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睡你身边

姜若棠坐在了茶几的一角,他缓慢地倾向陆归帆,透过那层薄镜片,姜若棠可以看见陆归帆的眼睛。

陆归帆的表情很淡,这让姜若棠想到了神龛里那些被世人以香火换欲望的神像。

你会心动吗?

姜若棠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明明自己紧张得心脏都要悬停了,却还要一脸落落大方——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陆归帆的下巴,拇指覆盖在了陆归帆的唇上。

原来这就是他嘴唇的触感,有一点柔软,又有一点韧性,姜若棠屏住呼吸靠近,他不知道此时的陆归帆有没有像自己一样闭上眼睛,当他吻上自己的手指,错觉一般陆归帆的肩膀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姜若棠侧过脸时鼻尖差一点触碰上他的脸颊,又也许是陌生的温度和第一次有人突破了陆归帆的社交距离让他不适应,他的唇好像轻微地张开了一下,让姜若棠的拇指指腹感觉到微妙的力量,就像是陆归帆回应了他。

姜若棠轻轻挪动,嘴唇顺着自己的手指向上,他的鼻尖来到了陆归帆的眼镜下方,将镜框缓慢顶了起来。

陆归帆的手原本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当他感觉到镜框正一点一点失去重量时,在无人主意的角落里,他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姜若棠的鼻尖就像羽毛,若有似无触碰他的肌肤,那轻微的体温传递,让陆归帆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提拽,随着那副眼镜挪动向高处。

镜框的上沿带起了陆归帆的刘海,一切朝着难以自控的地方而去。

周围一片安静,姜若棠知道自己必须点到即止,他向后一退,倏然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归帆唇上的压力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巨大空虚感,从骨血到大脑,都在下意识追逐着姜若棠的体温。

然而姜若棠只是双手托着他的眼镜,将它戴回原处。

“怎么样?有没有电影感?”姜若棠的双手还搭在陆归帆的肩膀上,刚好为他挡住了炸红的耳朵。

简莎他们几个都看傻了。

“我……刚还以为你真的亲到班长了呢……”蔡寂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可能?我亲的是我自己的手指!”姜若棠解释道。

赵长烽摸了摸后脑勺,“有种又深情又涩情的感觉,不知道咋回事……”

姜若棠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深情我还能理解,涩情算怎么回事?我明明嘴唇都没动过!”

简莎来了个神总结:“可我觉得你光用鼻尖就把班长的纯洁夺走了。你挑起的不是班长的眼镜,而是他的贞操!”

“什么鬼?”姜若棠转头看向陆归帆,“班长!我对你是不是很保护的?”

陆归帆的耳朵已经褪红了,淡声道:“原来假吻戏是这么拍出来的。”

姜若棠回答:“对啊,不只是这个,还有贴保鲜膜的呢,真的多此一举。”

简莎看向白映川求证:“不是吧?贴那么薄的一层膜,触感温度都跟真的亲了差不多,搞这一套不约等于脱了裤子放屁?”

白映川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姜若棠的假吻让他产生无尽想象,在他的鼻尖顶起那副老旧眼镜的时候,白映川的心血都要泵出来,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姜若棠拽过来,狠狠咬上他的鼻尖,要他哭要他疼要他求饶,要他后悔当着他的面去撩拨别人。

“白映川?”

简莎的声音让白映川瞬间回过神来,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另一个人充满无尽想象。

“是真的,也不是矫情,主要是有时候拍吻戏时演员年纪还没到,怕对方家长在意。”白映川说。

“哦,如果是这样还能理解。”简莎看向姜若棠,“有一说一,刚才的接吻画面要是放电视剧里,单集收视率肯定会爆!又纯又欲的,还得是你们美术生。”

“那当然。”姜若棠露出得意的小表情,“不要小看我们美术生的审美和构图!”

娟姐切了水果来,正好错过了刚才姜若棠的即兴表演,大家起哄地笑了。

晚上十点多,唱歌唱累了,一群年轻人就去了露台放烟花。

蔡寂感叹道:“我上一次放烟花,还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时候我妈还在我身边,她陪着我去楼下的杂货铺买了一块钱三个的小金鱼……”

姜若棠安慰道:“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在你妈妈身边了,到时候你们全家一起看烟花。”

“嗯!”蔡寂笑着点头。

赵长烽手长腿长,点烟花的重任就交给他了。

本来应该找支香,但他们没准备,就翻找了待客用的烟,赵长烽点烟的时候还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要是被教练发现了,我怕是要跪钉板了。”

大概因为天气冷,赵长烽摁了半天火机,小火苗还没坚持到把烟头烧透就灭了。

蔡寂一边搓手一边过来问:“好了没?”

“这打火机是不是没油了?”赵长烽抱怨了起来。

“还是我来吧。”姜若棠走过去,上辈子他抽的烟不少,在现场所有人里恐怕只有他才是点烟的行家。

赵长烽明明比姜若棠高了大半个脑袋,却低着头把烟递过去,那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姜若棠的保镖。

姜若棠咬着烟,侧过脸,一手摁下打火机,另一手挡住风,火光照亮了他的下巴和嘴唇,姜若棠垂着眼,有风绕过了他的手,随着火光一个摇曳,光影在他的眉眼间变化。

白映川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觉得这样的姜若棠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从容中有一种将世事看透的疏离。

他有一种很特别的美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一株海棠,优雅蜿蜒着延伸出自己的枝干,缀着紧紧闭合的苞蕾,却神秘地让人猜不透那苞蕾中的只是绿叶又或者是绿宝石般的花朵。

“你会抽烟?”陆归帆的声音在姜若棠的耳畔响起。

“会,但你放心,我不抽——因为我想要长命百岁。”姜若棠朝着陆归帆弯起眼睛。

陆归帆没有再说什么,他相信姜若棠不抽烟。

姜若棠把点着的烟递给了赵长烽,赵长烽压下腿,伸长手臂,点燃了那个像小炸药包般的烟花的引信,先是轻微的小火花,接着便是让人惊讶的火树银花,白色的、金色的、红色的、彩色的,将大家的脸照亮。

蔡寂拿着一个长长的杆子,赵长烽替他点燃,他举向天空。

忽然一声鸣响,惊得旁边的林鹿差点跌坐在地上,蔡寂的肩膀都缩了起来,像只鸵鸟。

姜若棠站在那里,他两只耳朵都很温暖,那声撕破长空的鸣响也没能把他吓到,相反声音很闷,因为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的后背几乎贴着对方的胸膛,明明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姜若棠却能清晰感受对方呼吸带来的起伏。

就像温暖的海,姜若棠潜意识里就想要陷进去。

那是陆归帆。

“砰——砰——砰——”

十几发彩炮冲向天空,蔡寂差点拿不住它。

其他人都捂着耳朵。

等到这一轮放完了,蔡寂几乎听不见声音了,冲着所有人大声喊:“这简直就是要干翻苍穹啊——”

姜若棠回过头,他和陆归帆挨得太近了,鼻尖差点掠过对方的唇缝。

他又闻到了陆归帆身上清爽的,让他无比安心的味道。

当大家回头的时候,陆归帆已经放下了自己的双手。

终于来到了倒计时,他们一边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一边闭上眼睛许愿。

姜若棠觉得这一切都美好得像幻觉,他想要保护和报答的赵长烽就在他的身边,一声又一声喊他“哥”,他有了蔡寂和简莎这样的朋友,还有陆归帆体贴细致地和上辈子一样保护着他。

如果真的有神明,请让这一切天长地久。

大家把剩下的烟花都放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凌晨一点,该睡觉了。

简莎是唯一的女孩子,她惦记着一楼的公主房。

赵长烽和蔡寂勾肩搭背地聊着他们追的动画到了第几集,剩下的就是白映川、林鹿、姜若棠还有陆归帆了。

“还有两间房,我的房间和小高的房间。”姜若棠笑着说,“怎么分配?”

对于林鹿来说,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让姜若棠和白映川睡在一起的。

万一这两人来个床头对账,林鹿之前的一些挑拨就全部暴露了,以后他都很难在这两人之间周旋。

“我比较认床,从小学到中学每次来玩都是睡若棠的房间呢!”

林鹿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要跟姜若棠睡在一起。

这样的话,就是白映川和陆归帆一起去睡小高的房间了。

“啊?白映川和班长睡一起?这两人会不会相顾无言啊?”简莎问。

姜若棠瞥了白映川一眼,捕捉到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他这人表面上温和实际上是有点高傲的,睡司机的房间对他来说估计很不爽。

“哈哈,白映川和林鹿比较熟嘛,那你俩就睡我的卧室啊!我跟班长睡小高的房间!”姜若棠回头看向陆归帆,“可以吧,班长?”

“好。”

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白映川盯着姜若棠看了好一会儿,然而姜若棠就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噔噔噔上了楼梯,拿自己的睡衣和洗漱用品下楼了。

这其实是最好的决定,毕竟白映川和林鹿的家境比其他人都要好很多,如果让他俩睡司机的房间,多少会有点被轻怠的感觉,现在这两人住在主人的卧室里,那就没什么可挑剔了。

林鹿也是喜上眉梢,没想到跨年的夜晚竟然能和白映川睡在一起。

“早点睡啊,宝宝们!”姜若棠笑着转身跟陆归帆去小高的房间了。

看着他的背影,简莎来了一句:“姜若棠要跟他的男神一起睡,这夜晚信息素弥漫,让人遐想连篇~”

赵长烽无语道:“你又在说我们听不懂的东西了!”

姜若棠却因为那句“遐想连篇”差点踉跄。

我去,本来我什么都没想,比矿泉水还纯洁!

被简莎这么一点,感觉自己不幻想点有的没的,都对不起和陆归帆的同床共枕。

小高的房间差不多有陆归帆家的客厅那么大,一张一米八宽的床,现代简约风的书桌和衣柜,其实属于小高的生活痕迹并不多,他顶多也就是陪姜怀远出去应酬回来如果晚了才会睡在这里,一个月下来打到顶也就四五次。

娟姐提前帮忙把床单和被罩都换成了姜若棠那套栗色格子的,两个枕头并排放着,明明是小高的房间,空气里却弥漫着让陆归帆觉得熟悉的、属于姜若棠的味道。

房间里开了暖气,空气有些干燥。

姜若棠洗完了澡,吹干了头发,站在小高的穿衣镜前咧着嘴。

“你在干什么呢?”陆归帆站在他的身旁问。

“我的嘴唇太干了。”

提起嘴,陆归帆又想起了刚才唱K的时候他几乎贴着自己的感觉,心脏剧烈收紧,血液向下奔袭。

“你房间有润唇膏吗?或者我问一下简莎有没有。”

陆归帆刚拿起手机,姜若棠就摁住了,“班长你是不是傻,润唇膏哪里能随便给别人用啊,那不成了间接kiss。”

不提还好,提起“间接kiss”,陆归帆低下头正好看见了姜若棠的手指。

那不就是刚才他们间接kiss的媒介吗?

“那你别剥了,万一破皮了,会流血的。”

“嗯,知道了。”

说完,姜若棠的舌尖还在下唇很快地舔了一下。

就像小猫舔罐头那么快,但陆归帆的心底泛起很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罐头。

不……应该说……他想成为那个罐头。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来到了床边,声音平静地问:“你睡哪一边?”

“哈哈,我睡你身边。”姜若棠对着镜子胡诌,说完之后还觉得自己挺押韵。

陆归帆瞥了一眼他没心没肺的背影,拉起了被子钻了进去。

这里是司机的房间,但寝具什么的很高档,床垫软硬适中,不像陆归帆的单人床只是在木板上垫了一层软垫,被子柔软蓬松,被套也很亲肤。

而陆归帆的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已经起了毛球的格子睡衣,摸上去有一点硬,和这张床格格不入。

“班长,你擦了面霜吗?”姜若棠回答。

“我的没带来。”

陆归帆对这些并不讲究,天气冷了,还是脸开始紧绷才想到搽面霜,用的也是超市里15元一大罐的保湿霜。

“我挤多了,给你抹。”

姜若棠跑过来了,在陆归帆的身边坐下,陆归帆下意识想要去拿床头柜上的眼镜,潜意识里他很想看清楚姜若棠靠近自己时的样子,但是姜若棠的手心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他嗅到了淡淡的男士面霜的香气。

姜若棠并不想对方戴上眼镜,这样陆归帆就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接触陆归帆的肌肤,不加掩饰地欣赏他线条优美的眼睛轮廓,抚摸他的鼻梁,他的下巴。

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姜若棠心底泛起一层又一层隐秘的甜。

“班长,你不刷题了吧?”

“太晚了,当然不刷。”

“好诶,睡觉。”姜若棠没有绕去床的另一侧,而是趴在了陆归帆的身上,翻了过去。

陆归帆下意识抬手撑了他一下,扣住他腰身的那一刻,真实又温暖的触感几乎要把陆归帆烫伤,他更想要死死掐住他,用力掐下去,让这个带起自己莫名情绪的坏小子喊疼。

然而姜若棠已经钻进被子里了。

陆归帆朝着床沿的位置靠去,他觉得自己的睡衣质地太粗粝了,会刮得姜若棠不舒服。

但是姜若棠却轻轻扣住了他,“就一床被子,你离我那么远,都不暖和了。”

陆归帆朝着姜若棠移了一点,姜若棠的胳膊伸了过来,绕过了陆归帆的腰,将他朝着自己的方向搂了过去。

“班长,你是不适应和别人一起睡觉吗?如果我在这里搞得你睡不着,我可以上去和林鹿他们一起睡。”姜若棠问。

大概因为离近了,姜若棠说话时的气息像一层一层的波澜涌向陆归帆,让他心神紧绷的同时又成瘾一般下意识去追索去感受。

“我……睡衣比较旧,质地比较硬,怕蹭到你会让你不舒服。”

“啊?我又不是豌豆公主,没那么细嫩。”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眉眼,只觉得满心欢喜想要紧紧靠着他,“不过你这么说了,我就好奇了,我能摸摸你的睡衣吗?睡衣能有多硬?”

陆归帆发现,只要姜若棠坦诚说出自己的愿望,他根本拒绝不了。

“你真是小孩子,睡衣上都是毛球,有什么好摸的。”

“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姜若棠的手掌贴在了陆归帆的后背上,轻轻摸了摸,感受着那些小毛球带来的磨砂般的质感,莫名地有点上瘾。

这对于陆归帆来说,就像一种折磨,不仅仅是姜若棠的掌心,还有他的指尖隔着粗粝的布料抚过他的肩胛,他必须用十二万分的定力才能保持放松。

“你要摸多久?”陆归帆开口道。

出声之后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低沉甚至干哑,他不知道姜若棠发现了没有。

“好嘛,不摸了。其实那些小颗粒在手心里的感觉特别有意思。我小时候睡觉喜欢摸一床小毯子,不摸我就睡不着,那床小毯子也起了小毛球,手感就和你的睡衣一样。”

哪怕关了灯,自己的视力也不好,但陆归帆借助想象能感受到姜若棠此时一定是眼睛弯弯,唇上带笑。

“班长……”姜若棠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我痒痒,你给我挠挠?”

陆归帆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若棠传染了,精神深处也在发痒。

“哪里痒?”

“右边肩胛下面。”

一边说,姜若棠一边转过身背对着陆归帆,他一动,带起一阵风,满满都是姜若棠的味道。

陆归帆隔着睡衣给他挠了挠,姜若棠不满意地扭了扭,“唉,隔靴搔痒一点不爽,你伸进去好了!”

姜若棠把自己的睡衣向上拽了拽,意思是让陆归帆从衣摆下伸进去。

陆归帆屏住了呼吸,喉咙来回滚动。

大概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陆归帆有动静,姜若棠这才觉得自己太“造次”了,回过头来小心地说:“那……算了,我自己挠挠好了……”

“没关系,我来。”陆归帆的手伸进去,试探性地在姜若棠的背上碰了碰,“是这里吗?”

“上面一点……左边一点……”姜若棠耸着肩膀扭动,将自己往陆归帆的指尖上蹭,“哈哈哈,班长你用力一点!又不是挠小猫!”

“还小猫,你这就像玩了泥巴的小猪,把我当成树来蹭。”

这个比喻把姜若棠给逗笑了,陆归帆的指尖能感觉到来自他胸腔的振动,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共鸣,那种无法克制的悸动感如同潮汐周而复始地涌来。

挠了一会儿,陆归帆的手停了下来,轻轻覆在姜若棠的肩胛下,轻声问:“睡吧?”

“嗯,睡了。”姜若棠的声音有些粘糊,大概是困了,听着很乖很乖。

过了好一会儿,陆归帆才将手拿了出来,捏着姜若棠睡衣的后摆缓慢地向下扯,小心地盖在他的后腰上。

手心和指尖还留有对方的温度和触感。

大概是到了新的环境,陆归帆没有丝毫的睡意,这让他细细感受着睡在自己身旁的姜若棠。

对方微微蜷着,一只手放在枕头上,呼吸是平缓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陆归帆动了动手指,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去触碰某个人。

越是安静,好像就越容易有无穷无尽的想象。

比如唱K时候那个虚假的吻,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接近自己可以带来那么强烈又细致的感觉,哪怕仅仅是鼻尖轻微的触碰,对于他来说就像洪流涌入心脏,决堤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