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县令看着顾清衍, 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长着一张未经人事的少爷脸, 圆润饱满的脸颊, 一看就知道没吃过苦头。
尤其是那双杏眼长得极好,带着还没被世俗沾染的稚嫩天真。
让洪县令没由来的生出好感。
顾清衍见他一味的盯着自己, 却不答应, 开口强调:“大人有所不知, 姓白的对我心怀恶意,那日在镖局遇上,他还放话让我老实待在乡下, 若敢回青州府就是自己找死。”
“想来是从青州府李家得了什么话, 不许我回去碍眼。”
“所以别人冒险离开陵川县, 不一定会遇上山匪, 但我离开, 必定会遇上。”
洪县令摇头:“太过冒险,你还是个孩子,不能拿你的性命开玩笑。”
顾清衍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白主簿不除, 他在陵川县就碍手碍脚, 处处受制,再者, 明知道有人捣鬼,祸害陵川县百姓,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人放心,草民也学过一些拳脚功夫,能够应对。”
洪县令看着他那细胳膊细腿,更不放心了:“贤侄, 你勇气可嘉,可山匪都是嗜血狂徒,手中人命无数,若他们抓到人就杀了,没能拿到证据,反倒是害你丢了性命。”
此时曹宝珠开口:“大人,让我去吧。”
“我是女子,父兄都被抓,只要我吵着闹着要寻人,他们一定会害怕,到时候会把我抓回去。”
曹宝珠咬牙:“而且我是个容貌姣好的姑娘,他们肯定不舍得立刻杀了我,会把我带回去。”
这话把顾清衍和洪县令都吓了一跳。
“不可,正因为你是女子,怎能拿名节开玩笑,若你有个万一,即使你父兄能回来,也会懊悔莫及。”洪县令立刻反对。
“只要能救出爹爹和兄长们,名节算得了什么。”曹宝珠咬牙道。
顾清衍心底佩服这姑娘,忙道:“县令大人,曹姑娘,我真的有办法自保,你们就相信我一次。”
“我能弄到账本,也有办法让他们不敢杀我,反倒会带我进山,大人,此事宜早不宜迟,拖久了容易生变,万一被白主簿察觉,我们就功亏于溃了。”
洪县令拧眉看他:“你真的有把握?”
“真的有。”
顾清衍又说道:“大人若是不放心,等我出城之后,再寻个理由带人跟上,到时候若有意外,也能相互支应。”
洪县令还是觉得不妥当。
他宁愿自己冒险,也不愿意让两个孩子去冒险。
但他手底下的人太少,实在是拿不出生面孔,还得是山匪一定会盯上的生面孔。
顾清衍又说了一句:“大人,白主簿既然想杀我,现在不动手,迟早也会动手,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心底还有防备。”
“不然我浑浑噩噩的活着,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下了黑手,命丧黄泉。”
洪县令一想也是。
他固然能保护这孩子几日,可天长日久,总有被钻空子的时候。
白主簿的阴毒狠辣,洪县令是亲眼见过的。
“本官手底下有几位仆从,是从家中带来的,忠心耿耿且武艺高强,到时候让他们先行出城,藏在暗处护送。”
顾清衍点头:“多谢大人。”
洪县令又看向曹宝珠:“曹姑娘,等顾小公子出城后,你便来县衙敲鸣冤鼓,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吵得县衙不得安宁,让本官不得不派人随你出城寻访曹氏父子下落。”
“到时候本官就能带上人手出城,也不会引得白瑜戒备。”
曹宝珠立刻点头:“是,民女一定会做到。”
即使这般,前后有时间差,尤其是顾清衍需要独面山匪,危险性极高。
洪县令叮嘱:“顾小公子,切记保住性命才是第一,若有危险,就将暗处的护卫唤出。”
顾清衍一一答应。
商量好计策,洪县令又派人将他们秘密送离。
顾清衍也知道此次行动的风险,肯定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结束,第二天清早就回了一趟梅岭村。
他得安顿好干娘和两个妹妹,免得她们担心出乱子。
“娘,两位妹妹,我打算在镇上闭门苦读一段时间,这些时候你们在家安心待着,我有空就会回来。”顾清衍想好了借口。
刘妈妈觉得这话不太对劲,皱眉道:“你一个人哪能照顾好自己,左右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不如跟你一起去。”
顾望晴顾舒颜没说话,但眼底也是这个意思。
顾清衍连忙拒绝,还说:“我邀请了几位书生一起苦读,还能相互交流,吃的直接让酒楼送来就好。”
“都是大男人,他们住过来房间也不够,娘你安心留在村里。”
并且强调:“我一有空就回来,你们只管放心。”
刘妈妈一点都不放心,可孩子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一定要跟着。
只能转身做了一大堆好吃的,让顾清衍带着去慢慢吃。
顾清衍心底感动,私底下说:“娘,我们时不时会出门访友,不一定在家,你别去看我,免得扑了空。”
“这些银子你拿着,两位妹妹的花销都从这里出,我不在,你们一定要吃好喝好,别亏待自己。”
冒险要去跟山匪掰头的事情,顾清衍是绝对不会说的。
刘妈妈知道了,肯定一万个不会同意。
顾清衍不想她们担心,索性隐瞒下来,等事情结束了再说。
被个孩子叮嘱,刘妈妈笑了:“知道了,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不会亏待你两个妹妹的。”
“那两个孩子乖巧的很,我瞧着也喜欢,我们相处的很好,你只管好好读书,不必担心我们。”
屋外头,顾望晴与顾舒颜面面相觑。
顾舒颜忍不住嘀咕:“二姐,是不是梅岭村太穷了,所以大哥才不想留在这里?”
“胡说什么,大哥是要去读书,读书是第一等重要事情,以前……不也是这样吗?”
顾舒颜撅起嘴巴:“那怎么能一样。”
过了一会儿又说:“大家都说青州府很是繁华,李家更是富贵人家,我怕哥哥瞧不上咱家,想回去。”
顾望晴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傻孩子,哥哥若是瞧不上咱家,怎么会留下来,他对我们这么好,你这样想让他知道了,会伤了他的心。”
顾舒颜顿时有些懊恼:“我知道不该这样想,但总是忍不住。”
这时候顾清衍从屋里头出来,两人立刻收了话,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顾清衍笑呵呵的打招呼:“那哥哥就走了,你们在家好好吃饭,把自己养胖一些。”
“哥哥。”
顾舒颜忍不住喊了一声:“你会回来看我们的吧?”
“那当然。”顾清衍笑着挥了挥手,跳上了牛车。
离开梅岭村,顾清衍的神色就变了,仰着下巴,带着三分轻蔑,三分不屑,四分傲慢。
他没有直接离开陵川县,而是驾着牛车,先到了镖局门口。
傲娇小少爷跳下牛车,站在门口就是骂:“别以为你们是陵川县唯一的镖局就了不起,小少爷我想回青州府随时都能回,竟敢不接我的镖,等我回到青州府,一定要让人收拾你们。”
“到时候扒了你们的门,拆了这牌匾,让你们一群镖师都回家吃自己。”
“听好了,都得给等着,本少爷回到青州府,第一件事就是收拾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呸,有你们后悔倒霉的时候。”
那挑衅的小模样,顾清衍给自己打九十九分,剩下一份是怕自己太骄傲,需要谦虚。
守门的镖师脸都气歪了,伸手就要来推人:“滚滚滚,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来啊你,你能把我怎么滴,有本事你杀了我。”
顾清衍不但叫嚣,还爬到牛车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叫嚣。
将小人得志表现的淋漓至尽。
“知道我是谁吗,青州府李家知不知道,京城户部侍郎李大人知不知道,等我回去那一日,就是你们镖局家破人亡之时。”
从未见过有人敢在镖局门口叫嚣的,顿时吸引了一群人来看热闹。
镖师想动手,听见这名头也吓了一跳,一时进退不得。
顾清衍骂痛快了,拍拍屁股走人:“洗干净脖子,等着倒霉吧你。”
牛车晃晃荡荡的离开,居然也没有人敢阻止。
镖师气得脸色铁青,冲着看热闹的人怒吼:“都给我滚开。”
门口的人一哄而散。
受了气,镖师沉着脸进门,赶紧将消息送到了白主簿这儿。
白主簿一听就皱眉:“他竟敢如此嚣张?”
“何止是嚣张,简直是把我们的脸面踩在脚底下。”镖师愤怒道。
白主簿眯起眼睛来:“不能让他活着回去,否则只怕会闹出乱子来。”
原本只是得了许夫人的信,要将顾清衍留在陵川县,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是个刺头,竟然盯上了镖局。
真让他回去了,到时候闹到府衙去,可不好收拾善后。
毕竟是李家养大的孩子,白主簿也怕他真有几个人脉能动,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既然他执意找死,那就让兄弟们好好招待,记住,一定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是。”
白主簿满脸冷意,并未将顾清衍放在眼里。
现在叫嚣的再厉害,等落到山匪手中,活不过一时三刻,哼,可惜看不到他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的画面。
“驾。”
顾清衍驾着牛车,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嘴巴里哼着小曲儿,一副悠然自得的小模样。
清凌凌的双眼却四处张望着。
一旦出现签到点,很可能就是山匪的窝点。
有过上次遇山匪的经验,顾清衍摸索出规律,荒郊野岭出现签到点的,要么有坟,要么有人。
袖箭和匕首都藏在了系统背包中,以防万一。
顾清衍看向四周,没找到洪县令派来的护卫,可见这几人身手不错,隐藏的极好。
走了小半天,依旧没看到任何山匪出现。
顾清衍心底犯嘀咕,莫非白主簿察觉到他们的计划,通知山匪撤退?
牛车已经爬到了一个山顶,顾清衍跳下牛车,伸了个懒腰,朝着山脚下张望。
蓦的,他眼神一顿。
距离山头不远处,一个明晃晃的签到点赫然出现。
顾清衍眯起眼睛,来的时候,他们一行三人也路过这个山头,当时绝对没有这个签到点。
山匪——上钩了。
顾清衍眉头微挑,大声道:“哪儿来的山匪,小爷鸿运齐天,若有山匪我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喊完话,他往车头一坐,朝着签到点直奔而去。
【您在马尾坡签到成功,获得迎风必倒蒙汗药一包。】
强力蒙汗药,迎风必定倒,好东西!
顾清衍微微勾起嘴角,果不其然,山匪还没出现,签到先送了保命神器。
“站住!”
来了。
只见山林之中,冲出来十数人,为首的是个光头,头上满是刺青,双目凶悍。
“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今日遇上我们算你倒霉。”
光头刺青挥手:“去把人杀了,东西带走。”
两个山匪举着砍刀,狞笑着朝顾清衍而来。
顾清衍大喝一声:“等等,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乃是青州府李家少爷,父亲是京城户部侍郎,你们若敢动我,他一句话就能扫平你们这座山头。”
哪知道一听这话,山匪们哈哈大笑。
“不过是个假少爷,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今天我们就宰了你,看看你那便宜爹会不会给你报仇。”
“老大,瞧他细皮嫩肉长得不错,宰之前先让我们过把瘾。”
“听说大户人家爱养男宠,小少爷虽然是假的,长得倒是真不错,今日兄弟们有福了。”
“咱们轮流上,上完了再杀。”
顾清衍脸色阴沉下来。
这些山匪明确知道他的身份来历,必定就是跟白主簿勾结的那一群,不会出错。
他露出几分害怕慌张:“你们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们,放过我。”
“现在害怕太迟了。”
光头刺青狞笑:“送他上路。”
两个山匪舔着嘴角,伸手朝着顾清衍抓去。
顾清衍滚到旁边,弄得浑身狼狈,连声喊道:“我给你们钱,很多很多钱,只要你们放过我。”
“还不快点。”光头刺青不想耽误时间。
山匪冷笑:“原本还想留着你玩一玩,可惜了。”
利刃闪着寒光,上面沾满血迹,带着血腥的味道袭来。
顾清衍猛地喊道:“一万两,我用一万两银子花钱买命。”
“你们拦路打劫不就是想要钱,一万两银子,足够买我这条命了吧?”
一万两银子的高价,让正要动手的山匪愣住了,下意识的往后看。
光头刺青冷笑:“就凭你也拿的出一万两?”
顾清衍知道,他上钩了,刀口舔血的山匪不可能拒绝一万两巨款。
“我真的有。”
他瘫软的坐在地上,狼狈不堪,口中却连声喊道:“既然你们知道我是假少爷,就该知道我是被李家养大的,李家养了我十五年,光是这些年收到的见面礼就不是小数目。”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李侍郎官职比知府还高,李家有的是钱,我可是当了十五年李家少爷。”
“李侍郎位高权重,青州府各家各户为了讨好他,每年都会给我送钱。”
“离开李家之前,我怕日子难过,将这些年收到的东西都卖了换钱,足足有一万三千两银子。”
一万三千两!
这个数字让在场的山匪呼吸急促,兴奋难当。
“老大,他若是真的能拿出一万两银子,咱们就发了。”
“那可是一万两,咱们兄弟几个分了,去哪儿都能过富贵日子。”
“老子在这山里头都待烦了,一年到头就那几个钱。”
“老大,一万两啊,那可是一万两!咱们干这杀头的买卖不就是为了钱。”
光头刺青也有些动摇。
此时耳边传来一句:“您要是怕不好交待,等银子到手,咱们再把人宰了也能交差。”
光头刺青心头一动,是啊,先把银子拿到手,到时候这小鸡崽子似得少爷,还不是他们想杀就能杀。
“好,把银子交出来,饶你一命。”
顾清衍只作瑟瑟发抖状:“一万两银子那么多,我没放在身上。”
“搜身。”光头刺青给了属下一个眼神。
立刻有人提起顾清衍,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只翻出几张小额的银票,一些碎银子,车厢里全是各种吃食。
“就这么点东西,你真有一万两?”光头刺青怀疑。
眼光赤裸的打量顾清衍,如果银子是假的,他会一道了结这小兔崽子。
顾清衍哭着喊道:“我真的有,离开青州府的时候我怕路上不安全,存在了钱庄里,取钱的凭证是这块玉佩,得由我本人去取才能拿出来。”
他交出一块白玉佩。
这白玉佩还是从青州府典当行签到获得的,质量很好。
山匪也是个识货的,拿过去一看:“是好东西,能值个一百两银子。”
光头刺青很谨慎,眯起眼睛来:“存钱庄不拿银票,反倒是拿着玉佩取钱,这事情闻所未闻。”
“说,是不是想撒谎逃命,敢耍我们,找死!”
顾清衍瑟瑟发抖,解释道:“是真的,我还在李家当少爷的时候,与钱庄的大少爷是同窗好友,交情深厚。”
“当时离开青州府,我怕带着银票不安全,也怕李家知道了要把银子追回去,就请他帮了忙。”
“你们看那块玉佩,上面有钱庄的印记,能做凭证。”
几个山匪凑在一起看玉佩,果然有个小小的印记。
一位山匪掏出银票对比,钱庄的印记与玉佩上的印记很像。
光头刺青也信了几分。
心想如果这小少爷只单纯被赶出李家,上头何必怕他回去。
八成是还有几分能耐,回去后会碍着新少爷的路,所以才大费周章,要把人留在陵川县。
当了十五年少爷的人,有三五个同窗好友,愿意搭救,倒是也正常。
光头刺青心底信了,口中却还试探:“就算你真有一万两,可银子在青州府,哪能拿来保命。”
“你们可以派人跟我一起去取钱,我命都在你们手上,肯定不敢报官。”顾清衍喊道。
“只要你们放过我,一万两银子都给你们。”
光头刺青瞥了一眼他的身材,觉得这般金尊玉贵养大的小少爷,必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在他们手中玩不了什么花招。
一万两。
足以让他们冒险。
唯一让他犹豫的,是青州府太远,走一个来回得十天,十天时间变数太大了。
就在这时候,顾清衍又开口:“我能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
“怎么证明?”光头刺青追问。
顾清衍瑟缩了一下:“你们带着玉佩去任何一家钱庄,可以取用一百两银子。”
“当时我与同窗约好了,想把银子都取出来,需要我亲自露脸,否则一概不能,但一百两银子之内,谁拿着玉佩去都可以。”
几个山匪顿时心动。
“老大,不如咱先去试试,一百两也够咱们打打牙祭。”
“若是能拿出一百两,去了青州府就能拿出一万两,咱们可就真的发了。”
光头刺青忽然一笑:“既然如此,我杀了你,拿着玉佩去取一百次,不就能拿到一万两。”
顾清衍心底咯噔一下。
暗骂自己说话太快,居然露出了这么明显的破绽。
他想要描补,却见光头刺青眼底的探究,立刻收住了后头的话,只吓得牙齿咯咯作响,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你,你别杀我,若是你连着去一百趟,傻子都知道有问题,同窗一定会心生怀疑报官的。”
见状,光头刺青果然放心。
瞧这小少爷被吓得提泪横流,已经完全没了主意,定然不敢撒谎。
“先把人带回去,明日派人入城一试,若是真的,那我们就走一趟青州府。”
这会儿天色已黑,钱庄也关门了,没法进陵川县验证银票的真假。
但等到明天,一探就知。
而且陵川县是他们的地盘,如果这小少爷打着让他们自投罗网的主意,只怕是打错了算盘,陵川县钱庄即使发现异常报官,也无人会查。
山匪顿时兴奋起来,推了一把顾清衍。
“走,算你命大,这一万两能买你小命。”
心底却恶意的想,等银子到手,这小少爷照样要上西天。
顾清衍爬起来,一个踉跄:“我腿软,走不动了。”
“麻烦。”
山匪直接将他丢到了牛车上,连人带车一块儿带走。
十几个山匪带路,牛车很快绕过几个山头,进入了陌生的林地。
顾清衍四处张望,却还没看到签到点。
就在这时候,一只手伸到他脸上,竟是油腻的摸了摸,顺着他的脖子就要往里头探。
“你干什么!”顾清衍直接给打开,被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山匪狞笑,正要发作。
顾清衍却猛地喊道:“你敢侮辱我,那我就从山头上跳下去,让你们的一万两打水漂。”
山匪恼怒,拎起胳膊就要给他来一下子。
“老三。”
光头刺青开口,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急什么,银子要紧。”
别把这小少爷真的逼得自尽了,到时候到嘴的一万两银子就飞了。
至于拿到银子后,手底下的兄弟想做什么,他都不会阻止。
老三硬生生忍下,没再动手,只一双眼睛时不时从顾清衍身上刮过,似乎要把他的衣裳都扒下来。
顾清衍暗骂一句变态,也不敢再闹,装作吓怕了的老实样。
他心想,幸好没让曹宝珠来,不然一个女孩子群狼环伺,比他更加危险。
这群山匪都不是好东西,等找到他们的老巢,一个都不能放过。
顾清衍来的时候,走的一直是官道,当牛车离开官道,进入山林,弯弯曲曲的山路错综复杂,他很快就失去了方向。
他靠坐在牛车上,避开人拿出司南,却发现指针乱窜。
顾清衍不禁皱眉,这山里头到底有什么问题,居然让司南都失去了作用。
他心底浮现一阵不妙的预感,垂眸往车下看去。
牛车的车轮提前做了手脚,每隔一段就会印下痕迹,痕迹比普通车轮印更深,即使在深山也不会立刻消失。
印记还在。
顾清衍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山匪们停了下来。
光头刺青使了个眼色。
“下来,把他眼睛蒙上。”山匪动作粗鲁的伸手,直接将顾清衍从车上拖下去。
顾清衍连声喊道:“别杀我,我会很配合很听话,别把我眼睛蒙起来。”
“银子还没到手,我们怎么舍得杀你。”
老三嬉笑着抽出一根带子:“这是我们山寨的规矩,不蒙眼睛可是要死人的,你想死吗?”
顾清衍皱眉,还是听话的蒙上眼睛。
心底古怪的感觉越发明显,这都深山老林了,有必要蒙眼睛吗,就算直接把他放开,他都不一定能认得路。
下一刻,老三趁着蒙眼睛的功夫,在他身上捏了两把。
顾清衍脸色屈辱,更是惹得老三哈哈大笑。
“别整了,赶紧走。”
顾清衍从光头的声音中听出几分慎重和畏惧。
他觉得古怪,既然都要到山匪的地盘了,他们害怕什么?
该害怕的不是他吗?
很快,队伍继续往前走,顾清衍没听见牛车的声音。
“我的牛车,那可是我花了十两银子买的。”顾清衍叫道,整个人却被推着往前走。
老三笑嘻嘻的声音传来:“车进不去,不过那头牛倒是可以带上,回头宰了吃肉。”
话音未落,光头的声音传来:“闭嘴,跟紧了。”
其他山匪闷不吭声的跟上去,就连最喜欢耍嘴皮子的老三也闭了嘴,一只手推着顾清衍,脚下不停。
顾清衍被半推半拉着往前走,心底更加不安,他们到底要去什么地方。
他只能盼着洪县令能尽快跟上来,牛车虽然没了,但系统给的老牛很聪明。
出发之前他叮嘱过,让老牛走一段就跺一跺脚,尽量留下印记。
殊不知此刻,洪县令正在大发雷霆。
“跟丢,怎么会跟丢。”
洪县令怒不可遏,顾清衍离开陵川县后,曹宝珠就敲响了鸣冤鼓。
好不容易演了一场戏,骗过了白主簿,洪县令打着怜惜曹宝珠一番孝心的名头,亲自带着一百人冲出来。
这一百个人,已经是洪县令能相信的全部人马。
哪知道紧赶慢赶的追上来,他们居然说跟丢了。
护卫满头大汗:“一开始小公子在前面走,我们在后头跟着,怕被发现不敢跟得太近。”
“那群山匪果然贪财,没直接动手杀人,反倒是要把小公子带走,我们连忙跟上去。”
“有马车的车印子在,我们跟踪的很顺利,谁知道……”
洪县令怒道:“既然都跟得好好的,怎么会跟丢。”
“大人,这林子有鬼,我们遇上鬼打墙了。”
天色已经发黑,林子里阴风阵阵,猛地听见这话,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哆嗦。
“哪儿来的鬼,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洪县令沉声喝道,止住几个护卫的惊慌。
他冷眼看向那林子,猛地抽出护卫的佩刀:“随本官跟上,顾小公子以身试险,我等乃是身负公职之人,怎能畏惧不前。”
洪县令带头冲进林子,原本吓破胆的护卫也打起精神,纷纷跟上去。
曹宝珠一咬牙,也跟了上去,只要能救出爹和兄长,她连鬼都不怕。
顾清衍一个踉跄,直接跌倒在地:“不行了,我真的走不动了,各位大哥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光头刺青沉下脸:“真没用。”
老三见顾清衍脸色惨白,小嘴却红彤彤的,一副累惨了的样子,倒是帮他说话:“老大,他本来就是身娇肉贵的大少爷,走不动也正常,不如我背着他走。”
光头瞥了他一眼,算是答应了。
老三连忙弯腰:“小少爷,你跨我身上,我背着你走。”
若是别人,背着也就背着,但趴在老三身上顾清衍都嫌恶心,这家伙肯定会趁机骚扰,手都不知道揩走多少呦。
“不用,我可以坐在牛背上。”
被拒绝,老三顿时脸色难看:“别给脸不要脸。”
说着伸手就要去抓人。
光头轻咳一声:“磨蹭什么,就让他坐牛背上,赶紧走,这地方老子一刻也不想多待。”
老三沉着脸,也不帮忙,看着顾清衍手脚并用的爬到牛背上。
啧,长得好,脾气也得劲,等到了山寨里头,还不是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顾清衍感受到这股恶意,打了个哆嗦。
黑牛安抚的蹭了蹭他的手指尖,后者轻轻捏了一下它的耳朵尖。
通灵性的黑牛会意,狠狠跺了一下脚,甩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在山匪眼中,那只是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黑牛,没把它略显异常的动作放在眼里。
“他娘的,终于到了。”前头传来山匪的欢呼声。
顾清衍摸着时间,虽然蒙上了眼,但前后应该不超过半个时辰。
为什么这群山匪的声音听起来,倒像是过了一个大坎儿,莫非山林有什么奥妙。
黑牛的印记不知道能不能起到带路作用,他得再想个办法。
光头也露出几分放松,招呼后头人:“先把人带进去。”
老三走到黑牛旁,垂涎的喊:“小少爷,下来吧。”
就在这时候,黑牛一声咆哮,朝着他就是一个猛冲,两只牛角正中老三肚皮。
老三惨叫,顾清衍从牛背上跌落下来,都在一瞬间发生。
光头几个反应过来时,就只瞧见老三倒在地上哀嚎呻吟,顾清衍人事不知,那头黑牛疯一样跑了。
“愣着干什么,赶紧救人。”
光头怒喝,上前先看的却是顾清衍。
老三死了只是少了个兄弟,这小少爷可值一万两。
幸好,伸手一摸还有气,大概只是从牛背上摔下来,磕着了。
“老三还活着,肋骨断了两根。”那头喊道。
光头暗骂一句:“先把人弄回去。”
“老大,那头牛怎么办?”
光头哪儿还顾得上牛,早知道这牛发疯病,就不该带进来:“进了林子跑不出去,不用管。”
顾清衍装成昏迷,想着黑牛聪明异常,心底稍安。
另一头,洪县令等人却陷入了迷阵。
再一次回到原地,其他人面无人色,洪县令脸色也极其难看。
“这是我们刚才留下的记号,大人,我们真的遇上鬼打墙了。”护卫担心的说。
“不如先退出去,等天亮再来。”
“他们想要小公子身上的银子,暂时不会杀人。”
洪县令脸色一沉:“住口,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鬼打墙,一定是有人在此地故布迷阵。”
他沉着脸看向山林,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方向,随身携带的司南都失去了指向。
不安爬上了洪县令的心,他意识到,山里头一定藏着大秘密。
顾清衍固然聪明,拿银子吊着那群山匪,可时间久了万一露出破绽,只怕会尸骨无存。
“大人,我听祖母说,若是在野外遇上鬼打墙,不能害怕,越害怕越走不出去,我们可以大声骂人,骂得越难听越大声,鬼就畏惧人气。”
曹宝珠心底也害怕,鼓起勇气开口。
洪县令也没了别的法子:“好,就这样试试。”
“谁会骂人,站到前头来,一边骂一边走。”
说完不放心,又道:“本官跟你一起走,我就不信走不出去。”
顾清衍装作失去意识,被两个山匪抬着走,他偷偷睁开眼,但蒙着眼也看不清楚。
“站住。”
一声厉喝传来。
光头连忙上前:“老刘头,这是我们绑来的肉票,价值一万两。”
“好家伙,一万两?”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光头立刻表示:“等钱到手,分你一千两。”
老刘头心动,低声道:“你们动作快些,上头说了不许带人进来,要是知道这事儿就糟了,到时候你我都得倒霉。”
“知道知道,我肯定会小心。”光头动作更快。
财帛动人心,光头迅速收买了看守的人,悄无声息的将人抬了进去。
碰的一声,顾清衍吃痛,他被丢在了地板上。
光头拍了拍顾清衍的脸颊,见他还没醒,让两个下属看着,转身离开了。
顾清衍在等待机会。
很快,送饭的人来了,两个下属把门一关,坐在门口吃饭。
顾清衍确定屋内只有自己一人,连忙爬起来,拽下蒙脸布。
这是个很普通的木房子,略显简陋,角落堆着一些柴火,应该是用来储存的柴房,不知为什么有一股怪味。
木屋连个窗户都没有,怪不得他们把人往里头一丢,也不怕人跑。
顾清衍蹑手蹑脚,来到唯一的那道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结果门口堵着两尊大神,将门缝都挡的严严实实,屋子又黑又矮,压根看不到什么。
昏迷装了个寂寞,不出去,那就是在木屋等死。
得想个办法出去,这么大的山寨,肯定有签到点,只要能出去签到,他一定能找到自救的办法。
若是能找到曹宝珠的父兄,他也能有个帮手。
“我饿了。”顾清衍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山匪。
“啊!”
山匪被他吓了一大跳。
“我饿了。”顾清衍理直气壮。
山匪气得大骂:“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老子都还没吃饱呢,滚一边去。”
顾清衍冷哼:“不给我吃的我就大喊大叫,我可是值一万两银子,你们把我丢这儿,肯定想私吞,我要闹得山寨窝里都知道。”
山匪咬牙切齿。
另一个拉住他,使了个眼色:“饿了想吃东西是吧,行,我们开门给你送。”
山匪反应过来,狞笑道:“价值一万两的肉票,我们哪儿舍得饿死你。”
两人默契的配合,一个开门,另一个弯腰脱下臭袜子。
只等开门,就直接把这小兔崽子绑住,用臭袜子堵住嘴,看他还怎么叫嚣。
他娘的,居然敢威胁他们。
咔哒,门开了。
山贼伸手就朝着顾清衍抓去,哪知道开门瞬间,白色粉末迎面而来。
手刚碰到顾清衍的衣襟,两个山贼眼前一黑,软倒在地。
“不愧是迎风就倒,效果真快。”
顾清衍用力一踹,被迷晕的山贼毫无反应。
“敢拿臭袜子堵我嘴,你自己享受吧。”捡起地上的臭袜子,顾清衍一人一只没浪费。
迅速换上山匪的衣裳,顾清衍闻了闻,差点被熏晕。
他拽了两人腰带,把人背对背捆了个严严实实,这才重新关上门,并且上了锁,确保不开锁不会发现里头的情况。
趁着夜色,顾清衍朝着山寨走去。
奇怪的是山寨里没什么人,更不见像是曹宝珠父兄的身影,似乎山匪们都遵守宵禁,晚上乖乖躲在木屋里。
下一刻,他睁大眼睛,夜晚漆黑的山窝窝里,居然驻扎着好几十个帐篷,不是木屋,而是设备精良的帐篷!
在帐篷背后,山腰处灯火通明,有人在连夜开工。
一个金色的大三角赫然悬挂在山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