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结局(下)

张氏犹不觉自己有错,想当年她被赐婚时,皇上还不是太子,而她的祖父、父亲都手握重权。若非是娶了她,皇上哪会那般顺遂地入主东宫?

“皇上…臣妾心里苦极…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顾念我们三十余年的夫妻情分吗…”

皇帝已经听够这些话了,抬手轻挥。方达立时招来宫人,张氏见此更是大吼大叫:“不许动本宫…本宫是皇后,你们这些没根儿的脏东西…”

张方越朝着皇上、太子重重三叩首,然后爬起全力一巴掌打向疯妇。张氏被打摔在地,宫人趁机上前将她擒住,拖出内殿。

张氏痛哭流涕:“皇上…你不能这么对本宫…”

将将几刻时,张方越似苍老了十岁,透着股死气。他霍颤颤地抬起手拱礼:“小民告退,皇上万福金安,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待内殿清静了,皇帝坦然享受着儿子的服侍,倚着软枕一手枕到脑后:“这些年,朕给过她许多机会。可惜,她从未珍惜。包括张方越、靖边张家,满心满脑都在盯着朕的龙椅。”冷嗤一笑,不尽讽刺,“坤宁宫给她住了二十七年,是白瞎了。”

封卓瑧懂父皇的意思。皇后已经母仪天下了,膝下又无子,哪个皇子坐上那把椅子于她几乎无差。只要她母家敬从正统,她无大错,那属于她的那份尊贵便无人可夺。

说到底,张氏落到今日这地步,都因贪心不足。她、他们要的不止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打量着太子:“朕将段南真之女指给你,你心里可有不满?”

“父皇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封卓瑧笑着回视。

“都想听听。”皇帝曲起一条腿:“先说说假话。”

“儿子欣喜若狂。”封卓瑧长相多似舅,可一旦笑开,那韵态像足他父皇。

皇帝也不禁扬唇:“朕瞧出来了。”

封卓瑧明白父皇的心思:“您会将段姑娘指给儿臣,看重的是她的品行。至于其父掌西北军驻守悠然山这点,最多只沾个边角。儿子识好,一定珍惜。”

有个懂他心思的儿子陪着说说话,皇帝觉挺好:“段冉怡虽比你长一岁,但她是镇国公夫人精心教养大的。不怕告诉你,段家都没想过让她高嫁。朕给你指这婚,说不准待段南真回朝,还要看他几天脸色。”

他肚里门清,四大铁帽子公侯都不愿与皇家结亲。也能理解,他们早已封无可封了。做纯臣,拥享不尽的富贵。可屁股坐歪了,就难保不被削。

先帝临死前将莹然指给他做侧,要的不就是沐宁侯府坐歪吗?

想想如今的局面,皇帝竟生出一丝痛快。先帝把沐家拉离纯臣的道,现在沐家外孙成了储君。他这也算是给自己出了口气,瞧瞧外面那一大片烂摊子?

封卓瑧笑言:“您不用担心,到时儿臣挡您前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皇帝趁机撂活儿:“那等韩家归朝,悦离来京朝拜,你去帮朕好好安抚。”

“父皇吩咐便是。”封卓瑧喂完参汤,将碗交给方达,转头看了眼沙漏:“都午时了。”

皇帝敛起双目:“快了。”

是快了。山北省这,悦上越已经领着两千族人潜到了咸和洲。悦尚韩换上了锦衣华冠,带八十美眷就等着天黑上画舫。

皇帝安插在咸和洲的五十明卫,也于三日前与云崇青接上头了。云崇青还请打过交道的一些商贾富户、官家亲戚,以清明游湖之名,租下了咸和洲所有的船只,一共是两百一十八艘。

今晚这些船会载着弓箭、兵器往孟元山,而一千强兵与三百弓箭手则就船隐藏。

一户矮屋里,几人围着张破桌,眼盯着铺在桌上的咸和洲地舆图。

“近四天,屡有船只送客往孟元山,可就是不见那些客离开。”云崇悌指按在唇上,他寻匠人专门制了副龅牙。

“附近的河灯被孟元山全买了,总计过三千盏。”装扮成坨子的记恩,哼哼两声:“过去可没这样,看来他们的大事是真到了紧要关口了。”

一副土地主打扮的云崇青,微笑:“这场祭祀越盛大,来的贼匪就越多。今晚祭祀之后,那些人里应有大半会离开,追随完颜氏南去。”

“你们说…”云崇悌问:“邵家会来人吗?”

这云崇青还真思虑过:“以邵书航急功自大的性子,应该不会错过此次祭祀。”他若猜得不错,皇上派往南塑查巫族遇袭之事的冯大人与席大人这会…应已在汇安。

八成汇安那也是今晚动手抓人。有明朗接应,邵启海又丁忧了,那方势力不难铲除。

和泽省济阳那…每年寒食、中元、冬至,盛家在外的族人都会回归族里,祭祖。他计较过,十有七八冠家会择在这时动手,将盛家一网打尽。

沐二哥去的就是和泽省。金俊在那,他行事上也能便宜许多。

皇上最后派出的南下平乱的五千精兵,名上是由京机卫右副统领萧河领。实则,二月下旬辅国公世子韩南渊的嫡长子韩斐然已经抵通州府。此事,是沐伯父透露予他。

皇上将冠家一行交于韩斐然捉拿,用心不浅。

明日就是清明,天很应景,阴沉沉。酉时,飘起濛濛细雨。暮色降临,长洲上多了凄凉。今晚冷清,这方也无人巡逻。河上,还有三两小舟在等客。

天黑尽,孟元山上灯火通明,哀哀戚戚的管弦音随小风飘远。一富丽画舫自下游来,船上公子煮酒,美眷音甜舞美。绕山游一圈,不留恋顺风离开。戌时末,雨停了。一盏盏河灯被放逐河面,乘波而去。

不知何时,十数辆马车驶到长洲边?纤弱的身影踩着脚凳下车,她们个个披着斗篷戴着连帽,黑纱半蒙面。隐在黑夜里,像幽魂一般。清凌凌的眼眸,望着孟元山那方。

马车调转方向,往回。挂在车厢一角的风铃,叮叮当当。大概两刻,又送来上百一样装扮的女子。

许是潮湿,长洲上的星火没能久留。子夜过后,宁静的河面起了哗哗划水声。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舟载着人离开孟元山。

孟元山上擂起了鼓,像是在送别勇士。

舟快抵岸时,舟上的人隐隐约约看到身影。沿岸站立的女子,盯着他们。马车送来最后一批客,像之前几回那样,转头叮叮当当地离开。

有长舟抵达,舟上七人跳上岸。其中有一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一位女子领着九同伴从那行人身边过,往长舟,语调幽幽:“无家可归的游魂。”

问话的人才祭过亡灵,心境正低沉,听闻此话以为她们是同族,口气柔软了些:“你们来得太晚了。”

首先上船的女子,正是悦上越,她掩在面纱后的唇角微扬:“不晚,刚刚好。”云大人说得不错。冠家摊子铺得大,又这么些年过去了,管理上很难做到一丝不漏。

舟陆陆续续靠岸。岸上的女子底气正得很,有空舟就上。不及一刻,她们就全登了船,往孟元山去。

要离开的人,也不久留。只他们没想到才离河边不足百丈,就闻咻一声。

一人倒下。

“小心戒备…”众人警惕,却已经晚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袭来,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一顿乱射后,等候多时的五十明卫冲出做先锋,上千巫女随后。

那行人也精,不少未受伤的趴在地装死。敌露面,他们立马爬起搏杀,一边还大喊:“有敌袭。”

悦上越就在等着这音,见“船家”变脸,右手一甩,一根银钗刺穿了他的喉。经过二十天的苦练,巫女的手个个快狠准。不过十来息,她们就控制了河面上所有小舟,见下游挂灯的船来,立马加快往孟元山划去。

孟元山上已发现怪异。今儿这样的日子,喜好红艳的落桑也穿得素净。她站在飞鹰台,望着那些逼近的船,面无表情。不远处,巨大的鼓上,赤着脚的两女仍在舞。

观舞的不是旁人,正是留了髯须的邵书航。

在看清船都是空的时,落桑转身:“有客来扰,请神弓营。”

四周立时安静,正倒酒的邵书航尚有些迷糊,但见鼓上背靠背站立的女子放哨箭,心神一下子绷紧。

哨箭升空,孟元山灯火熄灭。此时悦上越一行距孟元山也就三五丈,她们立时弃船投入河中。控船的巫女没有下水,反桨往回去接援兵。

孟元山没能静谧多久,就有惨叫。

“啊…什么东西…啊…”

“是蜈蚣呃…”

接二连三,惨叫此起彼伏。仍站在飞鹰台的落桑心绪渐渐不稳,她知道那些不是蜈蚣、飞蛾…是毒蛊。细细回想之前,神思定在那艘画舫上。她蓝灰色的眸子流露阴狠,一定是那艘画舫。

巫族怎么会来袭孟元山?有什么呼之欲出,只落桑不愿相信:“把那些船沉了。”

神弓手才上箭,呜呜号角声入耳。落桑一愣,猛然转身望去。一片漆黑里,一点星火亮起。然后两点、三点,很快灯火照亮了整艘画舫。

画舫的甲板上,云崇青一身黑色锦衣。左边悦离穿回了她巫族族长的服饰。

正当落桑凝目急欲看清时,画舫的灯又灭了。悦上越一行已经扒上了孟元山,稍稍沉定气息,手下一个用力,上了石台。

“什么人呃…”

利索地杀了巡卫,出手的几巫女放下臂膀,快速给窝弓上短箭。下游来的船,灯已熄。神弓手即便占据有利地势也难对准,除非点灯。

巫族人长期生活在南塑茂林地,对周遭感知异常敏锐。当找到一窝点,大战起。

画舫环山游,一会灯亮一会灯熄。悦尚韩领八十女,弃画舫上了孟元山。

云崇青看着明卫登孟元山,看着人从山上坠落…看着血流进河里。风呼呼的,直至东方见白时,孟元山上安静了。

而这时,距离此方仅三十里的一条小街上,两青壮打着哈切来到一间铁铺外。走在前的那位,摘下挂在裤腰上的钥匙开锁。两人推门,准备找地方先歇会,只脚才跨入两步徒然顿住。

藏在门后的黑衣人一剑横扫,两人·头落地。

铁铺的门关上,十息后又打开。

天亮后,悦上越下到孟元山临河的石台,拱手向停泊的画舫:“云大人,可以上山了。”

席义站在半山腰,朝着望来的云崇青点了点首。

跳下画舫,云崇青与悦离并肩上到孟元山顶。仙客春居外,一女子瘫躺着。他走近,一眼认出:“落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下巴被卸的落桑,漂亮的眸子里爬满血丝,愤恨地盯着俯首看她的青年。

云崇青轻笑:“不用这样愤怒憎恨。我来拿你,也是想让你早日与冠…”手背到后,眯起右眼,装作思索,“不不,这样称呼有些不敬,应该是完颜氏亲族团聚。”

闻话,落桑啊额两声,极力挣扎。只她手脚都被卸了,难以动弹。云崇青移步向被押在地的邵书航:“邵关不够你折腾的,你跑去南川,把郭阳害惨了。”

邵书航惊惧,两眼勒大了上望云崇青。下巴被卸,兜不住口水。黏腻的银丝,拖到地。

“才消停多久,你又跑来孟元山呵…”云崇青冷笑:“你还真是哪热闹往哪凑。”今日开晴了,仰首看碧蓝天,“不过以后也没机会了,纥石烈…书航。”

当飞鹰台的匾落地时,南去的冠文毅右眼皮跳了下。他不喜欢路道两边的灌木林,敛目俯身,打马疾驰。跟在后的三十六人,随之加鞭。

高空有鹰俯冲而下,一双泛着冷光的鹰眼紧盯着一只被马蹄惊到的灰兔。

利爪抓向兔子后脖,兔子急躲。鹰抓空,扇翅膀转向再袭。兔子一急竟蹦起返身四爪朝天,蹬向逼近的鹰。

冠文毅心不由绷紧,正要打马,眼睫一颤,不做犹豫两脚一蹬离马。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跟在冠文毅后的伯仲躲闪不及,被一箭穿喉。

十丈外,一身着破缕戴着斗笠的男子,从背后再抽一支箭矢,上弓拉满。马感知危险,刹蹄嘶鸣。也就这瞬间,无数箭矢从路道两边来,杀向马匹。

在见到京机卫右副统领时,冠文毅知道自己输了。他不甘,泛着泪光的双目盯着前方。

仍旧站在路中央的男子,放下弓,摘下斗笠,露了真容,勾唇一笑:“文毅叔,好久不见。”

“你…你是?”冠文毅惊诧,脑中浮现出一人,韩南渊。

“韩斐然。”男子笑容温暖:“韩南渊的长子。”他终于回来了。流放时,他七岁。姑母有想过让他诈死遁逃,但他不愿。因为韩家嫡脉没人了,他不能死。即便是诈死,也不可。

傍晚,断了手脚的邵书航被丢到了邵府门前。门房跑出来还想质问骑在马上的大肥,只他话到嘴边,五百弓箭手已上墙瞄准了邵府里走动的人。

“你们做什么?这里是邵家。”

大肥轻嗤一笑:“放心,我们没找错门儿,围的就是邵家。”

三两天的时间,外界没了巫蛊作乱的声了,一切归于平静。月底,皇帝大好。四月初二,太和殿百官聚集。

沉静了几年的诚黔伯,也在列。大殿外,悦离、韩斐然、樊仲都候着。云崇青没着官服,站于先生旁。落在他后的中年男子,脸上有新疤,是济阳盛家家主。

这回盛家虽做了万全的准备,但对上悍匪,还是不堪一击。好在,沐晨彬、常俊鑫在清乐成功截下了那群悍匪,盛家一门得救。

冠文毅、冠岩承、落桑、邵启河等戴着镣铐,被押跪在地。

辰时至,方达到,抱着拂尘高唱:“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跪拜。

皇帝气色不错,慢走到龙椅坐下:“众卿平身。”

“谢皇上。”文武退列左右。方达再唱:“传南塑领主巫族族长悦离进殿…传韩斐然进殿传前大理寺右少……押冠文毅进殿…”

悦离今日的银冠溜边不再是银,而是黄澄澄的金。她跨入大殿,走至中央跪下:“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一天,她等了三十年。

韩斐然随后,云崇青虚扶了把先生。樊仲眼有热泪,他的家人日前已经回到京里。京中的宅子,朝廷也返还并修缮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真好啊!钱坪紧抿着嘴,老眼里蓄满了泪。今日事了,明天他就去寻樊伯远喝茶对弈。

皇帝看着御前侍卫押着一众进殿,嘴角带着嘲弄:“冠文毅,苦主都在这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皇上要臣从哪说起?”冠文毅嗤笑,他不认命:“是从先帝以查南泞私盐作饵钓辅国公府上钩不成,竟逼臣杀人盗银栽赃南谦门大营的兵,借此构陷辅国公府说起吗?”

朝臣均颔着首,不敢吱半声。

冠岩骁怒目望着殿上:“皇帝,你明知冠家是受命行事逼不得已,竟还着大理寺查南泞案,不就是想帮先帝洗脱构陷开国功勋的污名,保你皇室圣贤吗?我冠家是被你逼离京城的,你与你父一丘之貉。”

皇帝冷哼:“到了此般境地,尔等竟还敢胡说八道。朕只问一句,你们到底姓什么?”

“正如皇上所说,都到了此般境地了,冠家姓什么还不是由皇上说了算?”冠文毅凛然模样,要是不知内情的,还真以为他刚正。

云崇青心里在算计,马悦榕也快来了。

武源门外,一老妇背着包袱到了,仰望宫门,静立片刻,深吸一气毅然去擂鼓。滚过刀山,蹚过火席,被侍卫抬到了太和殿外。

“皇上…民妇…”灰头土脸浑身是血的马悦榕,右手死死抱着包袱,左手扒地向前爬:“民妇马悦榕…前南川布政使马良渡之女,要告冠家贼人栽赃诬陷,他…他一家都是金匪余孽,民妇父亲冤枉…”

皇帝沉着脸,抬手示意方达。方达立马吊嗓子唱:“传马悦榕进殿…”

站在武官首的沐宁侯,低垂着眉眼。冠家那卷族谱可不易复制,不过能派上用场,所有就都值得了。

宫人将马悦榕扶起,架着她进入太和殿。

看到姓冠的一家,马悦榕再不做掩饰,怨毒地朝着冠文毅啐了口吐沫:“你们想过会有今天吗?”仇恨撑起了她的意志,“杀千刀的,你们害了多少人,你们有数过吗?”

皇帝双目一阴,他们怎可能数过?

马悦榕跪下,颤着手解开包袱,将一卷金黄捧起。

“皇上,民妇因父亲被诬陷,一辈子恨极偷子。但…但到最后…”她哭笑:“民妇却做了回偷子。这是冠家族谱。民妇潜伏冠家五十年,求的就是个清白,让被害的父亲安息。”她伏身叩首,“求皇上做主。”

方达走下大殿,取了那管金黄,展开细细查检,确定没问题,奉到殿上。皇帝接过,一目十行,看后将东西丢到殿下:“冠文毅,你还有什么可说?”

冠文毅望着摊在地上的金黄,眼里充斥着阴鸷。被锁了镣铐的双手紧紧握着,他一败涂地。

完颜氏…一败涂地。

“父皇,”现王出列,一脚踏上那金黄,拱礼道:“儿臣请求父皇收回儿臣与冠颜婷的…”

“啊…”冠文毅突然发狂,脚上镣铐竟轻易被挣断。一脚扫倒挟制他的一个御前侍卫,蹬地飞扑。越过跪着的几人,用锁着两手的铁链圈住现王脖颈。

被押的一众,见势立马学样。他们的脚镣竟都不牢靠,一挣就断。

瑛王眼里滑过冷芒,与玦王、理王、九皇子几乎同时跑上大殿,大喊:“护驾…来人啊快护驾…”

方达察觉不对,挡到皇上前:“护驾…”

御前侍卫冲进太和殿。

反正都是个死,冠文毅一下折了现王的脖子。冠岩骁去擒钱坪,云崇青将老师推向谭老,一把将冠岩骁拉回头。新仇加上旧恨,冠岩骁挣断手链,挥手用铁链扫离逼近的侍卫,招招袭向云崇青门面。

斯文的邵启河、邵启海兄弟,竟都是练家。太和殿大乱,因着王公大臣不少,护驾的御前侍卫手脚拘束。沐宁侯、段励左右夹击意欲袭向太子的冠岩承。

封卓瑧站在龙椅正下方,警惕着。诚黔伯对上冠文毅,似要求功赎罪,攻势猛烈。孟安侯拦下了冠颜婷。大殿之上,瑛王掩在袖中的右手一转,一把匕首落下,毫不犹豫地捅向在前的理王。

“呃…”理王错愕,愣愣地低头下望,只见滴血的尖刃。

方达察觉,回头看去。瑛王拔回匕首,杀向璟王。璟王躲避,脚下踩空,滚下大殿。皇帝面色铁青。沐宁侯一掌击碎冠岩承的头骨,袭向靠近太子的诚黔伯。

正与冠文毅打得难分上下的诚黔伯,徒然收势,攻击太子。要上殿的封卓瑧,避过攻势,一脚将他踹向外祖的杀招。冠文毅上殿,被两宫人拦下。瑛王见封卓瑧到殿上,竟反手杀向龙椅。

方达、封卓瑧同时阻拦。方达快了一步,却空出了皇帝身前位。这时,九皇子从旁来,一把将收力身子未稳的封卓瑧推向玦王。玦王左手寒光迎接。

“小心。”皇帝瞥见,起身拉太子。不想九皇子这一推是拼尽了全力,太子被拉住了,皇帝自己却倾倒了过去。玦王未收手,眼里暴戾满溢,一刀捅进他父皇侧腰。

封卓瑧一掌击向玦王心口,玦王血自口中奔涌而出,笑看杀来的小九。只九皇子未等抵近,方达已回守,一拂尘将他扫落大殿。

“传太医…”封卓瑧抱住他父皇,眼眶通红。皇帝斥道:“不许哭。”

大殿里的乱臣贼子,全被杀绝。百官跪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方达含泪,唱:“退…”

“八百里加急…”

满朝震动,皇帝忍着剧痛,想要去拔匕首。封卓瑧阻止,语带凝噎:“不能,我们让太医来拔。”

“皇上…”送信的兵丁到太和殿外已力竭,瘫倒地上,脸灰败:“蒙古集结…十十六部,二十万铁骑压境。”

皇帝让太子扶他起来:“打…”唇上血色肉眼可见地退去,“云崇青,顺天府尹。”

云崇青听到了,神情凝重铿锵道:“臣遵命,誓死为皇上为大雍守好京畿。”

皇帝看向还跪在大殿中央的悦离、韩斐然,刚他们一直未动手。冠家…是朝廷养肥的,皇家该受这罪。

“辅国公府蒙冤,爵位恢复从前。朝廷与南塑协议依旧,巫族自治。”

悦离、韩斐然叩首:“臣谢主隆恩。”

“樊仲…”

“小民在。”

“你身子若还可以,就进刑部修律法。”

樊仲脑中回荡起钱坪对他的期望,欣然应了:“臣遵旨。”

“马良渡,无罪。”皇帝两眼上翻,有些撑不住了:“退朝。”

………………………………

马昭容被放,回了储宁宫。沐贵妃将十皇子送还,就去了乾雍殿。见到小舅,她看着小舅两手上的血,有些眩晕:“皇…皇上怎么样了?”

“伤及内腑。”江陈只庆幸玦王没在刀上抹毒:“臣拼尽全力,至多能保皇上卧榻三年。”

沐贵妃身子晃荡了下,芬嬷嬷忙上前稳住。

江陈规劝:“娘娘保重,皇上那还需您陪伴。”冠家伏诛,一切已真相大白。朗家的好日子没几天了。他想等闲时寻愈舒商议,将姐姐的墓迁移到三泉县。正好,崇青的根也在那。

收拾了心绪,沐贵妃扯起唇角:“我进去伺候皇上。”

皇帝已经知道自己什么情况了,佟院判正跪在一旁守着。

封卓瑧紧握父皇的手,嘴里苦极:“您不该拉儿子的。”

“你糊涂了。”皇帝换口气:“朕…朕不能将大雍…江山交到不忠不孝的奸恶手中。不…不拉你,你让为父…培养小十还是再生几个?”

瑛王被擒,现王、理王、玦王都死了。封卓瑞尚好好活着,封卓瑧吸气慢吐:“锁完颜氏、纥石烈氏的镣铐,应是瑛王、诚黔伯府动的手脚。”

皇帝看着贵妃进殿,展笑,回儿子的话:“最后了…背水一战,自是拼尽所有。是朕大意了。”所以,他把京畿交给了云崇青。

云崇青盛名在外,百姓爱重。由他掌京畿重地,民心安。而他的手段,也能震住一些心中藏鬼的狗东西。

“你先出去,我与你母妃有话要说。”

封卓瑧没守好父皇,心里愧疚,正要跪他母妃。沐贵妃两眼盯着龙榻上的皇上,拉起儿子,将他推开。来到榻边坐,接过宫人递来的温巾子擦擦手,端茶帮皇上润口。

皇帝抓住贵妃的手:“封后的旨意,朕会亲手写。这些年…委屈你了。”

沐贵妃没推拒:“莹然谢皇上没让新君来册封莹然,成全了莹然的傲骨。”

“朕咳…不能陪你到老了。”皇帝看着他的贵妃:“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帮朕多看小八几年。”

“我一妇道人家,能看他什么?领太子这事,还是得由您亲自来。我都问过江太医了,他说能保您好些年呢。我乐意伺候您,服侍您。”

“好。”皇帝不与妇道人家争辩:“朕…朕早知皇家情薄,只没想到有一天…会死在自己儿子手里。”

沐贵妃强忍着不让眼泪掉落:“玦王真的太不懂事了,他对不住他母妃。”

“不懂事的又何止他?”皇帝叹气:“方达…”

方达跪到地上,他罪该万死啊!

“把…把九皇子送去给瑛王。”皇帝扯唇:“朕的手上,占满了皇室的血,不缺这两个。”一个个的都想让自己成为大统唯一承继人,他还没死呢,在眼睁睁地看着。

“是。”

四月初三,皇帝下诏,太子监国。

云崇青上任顺天府尹,第一把火就烧到了诏狱,严查冠、邵镣铐事件。仅仅一月,便查到了京机卫。京机卫统领庄千宁,配合着将京机卫整个清洗一遍。

太和殿之乱也有了定论。诚黔伯府陈家被诛三族,贤妃、瑛王妃及瑛王妃母家一个都没逃过…九皇子在狱中被瑛王虐·杀。瑛王得知亲娘于冷宫里自杀后,撞墙而亡。

太子手狠,没轻放一个罪人。午门外刑场,足足一月血都没干过。

大雍与蒙古之战,段南真有意拖着蒙古,打了三年之久,生生将蒙古拖到山穷水尽,最后歼灭蒙古十三万青壮。蒙古递上降书,派公主和亲。

段南真搬兵回朝,太子犒赏西北军之后,建和皇帝宾天。

正承二年六月初三,乾雍殿,封卓瑧背手歪着头,愁眉对着他严肃的云爱卿说道:“希望等您回来时,朕膝盖头上也趴着一个小的了。”

对皇上与皇后之间的事,云崇青一点都不想多嘴:“臣此回代您巡查边陲,怎么也要三四年。子嗣的事,都看缘。臣与内子就是成婚快三年才有了云熙。云熙五岁,内子生云蜜、云惜墨。”

不一样,他的皇后是不想生。皇帝手搭上崇青舅舅的肩:“在外巡查,您要常写折子进京。”

“臣遵旨。”

六月初六,宜出行。云崇青携媳妇、孩子离京。十六辆马车驶到京郊十里亭停下,都成熟稳重不少的苗晖、常俊鑫等候在亭中。

三人见面,相视笑过,不约而同整理衣饰,对天地拜。拜完,举杯碰撞,他们齐声道:“赠清明予俗。”

一边说话的三位夫人,闻言望去,皆满目爱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明后两天,会更番外。先推一波作者君的下本文《路人甲,强惨还带点憨》,年后几天更文。

辛珊思穿书了……

穿成了个女疯子。

女疯子年纪轻轻,却内功绝顶,因此一直被囚禁着。在文中,她唯一的存在感,就是于女主重伤时,给女主喂了一甲子内功。

内功没了,然后…女疯子就死了。

辛珊思穿来时,头号女配正撺掇着她去抢亲。

抢谁?

抢江湖第一女霸王遗花宫宫主看上的郎君。

辛珊思兴奋站起:“快…帮我解开锁链。”

锁链一解开,她撒腿狂奔,誓要远离头号女配这个疯子。

可……谁能告诉她,书里都没女疯子抢亲这回事,她怎就赶上了?

不但赶上了,还阴差阳错把某郎君给糟蹋了……

糟蹋了还不够……她竟然还有喜了……

有喜了还不够……某郎君不是个小白脸吗?咋一翻身就成了百草堂黎上?

文中,黎上此人,多智近妖,表象俊美无俦温文尔雅,实则乖张凉薄心眼极小。他师父就是他杀的。

完了,辛珊思两手抱着大肚,两眼望着茫茫前路,仿佛已经看到阎王长啥鬼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