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透露这位可不是一般的小老板, 后台硬着呢,看过财经采访的肯定知道。】
【……不会是我猜的那位吧, 姓H?】
【这年头打中文是犯法吗各位,急死我了!!!】
【有这么难猜吗?京城几个知名企业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有两位爷爷辈退休了,还有两个,一个去年病逝,一个已婚,就剩下一个了,傻子都能猜的出来吧, 楼上智障。。。】
【不是,你们真没听说贺家晚宴的事吗,闹这么大。】
【我上回听到点风声就被压了, 这位贺先生原本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都要订婚了,结果突然悔婚,跟这个女的在一起了,只能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别对资本家滤镜太厚。】
【我靠, 女的抛弃爸爸, 男的抛弃原配。】
【男人有钱变坏是真理啊。】
【这不是上回把我简历拒了的时瞬集团大Boss吗!】
评论区与之前已是天差地别。
随便翻翻都能发现与贺绅相关的字眼,那些所谓的“悄悄提示”实则指向性极强, 钓鱼放长线般一点一点地抛出钩子, 目标明确地把线索引到时瞬集团、再引到负责人的贺绅身上。
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
这种关头本该第一个怀疑贺安清, 可这会儿, 朱伊伊却首先将她排除在外。贺安清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逼迫贺绅与她分手,不会对贺绅的名誉和集团的前途置之不顾, 那又会是谁——
一个荒谬的可能渐渐浮上来。
不可置信却又莫名合理。
磨挲手机外壳的手指,移向屏幕,最后点点了评论区字里行间有意无意暴露的名字。
贺绅。
餐桌的朱女士看朱伊伊饭也不吃,跟鬼上身一样捧着手机发呆,啧一声,放下碗筷走过去就要拽着朱伊伊回桌吃饭,没想到对上小姑娘微红的眼眶:“这是怎么了?”
她后知后觉地问是不是出事了。
朱伊伊张口结舌地不知从何说起,声音卡在喉咙里,滚了几个来回,终于要挤出半个字:“林……”
砰砰砰,铁门被人大力拍响,打破一室寂静。
客厅的母女俩一齐看了过去,透过铁栏杆的缝隙,隐约看见有个人影在外面晃动,随后传来凌麦的焦急喊声:“伊伊,你在家吗?”
“开门!我有事儿。”
“麦麦这孩子今天不是上班吗?”朱女士念叨着一个比一个奇怪,准备去开门,身旁的朱伊伊比她更快,脚下生风地去到玄关,一把拉开门。望着门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凌麦,虚焦的眼神晃了晃,如同拨开迷雾后看见一道曙光。
不待凌麦说话,朱伊伊先道:“是不是贺绅让你来接我?”
凌麦僵了僵,看了眼她,又看了眼后面一脸担忧的朱女士,慢半拍地圆谎:“啊对,今天搞联谊活动,挺好玩的。”
“好,等我一会儿。”朱伊伊撑着墙穿鞋,朱女士蹲下来帮她拔后跟,埋怨小年轻想一出是一出,饭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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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外起了小风,树影婆娑。
昨日才过春分,本以为是晴空暖阳,没想到天还是灰蒙蒙的,京城这一年好像时常阴雨天,不知道何时才会真正放晴。
走出小区,朱伊伊褪下牵强的笑意:“麦麦,你是不是知道帖子的事了?”
“不止我,集团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她喘着气,拂开跑乱又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碎发。
晌午之前,帖子都是网友自娱自乐,突然不知道从哪冒出一堆水军,统一话术,目的性强,一连套地节奏带下来,整个评论区的风向彻底扭转,从女儿与父亲的道德制高点转为贫富阶级的争吵,接着自然而然地引出本市富豪和企业家的话题,再加上有人搅混水,怀疑对象很快锁定在了贺绅身上。
时瞬集团最近处在风口浪尖,稍有波澜,股市动荡。
这下惊动了管理层。
等公司想干预时已经晚了。
不少人将股市动荡与早晨爆出来的社会热帖联想到一起,短短半小时,传遍整个集团。
“Amy姐被喊去召开高层紧急会议,只能让我来找你。”凌麦牵着朱伊伊出小区,巷口停了辆大奔,是Amy派来的专车,两人边谈话边走近,“评论区的水军目的性太统一了,跟商量好了似的把透露的信息点往贺总身上套,关键是……”
朱伊伊接话:“每一个信息点都非常合理,是吗?”
她愣了愣。
“因为这批水军是贺绅自己砸钱买的。”
时瞬集团旗下业务甚广,先后对接过不少演艺团队,公关这套贺绅比谁都熟。
朱伊伊扶着小腹坐上车,系安全带,一手往后垫住笨重的腰身,事态越紧急,心绪好像越发平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从里面摘出去。”
“这么说我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啊,”凌麦刚坐稳就听她这么一说,瞬间急了,“这不是好心办坏事嘛。”
“他要是真不想我知道,你来找我的路上就被人拦了,”她侧对着车窗,说话时气息扑在玻璃上形成一层薄雾,“他知道我会去找他。”
车速稳而快,窗外风景很快被遗忘在了后面。
街边有家玩具店一晃而过,门口垂挂着一只小垂耳兔的毛绒玩具,水汪汪的眸子清澈透亮,朱伊伊痴痴地眨了下眼。
分手后贺绅朝她走了九十九步,最后一步,她会主动朝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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驰往时瞬集团的车还没开到门口就被迫停下。
司机扭头说:“朱小姐,凌小姐,前面路堵了。”
城北道路宽敞,最多也就上下班高峰期堵一会儿,可现在正处于工作期,车流量不算太大,哪来的堵车。
朱伊伊降下窗,探出头,睇见时瞬集团大门口一字排开几十辆汽车,车牌都是京城本地,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一行人,男女都有,年龄不均,个个穿着正式,脖子上挂着蓝色证件,有的肩扛支架,手拿话筒和台本,不约而同地都往集团走去。
凌麦琢磨了会儿:“好像记者啊。”
“是媒体记者。”朱伊伊肯定。
“怎么一下子来这么多,都是财经年会的几倍了,不会全是为帖子的事来得吧?”
位居京城龙头的集团股市动荡,集团负责人深陷舆论风波,光这两点足够一大波财经记者蜂拥而至。
都是来堵贺绅的。
贴内评论区的难听话语再次浮现在眼前,朱伊伊心一提,手快过大脑下一步握住车把,要拉开,想冲下车,却被凌麦拽住胳膊:“伊伊,人太多了,你去了也无济于事。”
“我不过去,我就远远地看一眼。”
“狗屎才信你啊,”凌麦抓地更紧,“你想想贺总把帖子的火力全往自己身上揽,是不是为了把你平安干净地摘出去,你现在冲上前,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她让朱伊伊再等等。
封闭的车厢像一个囚笼,死死桎梏着朱伊伊,她不停地挣扎,“麦麦,就在早上,贺绅跟我说,他保证我睡醒过来所有的事情就会结束,还问我信不信他,我信了。可我没想过他是用以一换一的方式,他这样跟自毁有什么区别。我真的没想往里冲,我就是想看的清楚一点,离他近一点……”
所有的话音哽住,她忽然哑了声:“我不想他一个人面对。”
凌麦着急地不知如何是好,突地瞪圆眼,手往外指了一记:“贺总出来了。”
揪住衣服的手指跟着松了松。
趁势,朱伊伊猛地挣脱开,快速拉开车门,往大厅望向走。沿路冷风灌入领口,遍体生寒,她却越走越快,目光自始至终都紧盯着一个方向。
可视线中闯入一道熟悉身影时,步履一停。
大厅走出十几个保安,围出一个保护圈。
稍后玻璃门旋转一圈,贺绅走了出来,男人换了身高定西装,金丝眼镜架在高挺鼻梁上,暴露在光线下那刻,无数媒体记者举着长枪利刃般的话筒,闪光灯不停咔嚓地响着,人潮似乎要将他吞没。
“各位媒体记者朋友,大家好,我是时瞬集团负责人,贺绅。”
嗓音传出时,周遭奇异地安静下来。
面对一众媒体记者,贺绅神色淡淡:“今天请各位来,是想澄清一件事情。”
站在几十米外的朱伊伊,捕捉到各中字眼,手揪住裤腿。
是贺绅自己请来的媒体。
他想干什么?
呼吸在此刻止住。
她停驻在原地,看男人紧抿唇线,严肃开口:“今天上午七点,一篇以女儿抛弃生父为噱头的公众号帖子发布,后转载于各大社交软件,短短数小时引发热议,贴内用词偏激,证据移花接木,评论混淆视听,对我太太的个人名誉和时瞬集团的股市先后造成严重影响。在此,我向各位媒体记者朋友以及网友澄清,发帖人歪曲捏造事实,贴内描述的可怜父亲实则是一个独播酗酒、抛弃妻女、利欲熏心的地痞小人,稍后我会将所有证据一一公布。”
“贴内中伤我太太的不实言论也会相继追责。”
话音不大不小,顺其自然,毫不刻意,却震慑力十足。
停顿。
男人冷淡的眉眼倏地温和下来:“我太太她是一个善良勇敢的人。”
“原生家庭致使她童年不幸,成长环境的压抑和少时遭遇的冷眼,让她的性格存在一些缺陷。
软弱,逃避,害怕,不够果敢等等,可在我看来她也是勇敢,坚强,乐观,善良的。她不是众人眼里最闪耀的一颗星星,也做不到让每个人喜欢她、满意她、肯定她。
那又怎么样?人无完人。
没有谁生而完美,那只存在于神话之中,而神话却是出自人手,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我与我太太相识于几年前,我们曾经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因为我的问题让她伤心失望,于一年前分手。
是,我们又复合了。
许许多多的外人一致认为,在这段感情里,因为我所处的阶级与身上附带的价值,用尽手段、死缠烂打的一定是我太太。
并非如此。
我太太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好到她跟谁在一起,都会人生圆满。
但我不一样,我只有跟她在一起才能体验人生圆满,从头到尾我才是那个死缠烂打的人。”
男人说出的每一句话不失力度,更不失风度,在场的人无一不面露错愕,谁都没有猜到是这种走向。
比起是澄清,更像一场盛大告白。
全场哗然。
只有朱伊伊,只有她安安静静地站在最边缘位置,心跳如擂鼓,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听完只属于贺绅的表白。
“最后,我想对我太太说一声谢谢。”
贺绅抬眼,偏过头,隔着几圈人望向一侧的朱伊伊,在这座车水马龙人声鼎沸的城市中,独他轻轻淡淡的嗓音,穿过人群,撞进她的耳廓:“谢谢你的出现与到来,让我明白,原来生活与爱情不是为了合适。”
幽暗灰蒙的天空爆出一声轰鸣,乌云散去,罅隙破开曙光。
两人隔空对视,这是一次在喧嚣纷乱的世界里,不掺任何杂质的精神接吻。
就是面前这个人了。
这辈子。
记者招待会结束前,有人大胆提问,对于这次无妄之灾,贺绅后续将如何处理,还加了个敏感话题,敢与京城数一数二的集团玩舆论战,询问他是否知悉发帖人的身份背景。
最后一句话才是媒体想抢的热点。
男人一笑置之:“这是话题之外的事了。”
跟贺安清的账,他自会一笔一笔地还回去。
“再次感谢各位媒体记者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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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等到门口记者和车辆散去,朱伊伊才从角落里走出来。
外面人多眼杂,她没走太近,隔着几米距离:“怎么突然想到开记者招待会?”
他没应。
扭头对保安抬了抬下巴,对方立即会意地招呼一圈人褪下,眼力劲高的还讨笑地送来一把伞。贺绅接过,单手撑开,缓缓朝她走来,伞面挡住春分过后仍留有寒意的风,与此同时,低下头回她:“因为不想你被人误解。”
“可你也不能把自己推出来给我挡枪,这样我会……”噎住,她眼角后知后觉地红了红,“我会心理负担很大。”
“我没那么傻,”他说,“公众号背后是贺安清,她想毁了你,却又怕毁了我。我这么做就是要告诉她,舆论谁都会玩,只要她有怕的,我就能反击。”
“……事情还没结束吗?”
“法务已经在处理林海福了,不出半小时,派出所就会抓住他。”
“然后呢,会坐牢吗?坐多久?”朱伊伊只要想到林海福又会在某个时刻冒出来,打扰她的生活,她整个人都不安生。
她有善,但也狠。
她巴不得这辈子再也见不着那个畜生。
贺绅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些你不用管,不管是林海福还是贺安清,我都会妥善处理。接下来我还会去见贺安清一面,忙完,等结果出来,我会告诉你。”
“好。”
贺绅撑伞的手往下压,伞面也跟着下压,小小的一隅之地将两人笼罩在里面。外面风声簌簌,行人路过,若有似无的打量全被隔绝在外,只有他亲了亲朱伊伊微红的眼睛,亲完,他忽然笑了一下。
这男人每次一笑都没好事。
朱伊伊双手揪住他的西装纽扣,刚哭过,混着鼻音,说话慢吞吞的:“笑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帖子里曾经有一条被顶得很高的评论,里面写着,若非贺绅有钱,他在朱伊伊眼里、在任何一个女人眼里也不过尔尔,全世界几十亿人,比他优秀耀眼的人多了去了。
那时,她还会不会选择他。
“朱伊伊,”他轻声喊,“如果我一穷二白,什么也没有,你还会不会选我?”
如果设想成立,他沦为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她想了一下:“那你凭什么让我选你?”
凭不了。
但他还是扬眉,一本正经地为自己争取:“就算一穷二白,我也会最快地攒够资产,权势名利,优渥生活都是迟早的事,你跟我在一起……”
戛然而止。
分明只是做个假设,贺绅这个提问人却先一步哽住,看着她的眉眼,接下来的一番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没钱没势,生活处处掣肘,没法儿给你托底。富贵是免不了意外,但贫穷事事哀。”
“算了,那时候你就别选我了。”他笑。
“说完了?”她斜他一眼。
“嗯。”
朱伊伊歪了下脑袋,笑嘻嘻:“可我还是想选你怎么办?”
他怔住,心口泛起一丝甘涩的甜蜜,哑着声:“为什么?”
“因为——”她踮脚,双手勾住贺绅的脖子,温软的唇轻轻印在他的嘴角,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他没听见,俯首,贴着她的鼻尖:“再说一遍。”
朱伊伊笑着说了声痒,往后退,一手拉住男人的手掌,贴在隆起的肚皮上抚了抚,凝视他,一字一顿地说:“我爱你。”
“贺绅,我只爱你。”
时许半年,她重新开口对他承认了久违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