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回家后,从二号嘴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挺吃惊的:“结婚?”
“对,”二号点头:“彩凤和乔桐结婚。”
一号想了想,觉得也挺合理:“彩凤确实是可以结婚的合法年纪。”
他们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一号只能去问了玉兰。
玉兰倒是知道一号有这么个妹子,当时借钱不就是为了给这个妹子买店吗。换个角度来说,玉兰当时挣钱就是为了给妹子买店,这不就相当于玉兰的亲妹子吗。
玉兰挺上心的,和他讲了讲结婚的习俗,但一号很明显的一脑袋雾水,完全不明白火盆有什么意义,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喝交杯酒。
老钱从旁边路过,嘀嘀咕咕:“你和他说这些干啥,他又听不懂。”
玉兰叹了口气:“不然咱们给你妹子定制点请帖吧,我再去买点彩带什么的,给妹子布置下。”
也行。
现在厂子里的新机器能批量生产更多种类的贺卡了,老机器只用来生产原来那种组装复杂的,客源比较稳定。
听了玉兰这句话,倒是开拓了一号的思路。
可以帮彩凤布置下。
“你看想用哪种贺卡做请帖,”玉兰说:“我的意思是用老机器产的那种,那个最好看。”
老钱也跟着想办法:“我们再用金粉银粉涂一涂,可体面。”
一号检索了一下资料库,看了看结婚场景,有了些想法,他和老钱、玉兰聊了聊。
“你说的这个,挺麻烦的,机器得停一会儿,专门搞这个。”玉兰说:“但没关系,咱妹子结婚,
应该的。”
老钱也点头:“再给妹子买点糖,大白兔的。”
玉兰和老钱商量去了,一号再次变得无所事事。
彩凤结婚那天,来的人不少。
彩凤本来没想大办,只想在自家店里吃顿饭就好。乔老师有几个关系好的朋友,她问了彩凤,能不能让这几个朋友过来,彩凤同意了。
乔桐也说他在单位有几个关系好的同事要来。
她以为那天最多也就三桌,乔老师的朋友一桌,乔桐的同事一桌,她自己的亲戚朋友一桌,因此在彩凤饭店里放了三张借来的大桌子。
桌子是尤牛找自己做木匠时的师傅借的。
尤牛当木匠时,和师傅关系并不怎么好,毕竟他干活那个样,师傅看见他就生气,生气了就骂他两句,尤牛嘴皮子利索,挨骂多了,忍不住回嘴。
他师傅说不过他,就更加生气了。
但尤牛离开了,在饭店工作后,他的师傅来买过几次饭,两个人倒是神奇地变得和睦了不少。尤牛还特意给师傅多留过饭。
他们不当师徒了,倒是生出了一些师徒情谊来。
这次尤牛过去说要借桌子,他师傅二话不说就同意了:“就借三?我这儿多得很,你随便拿。”
尤牛回去问了彩凤的意思,彩凤很大气:“把你师傅也请来一起吃饭吧,人多了热闹。”
结果,结婚那天,来的人超出了彩凤的想象。
黄石头到得最早,他是今天的大厨,陈红花带着黄鹂也来了,但黄鹂还起不了身,坐着医院借来的轮椅。
黄鹂穿着粉红的衣裳,这是乔老师年轻时的,送给黄鹂了,她穿着正合适,衬得脸色都好看了。
“彩凤姨,结婚快乐。”黄鹂说,从怀里拿出来一束花,这是她在医院花坛里摘的,用心扎成一束。
彩凤很喜欢,她抱住那捧花,爱不释手。
陈红花去厨房帮忙了,黄鹂拿着书在看,等病好了,她还是要上初中的。
乔桐和乔老师一起来了,乔桐今天穿了西装,走路愣愣的,脸上表情也僵了,彩凤看着他直笑:“看你这样,我想起来之前第一次在公交车上见你了,看起来不是个好脾气的样。”
乔桐害羞了,他跑到休息室,把西装外套脱了,才自在一点。
“我待会再穿,”他告诉彩凤:“待会你换衣服的时候,我再去换。我先去干会活。”
乔老师今天专门打扮了一下,脖子上的丝巾都换成了红色的,她笑得特别开心,土崽知道大家开心,大着胆子到处跑。
他知道厨房里有吃的,老想跑到厨房里去。
但土崽身高不够,只能拿到垃圾桶里的东西,伸手就要把陈红花刚扔到垃圾桶的蔫巴菜叶捡起来。
他还惦记胖花,想抓一大把菜叶,分给胖花吃两口。吓得陈红花大喊,把乔桐叫过去了。
乔桐一把将他捞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臭小子,以后我可是你爸了,能收拾你了。”
土崽在乔桐的怀里挣扎着,但他力气不够大,被乔桐按在肩膀上,动不了。一会儿后,土崽也不挣扎了,乖乖伏在乔桐的肩头,玩乔桐的耳朵。
乔老师在旁边叮嘱着:“孩子玩累了,该给孩子喝水了。”
乔桐拿了土崽的杯子,将水滴出来,在手背试了试温度,然后才小心地喂给他喝。
彩凤从厨房里出来,看见土崽和乔桐还有乔老师的模样,她忽然眼里一热。
土崽从小没得到过亲爹和亲奶奶的照顾,现在倒是被新爸新奶奶照顾得好好的。
尤牛来得也早,和黄石头一起忙,尤香和王电工也来了,王电工拿了些红色的丝带,在店门口装饰着。
尤香帮忙摆餐具,一边摆,她一边祝贺彩凤:“那小伙子一看就不错,结婚了肯定好。”
她又说:“我弟弟在你这儿,给你添麻烦了,你该收拾他就收拾他……”
尤牛听见了,从厨房里跑出来,气哼哼的:“姐啊,大喜的日子,你别说这些行吗!”
过了会儿,乔老师的几个朋友也来了,几个老姐妹打扮得都喜庆,一起来帮忙,她们把彩凤叫到休息室,七手八脚给她化妆。
彩凤不想去:“我还得干活呢。”
一个快言快语的蓝衣服阿姨拉着她不放手:“祖宗啊,今天可是你结婚,哪能让你忙啊。”
彩凤被拉走了,厨房彻底交给了陈红花、黄石头和尤牛。
一号和二号带着胖花来得倒是晚了一点,乔桐在摆椅子,看到他们来了:“彩凤在里面化妆呢。”
乔桐走到二号身边:“二姐,我看她有点紧张,你陪陪她吧。”
二号便抱着胖花去了休息间里。
一号在店门口站着,王电工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也跟着他好奇地向外看,尤牛的师傅也跟着看,门口站了三个傻愣愣的人。
尤牛忙得很,看到他们三个这个样,有点急:“哎呀,你们帮帮忙也行啊。”
他刚说完,就看见街角过来一辆小车,上面摆放了不少东西。
老钱和玉兰也来了:“小郝啊,你要的板子到了,糖也到了,我们给妹子帮帮忙。”
二号进了休息间,看到里面全是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二号不太习惯嘈杂的环境,但胖花喜欢,她立刻兴奋起来,想加入聊天。
一个阿姨惊喜地伸出手:“这小丫头,真胖乎。”
胖花被那个阿姨抱走玩了,二号站在彩凤身边,她们的视线在镜子中相遇了。彩凤本来还在紧张,看到了她二姐那张始终如一的死板的脸,终于情不自禁地笑出来。
现在的彩凤嘴巴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头发卷卷的,和之前并不一样。她们两个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个阿姨走过来,将一件红裙子拿过来:“新娘子,穿上吧。”
这是乔桐给彩凤买的。
彩凤穿上了红裙子,乔老师走过来,给她脖子上戴了条金项链。
“真好看。”乔老师说,她凝视着彩凤,眼中慢慢湿润了:“没想到我和乔桐能有这样的好福气。”
乔老师今天来的朋友都是知道当初的事情的,乔老师和乔桐在医院里,她们也曾照料过一段时间,因此能理解乔老师的心情。
她们连忙转移话题:“新娘子多好看啊,裙子也好看,一看就知道新郎上了心。”
乔老师眼圈的红仍然没有褪去,有人连忙把土崽抱过来,塞到了乔老师的怀里。土崽是个比较敏感的孩子,他立刻察觉到乔老师情绪的不对。
他依偎过去,小嘴巴张开:“nei……nei……”
他nei了几声,终于发出了正确的读音:“奶,奶,奶……”
土崽不断地叫着,乔老师的难过全被巨大的欢喜替代了:“他叫我奶奶,他叫我奶奶了!”
乔老师欢喜得手足无措,彩凤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这几天教的,傻小子学得还挺快。”
气氛再次欢腾起来,胖花意识到土崽得到了夸奖,她的小手奋力向乔老师的方向扒拉,抱着她的人几乎按不住了。
胖花大声地喊:“奶奶!奶奶!”
她的发音比土崽清晰响亮多了,大家笑声更大:“胖花也厉害,胖花最厉害啦。”
“老乔啊,你苦尽甘来啦,孙子孙女都有啦。”
休息间的笑声很大,外面忙碌的人情不自禁往那边看,不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来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乔桐的同事先到了,乔桐人品好,在单位时常帮人换班,有些没邀请的同事听说了他要结婚这件事,也跟着过来了。
一下子,就占了两张桌子。
然后,陆陆续续的,又来了些彩凤饭铺之前的熟客,他们也不是特意来吃饭的,就是昨天看到了门上贴的老板有喜事的告示,专门来道喜。
他们都是外地来的,在这里感受过温暖,吃过彩凤特意给他们做的家乡风味的汤,拮据的时候也欠过账。
人都来了,肯定要留的,有些人有事离开了,也有些人听了尤牛的,打算留
下看看待会的仪式。
留下的人就需要座位了。
人越来越多,三个桌子完全不够,尤牛急得拉着师傅的手往木匠工厂里跑,再拿几张桌子过来。
旁边小吃店的老板友情把自家店的椅子都借给了他们。
人太多了,乔桐晕头转向,招待不来。
屋子里原本陪彩凤的乔老师和乔老师的朋友们,也只能出去帮忙招待了,屋子里只剩下彩凤和二号,还有两个孩子。
彩凤听着外面的声音,心里乱糟糟的:“咋听着这么吵啊?不少人的样子,他们能忙得过来吗?”
彩凤想站起身,往外看看去。
但乔老师已经叮嘱过了,不让彩凤出去。
二号拉住彩凤的手:“不用你管。”
她们牵着手,安安静静地感受外面的热闹。
彩凤忽然开了口:“二姐,你知道吗,我上次结婚的时候,没穿红衣服,只在身上披了一块红色的包袱皮。”
她摸了摸脖子上的金项链:“这是我第一次戴金项链,第一次穿专门给我买的红裙子。”
简直和做梦一样。
但即使在梦里,她也没梦到过这样的场景。
她最信任的人在旁边陪着她,门外是关心她的,疼爱她的,所有的欢笑和快乐都是为了她。
二号说不出什么适合现在的话来,她只是拉着彩凤的手,安静地陪她等待着。
终于到了时间,尤香在外面喊:“新郎要来迎接新娘子啦!”
门被敲响了,乔桐的声音发着抖:“彩凤,我能进来吗?”
彩凤的声音比他还抖:“进来吧。”
乔桐进来了,他牵住了彩凤的手,尤香在旁边主持流程,两个阿姨走过来,将胖花和土崽放在床上,他们很配合地滚了滚,滚福的仪式便完成了。
乔桐牵着彩凤向门外走去,彩凤有些害怕,但乔桐的手抖得不像话,彩凤忽然笑起来,她脚步坚定很多。
“别害怕。”她小声告诉乔桐。
出了门后,彩凤简直要惊呆了。
原本他们只是在饭铺里放了三张大桌子而已,现在全变了。
墙面全被遮了起来,到处都是红色的,上面还印着好看的画,悬着丝带,看起来华丽极了。十张桌子延申到了店门口,甚至到了隔壁店里。
旁边店的老板拍着巴掌探着头往里看。
乔桐的同事,彩凤的熟客,乔老师的同事和学生们,大家并不认识,脸上却挂上了同样的笑容。
彩凤便在这样梦幻的场景中,将乔桐变成了自己的丈夫。
黄鹂坐在轮椅里,用力地拍着巴掌,一号护在她旁边,他看向了前方的彩凤,又看向了脚边的小黄鹂。
他缓慢地意识到了陈红花和彩凤的幸福。
他一直坚信着人的动物性。
他向来认为人类并不比地球上的其他生物更高级。
而现在,这些动物,都在为了和自己无关的、其他动物的幸福而发自内心地高兴着。
这一刻,一号的能源底部忽然有了一些波动。
他有点想念钱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