,她看到了那孩子的枯瘦的小手,也看到了胖花的小圆手轻轻搭在了那孩子的手上。
“呼呼,”胖花轻轻地在那孩子手背的针眼上呼气:“呼呼就不疼了。”
“你肯定不是个坏小朋友,”胖花小声坚定地说:“我看到你的小人书整整齐齐,一页都没有掉呢。”
二号的能源波动了起来,在深处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她的手指开始变形,随时都能发出致命的攻击。
一号紧紧地握住了二号的手:“有办法,肯定有办法。”
“你还有胖花,”他小声说:“你是她的妈妈。”
在这个时刻,他是个很优秀的一号,及时地安抚了二号的情绪。二号的手在一号的掌中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那个年轻的警察已经问过了邻居,也赶到了医院。
年老的警察和医生都在病房里,一号和二号走出去,去问那个年轻的警察:“邻居们怎么说?孩子真的被虐待了。”
年轻的警察还没有见过很多阴暗的事情,他同情地看了一眼病房内:“你们都走了之后,有人偷偷摸摸说了实话。”
“说确实经常听到那孩子的哭声,经常被打。”
“但又能怎么办呢?”他叹了口气:“那毕竟是孩子父亲,难不成把他抓起来,那孩子谁管呢?”
“他会被打死的,他是个好小朋友,不应该挨打!”胖花大声说。
“可是孩子现在没事,”警察低下头,看向了胖花:“而他是他的爸爸,你们不能带走他。”
一号和二号沉默着,他们捕捉每一条线索,分析所有的信息,忽然间,他们对视一眼,找到了解题方法。
“你的意思说,只要他是孩子爸爸,我们就不能带走孩子吗?”
“对。”
“那么,”二号慢慢说:“他将孩子打成这样,我怀疑他不是孩子的父亲。”
警察看着二号,简直觉得她是在胡搅蛮缠了。
“你没有任何证据,”警察说:“不可能有个人说怀疑,我们就要求人家去做亲子鉴定。”
确实。
一号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如果那个人愿意和孩子去做亲子鉴定,不管结果,我愿意给他五百块钱。”
警察不能参与到这样的事情中来,他摇摇头,认为一号和二号显然精神有问题。
但一号走进了房间里,将这话告诉了男人。
男人听到亲子鉴定,有点生气:“这孩子在医院出生,我是第一个抱的!”他挥挥拳头,想打一号一拳。
但他听到了五百块钱,便有点犹豫了。
县城的工资不高,五百块虽然解决不了太大的问题,但也相当诱人了。
男人想了想,便同意了。
他的女朋友也没有拒绝,能用一个不想要的孩子挣点钱,对他们来说,是意料之外的好事情。
警察不想管了,后面的事和他们没关系了,但二号坚持亲子鉴定出结果那天要警察在场。
她说:“如果这孩子不是他亲生的,事情还需要你们处理。”
警察不想参加这么一桩十分莫名其妙的事情,但二号说自己是海市来的,还是杂志社的。
警察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同意了。
在孩子清醒之后,他们便准备前往亲子鉴定中心了,好几个邻居被邀请跟着前往,做个见证。
孩子从醒来之后,便不敢看爸爸一眼,胖花坐在他床边,握着他的小手,他便紧紧地反握住胖花。
“孝应,”男孩的爸爸不耐烦的叫他:“过来。”
孝应不敢回话,他全身紧绷,胖花安抚地抱住了他。胖花对着男人大喊:“你是个坏人,他是个好小朋友!”
旁边还有邻居和医生在,男人没有回话,他皱着眉看胖花,想着如果这是自己的孩子就好了,他可以现在就打死她。
男人和女朋友没再坚持,他们觉得自己以后有的是时间。这么些人,分了两辆车去了亲子鉴定中心。
到了地方后,那边的工作人员接待了他们,十分娴熟地抽了血,结果会在两天后出来。
男人得意地看着两份样本被送到了化验室,这意味着两天后,他就能得到五百块钱了。
他心情不错,在二号提出,这两天让孩子继续住在医院治疗后,男人也没坚持让孩子回家。
“这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肯定为了他好,”他再次重申:“住院能让他休息下也行,不过钱得你们出。”
他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来,挽着女友的手离开了。
女友还想问问之后怎么处理孩子,但男人轻轻捏了捏她的胳膊:“你生的才是我唯一的孩子。”
他们亲亲爱爱地走掉了。
孝应的身体软了下来,握着胖花的手终于松弛了一些。
旁边一直跟着看的邻居也三三两两地走掉了,他们同情地看着孝应,都很清楚这孩子之后仍然会遭受折磨。
有人忍不住开了口:“那毕竟是你爸爸,他脾气确实不好,但有句话说得对,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亲爹总归是为了孩子好的。刚刚你应该跟爸爸走的,不应该跟着陌生人。”
二号很讨厌这样的说法,胖花已经开了口:“那你觉得好,你就去给他当儿子吧。”
邻居皱着眉,又觉得和胖花这样的孩子置气没面子,一摆手,离开了。
一号夸赞胖花:“你说话难听,这样很好。”
事情就这样暂时有了个解决方案。
没有人知道,在亲子鉴定中心后面的巷子里,有一群孩子在踢球,年龄最小的那个男孩忽然停在了原地,他蹲下来挠了挠腿,感觉像是被蚊子咬了一下。
“快来啊!踢球!”有人催促了,男孩没在意刚刚那点轻微的痒意,快乐地将球踢进了对方的球门。
一根细丝从他的腿上爬了下来,带着刚刚抽取的一点血液,向亲子鉴定中心游走过去。
而在为了踢进了球而欢呼的男孩并不知道,他的兜里悄无声息地多出了几张折叠好的纸币,这是为了刚刚的2ml血液而做出的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