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云清收回了看向那片空空荡荡的黄沙区域, 却在看到背包里多出的任务奖励时愣了一下。
他刚刚在尝试砍断肖恩身上那些丝线的时候尝试了所有能用的武器，导致现在的背包格子有点乱，但新得到的物品都会出现在背包最前面的格子, 因此晏云清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正在闪闪发光的新道具。
[生命源石]
生命源石……？这个词是不是之前那个绯烟小队提到过的？要去魔王宝库里找的东西？
晏云清迟疑了一瞬，点开该物品的介绍。
介绍很短, 只有六个字。
[生命源石]
描述：复活已死之人。
晏云清：？？？
晏云清被这短短六个字震撼了一瞬, 差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等下，这游戏真有复活道具？
不对, 这个世界真有大复活术？？？
这对吗？兄弟，这不对吧？
晏云清从玩《魔王》开始，到现在的《归途》, 都没有发现这个世界有和复活相关的魔法或者技能, 唯一有复活元素的只有玩家本身。
那还是因为玩家本身不算是这个世界的存在，而是通过游戏那个所谓的全息头盔进入的艾尔曼大陆，所以才能拥有死亡复活的能力。
但对于艾尔曼大陆本世界的人, 可没有复活这一说法, 就连神战期间, 神明也不曾做到过的。
就连晏云清自己都不敢轻易尝试死亡，毕竟他虽然也有玩家面板，但他是真身上阵, 万一卡到bug死了就真死了, 那不就完蛋了。
唯一和复活沾上一点边的只有亡灵魔法, 这也并不是把死去的人复活，而是召唤死去的人的灵魂, 死者若生前仍有执念且意志力强大，才能在死后转变成亡灵，但亡灵也是有消亡的一天, 甚至大多数亡灵都是神志不清，无法想起生前记忆的状态。
因此亡灵魔法并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复活。
生命女神……留下的权能，能够复活已死之人？
晏云清将那枚[生命源石]拿出来，这枚据说可以复活已死之人的[生命源石]整体呈现菱形，散发着乳白色的光晕，长得有几分像是水晶，中间流淌着不知名的半透明液体。
晏云清拿着那枚小水晶石头在眼前晃了晃，那半透明液体十分粘稠，只是随着他晃动的幅度跟着轻轻摇晃了几下，没有其他变化。
晏云清盯着那枚[生命源石]，有心想要试一试这个复活的概念，但手上没有试验品，也不知道这个[生命源石]的具体用法。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是一次性的还是能够使用多次？
然而这些游戏系统都没有给出解答，只是任由他摸索。
找不到突破口，晏云清只能将这枚[生命源石]重新塞回背包里，准备等回去后给梅林看看，说不定见多识广的他能够研究出这个[生命源石]的用法。
整理了一下被他自己弄乱的背包，晏云清终于朝着组队队友的方向走去，半道上他已经接到了亚瑟那个护送任务完成的通知，经验奖励真的很丰厚，再加上肖恩的任务，两个任务加起来让他的等级直逼一百级。
等他把从赏金猎人协会接到的任务清一下，差不多就能达到一百级了。
去见西奥多的底气又增加了呢！
晏云清叹气，在心底自娱自乐。
***
“啊，大佬！”[火的寂寞]远远地就看见了晏云清的身影，连忙手舞足蹈地吸引晏云清的注意力。
晏云清瞥了他一眼，别说，和[火的寂寞]做朋友的感觉应该不错，这家伙一向是个乐天派，和他相处真的很愉快。
[英奕]几人看起来都还不错，只有亚瑟灰头土脸的，满脸泥沙，极其狼狈。
晏云清见到亚瑟的凄惨模样，“你们遇到什么了吗？”
怎么把任务NPC弄成这幅模样。
晏云清这话一出，几名玩家面面相觑，倒是亚瑟自己澄清了不是玩家虐待了他，而是——
“那可是唯一一座保存如此完好的永恒纪年期间的城池，就这么下陷了！”亚瑟板着一张苦瓜脸，“我还想下次和我的老师一起来研究——都怪我，一定是我触动了那广场上的魔法阵才导致的……”
[火的寂寞]替他翻译：“冲出来的时候，他惦记那些书籍——哦，就是我们刚进去的时候在一个房子里收集到的书籍，然后我们回头去找，结果差点一块陷进去。”
“他冲得比较前面，所以——”
晏云清恍然，“这样啊。”
他想了想，宽慰道：“不是你的问题，而且那也不是魔法阵，是炼金阵法，应该也不是你触发的。”
亚瑟抬起头，皱着一张脸，“炼金阵法？不，那就是魔法阵。”
晏云清一怔。
亚瑟垂头丧气，“我不会看错的，那就是魔法阵，中间有一个符文结构我记得很清楚，炼金阵法不用那种结构的。”
魔法阵……？
不对啊，他能感觉得到肖恩在说自己在炼金术上有天赋的时候确实十分自信，所以最后修改炼金阵法导致全城人晶化的错愕与后悔也十分真实，晏云清不觉得肖恩会在这一点上欺骗他。
可肖恩自始至终都说那是一个炼金阵法。
“不过那个结构确实很偏门，我也是在学院藏书室找到的手札上看过类似的结构。”亚瑟说，“大部分魔法阵都用不到，你把它错认成炼金阵法也正常。”
亚瑟说到自己专业上的时候又变得极为认真，“说起来那本手札好像还是我们学院的一个老师寄放在藏书室的……”
晏云清闻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名字，他脱口而出：“克莱顿·格雷戈里？”
亚瑟惊奇：“你怎么知道？”
他反问完，又想起来晏云清之前自称曾在希格瑞特的剑士学院旁听过一段时间，又恍然：“哦，我都忘记了你之前在希格瑞特学院待过，对，就是格雷戈里教授寄放的，你也认识他吗？”
“不过你不是剑士学院的……也认识我们魔法学院的老师？还是说你也看过那本《古今魔法阵研究》？”
晏云清却陷入了沉默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并不代表晏云清也看过亚瑟所说的那本手札，而是他记起来了，当时他将永恒神教的事情告知给梅林之后，梅林曾在学院内找过他一次。
也是那一次，梅林说永恒神教所使用的阵法他在希格瑞特学院的藏书室也找到了相关记录，是一位名为克莱顿·格雷戈里的高年级老师寄放在学院里的。
而晏云清与这位克莱顿·格雷戈里老师也有过交际。
——他在希格瑞特学院上学的时候，那位和他关系不错，曾多次与他示好的昆恩·格雷戈里，就是克莱顿·格雷戈里的儿子。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巧合了？
但梅林找到他的时候，没有说过克莱顿·格雷戈里有问题，那些书籍手札也确实是早些年就已经寄放在学院藏书室的，就连昆恩的入学都比他早。
毕竟他会进入学院，也完全是他自己主动的，并没有他人的引导。
……所以还是巧合？
晏云清蹙眉，但对亚瑟所说的魔法阵还是有些在意，“那你记得那个符文结构的用途吗？一般刻画在魔法阵里是做什么用的？”
“嗯？”亚瑟想了想，“好像是增强……魔法的？类似于增幅魔法。”
增幅……魔法？
所以，魔法矿石能量被激发，瞬间将埃兰蒂克城晶化这件事，并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然而肖恩对此却毫无所知，他依旧觉得是自己在修改阵法时出了错，最后导致的这个结果。
晏云清想起了那本被丢在肖恩家中那本同样被晶化的手札，那来自于奇恩的笔迹，肖恩怪异情绪起伏，斩断丝线前平静毫无情绪波动，大部分的情绪都是装出来的，斩断丝线后却明显变得更活泼了一些……
晏云清抿了抿唇，他又回想起了魔王时期所听闻有关奇恩的事。
最初的奇恩，他利用生灵制造亡灵的时候，似乎也用过相同的办法——强行剥离生灵的灵魂，利用魔法阵困住这些灵魂折磨至其成为亡灵。
也是因为奇恩抓住制造成亡灵的生灵中，有一部分外出的精灵，所以最初的西尔芙才会答应和魔王一起走出森林，最终加入进了魔王的队伍里。
从最开始，奇恩就有利用情绪制造过亡灵的例子。
所以——
肖恩的失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从那本手札出现在肖恩的面前时，有一个隐秘的计划便开始了。
一步一步，引导着肖恩做出『为家族荣光和保护城池而牺牲自己』的决定，最后又在那道阵法上设下陷阱，导致最后全城晶化。
原本自我献祭，应该直接死亡却成了亡灵的肖恩，目睹了计划失败，他的家族同他想要守护的城池在一瞬间死亡。
他会察觉到痛苦、悲痛、折磨……但这些情绪又通过那些丝线，被抽离肖恩的灵魂，存入阵法之中，阵法通过输送另一股能量进入肖恩的灵魂体，维持他的灵魂不消散。
等到这些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被重新归还于肖恩……会变成什么样？
肖恩会失去理智……同时又变得格外强大。
做出这个计划的人，想要人为制造一只强大的亡灵。
这就能够说得通，为什么肖恩的父亲与爷爷明明比他还要强大，却死得那么快，偏偏比他们都要弱小的肖恩却能带着埃兰蒂克城三年之久。
因为这个计划本身——就是要让肖恩自己走入圈套。
肖恩主动地走进了陷阱之中，甚至自己为自己的脖子套上了麻绳，杀死了自己之后还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晏云清有一瞬间背脊发寒。
他想起了曾在永恒神教的那些地下祭坛所感受到的惊悚。
做出这个计划的人，就像是邪教一般，循循善诱着信徒一步步走向毁灭，而在自我毁灭的瞬间，仍旧觉得自己不会死亡，而是即将步入伊甸园。
晏云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还在纠结那座古城的亚瑟，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亚瑟说的确实没错，他们的出现是导致埃兰蒂克城下陷的原因。
按照幕后之人的计划，现在应当还不是那些情绪与力量返回肖恩灵魂体中的，而他们的误入导致阵法提前启动，而他又在肖恩彻底接收完那些情绪之前，斩断了那些丝线，阻止了肖恩的‘黑化’。
而埃兰蒂克城下陷本质上应该和他们无关，而是因为阵法的缘故。
计划的幕后之人要让肖恩不停生出强烈的悔恨、悲痛情绪，自然要把这个肖恩弄出的‘成果’时时刻刻展现在他的面前，刺激肖恩的情绪，因此阵法还有一定的维护作用。
而阵法本身又是通过吸收肖恩的力量来维持运作，简而言之，整座城池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的一幕，没有被风沙吞噬，都是由肖恩的力量来维持的。
所以在晏云清话语间刺激到了肖恩，而亚瑟误触了阵法并且启动了阵法，那勉强维持稳定的平衡被打破，在肖恩的意愿下，整座城池开始自我毁灭。
晏云清之前和肖恩说的：做错了一件事，若是良心不安，就会用言语来尽可能美化自己，就像是肖恩最开始的叙述那样。
而这座城池的下陷，也是肖恩在潜意识中，想要销毁的过去。
他痛苦于自己做错了选择，害死了家族与埃兰蒂克城人，只要埃兰蒂克城还存在一天，就会提醒他一天，他曾经做错的选择。
所以在肖恩的意志下，这个曾经由肖恩力量维持了上千年的城池，就顺着肖恩的意志，深埋在了黄沙之中。
这才是一切的真相。
不是偶然，是必然。
肖恩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利，他的所有选择，都是由制定计划的人为他准备好的。
只是那人千算万算，没算到计划即将成功之际，会有一个晏云清跳出来破坏他的计划。
那人想得很好，即使有人误闯进阵法，导致肖恩‘黑化’的时间点提前，也做不到阻止肖恩的‘黑化’，因为那些缠绕在肖恩灵魂体上的丝线根本砍不断。
偏偏晏云清有一把能够造成真实伤害的匕首。
那把不知道是谁送给谁的『礼物』。
晏云清闭了闭眼睛，他的脑子现在挺乱的，他能够捋清楚在肖恩身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有人暗中策划了好了一切，最后引导着肖恩走向了灭亡。
他却无法看清楚自己身上——他所遇见的这一切，是否也是某个存在为他安排好的？他是否也会像是肖恩一样，认为一切都是出于他自我意愿之下做出的选择，但事实上是根据计划一步步迈入陷阱？
就像是……
游戏。
晏云清看向游戏系统，当他心中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却已经深入其中，眼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布，看不清前方的道路究竟是通向happy end的列车，还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游戏通关的结局，可不仅仅还只有HE。
***
和亚瑟的一番交流，晏云清只得到了自己吓自己的成就。
知道的太多也不好，因为这样就容易想七想八，脑子太过于聪明，转的太快也会给他带来负担的。
晏云清判断出现如今的局势好像并不是他能够轻易撼动的，只能按照原计划进行。
同时也安慰了一下自己，现在明面上的敌人说来说去，归结到一起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曾经被魔王杀死过一次的奇恩。
既然奇恩能够被杀死，晏云清只需要重新集齐当时围剿奇恩的队伍，对上奇恩不至于输得很惨吧？
所以这点暂时不用担心，唯一要考虑的就是奇恩背后还有没有其他存在。
但是晏云清在这方面的线索可谓是毫无头绪，那也不用考虑太多了，他连线索都没有，在这里自己和自己掰头吗？
那不是纯纯有病？
所以走一步看一步是他目前唯一的办法了。
亚瑟的任务完成了，他和[英奕]说了一句便提前离开，临走之前[英奕]也没有和他多说什么，这倒是出乎了晏云清的意料。
因为他最初认为[英奕]会拿这个任务和他一起完成，肯定是有什么要从他这边试探出来，又或者想要和他合作什么的，然而他们都要拆伙了，[英奕]都没有表现出来，晏云清只能将其归结于官方的计划有变，暂时不准备和他透底合作了？
即使晏云清再好奇官方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有贸然问出口，他按照自己原本计划好的，离开了队伍之后把接到赏金猎人协会的任务全部清掉，又一次在赏金猎人协会内部中创造了一个最短时间完成任务的神话后，跨过了一百级大关。
现在的他，已经迈入了艾尔曼大陆顶尖强者的行列。
一百级，这就像是一个分水岭，一百级以下的，那都是普通强者，并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而一百级以上的，那一个个拿出来都是传说级别的人物了。
在晏云清之前，艾尔曼大陆最年轻的一百级强者是亚德里恩·索耶，一直镇守在巴托维塔斯卡恩战线的索耶将军。
而现在开始，晏云清将成为那个最年轻的百级强者——现在让他再回去闯一回巴托维塔的王宫，当着老巴托王射杀他儿子，老巴托王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就是百级强者的威慑力。
晏云清之前一直拿西奥多的实力对标，一直觉得自己太弱了，都差点忘记西奥多那可不是普通人，现在的他也是一言不合可以搞死大多数权贵的存在了。
突然感觉自己有点不一样了。
晏云清看着自己的面板数据沉思。
……然而这么强大的面板，放在西奥多面前还是一只小卡拉米。
别说西奥多了，就连狄维克都比他高五十几级……
可恶。
晏云清磨了磨后槽牙，思考着他这个魔王到底什么时候能够真正霸气侧漏一回。
一切准备就绪。
晏云清抬头，看向仿若无边的金色之海。
连绵起伏的沙丘宛若金色的浪涛，裹挟着漫天的黄沙，如同咆哮着的巨兽一般，对着每一位敢于踏足它领地的勇士发出嘶吼声，肆意宣泄着它的暴虐，彰显着它的劝慰。
砂砾被狂风卷起，在空中相互碰撞，扬起又落下，一波接着一波，直至与蔚蓝的天际相融合。
那儿确实匍匐着一只曾经的巨兽，它曾一往无前破开了神明设下的牢笼，却也在弱小的蚂蚁围剿中轰然倒下。
永恒帝国。
他是时候前往曾经永恒帝国的王城，去王城上空的浮空岛里与西奥多见上一面了。
第九卷 归途：未见天光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