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都闭嘴了, 不敢说了？”
孟堂的声音从二楼楼梯上方的走廊传来，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
可惜，没人回答他。
夫妻两人之间的事情都没解决, 两个自认为被教育得完美的孩子又各自出事。
这个家庭，在这一刻开始，变得糟透了。
又怒声质问了两遍, 依旧没人说话，楼上传来手掌拍动栏杆的声音。
依旧是沉默。
二楼再次陷入一片沉寂, 好像刚才的动静话语是一场幻觉。
就在叶桑桑以为, 这件事就此结束的时候，崔萍的声音传来。
“回去睡觉吧，以后家里我不希望再听见类似的话。”
她罕见展现出强势，话语掷地有声。
叶桑桑已经站在发出声音的手机前, 伸出手拿起手机。
【噢噢噢噢，大晚上有人发消息, 是出轨还是什么？】
【孟堂看着挺正派的，崔萍被怀着孕被前夫赶出家门，他都大方接纳了, 不会做出一些龌龊的行为吧。】
【可能只是工作信息之类的，虽然我知道那个年代不像我们这个年代那么牛马，但我愿意这么相信。】
直播间随着叶桑桑按下手机的解锁键, 手机画面变化，开始迅速激烈地讨论。
孟堂的手机是有密码的，只是密码简单, 叶桑桑坐在他身边看电视，很轻易就获悉了他的密码。
不是无意记住，叶桑桑是故意留意的,
她看了一眼楼梯，没有传来脚步声，叶桑桑打开信箱查看。
老板：如果接收信号不好，可以……
她没有点开信息，这个年代的信箱不像后面的软件一样可以标为维度，她只简单看了可以看到的一段信息。
叶桑桑没有动，手机传来一声“叮”的响声。
老板：如果全都不行，重启一……
初步判断，孟堂购买了什么设备，但信号不好和卖的老板进行沟通。
这时，楼上传来脚步声，叶桑桑迅速将手机返回主页面，按下开关键关闭手机屏幕，将手机重新放回拿起的地方。
脚步声逐渐变大，证明楼上的人马上要下来了。
叶桑桑目光望向客厅角落的方向。
崔萍和孟堂下来时，听见的是水声。
孟堂伸手打开灯，叶桑桑眯了眯眼睛，看向两人所在的方向，有些迷糊说道：“爸爸，妈妈，你们还没睡吗？”
“又渴了？” 崔萍看着她杯子里的水，柔声问道。
叶桑桑“嗯”了一声，空出的一只手有些迷惑地挠了挠头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响声就醒了，但后面又没什么声音了。觉得有点渴，就出来倒点水喝。”
客厅有开小灯，方便夜间行走，又不至于刺眼睛影响睡眠。所以叶桑桑没开灯，对两人来说十分正常。
崔萍没再过问，走去了书房。
孟堂想起了落在沙发上的手机，走到沙发上去拿手机。
叶桑桑慢慢小口喝着水，观察着孟堂的反应。
他解锁了手机，点了几下，没有回复，只是皱了皱眉后收好了手机。
“麦麦喝完快回去睡觉。”孟堂收好手机后，看着还在喝水的叶桑桑说。
叶桑桑放下杯子，点了点头说：“好！”
孟堂说完上楼，顺便关了刚才打开客厅大灯。
回到房间，叶桑桑跳过了时间线。
后来有没有沟通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早晨醒来的时候，一家人重新恢复了平静。
甚至眼神间，都看不到昨天的眼神，家庭氛围就这么诡异地平和下来。
或者说一直都是这样的，争吵一直都只有一个开头，而没有结尾，矛盾只是被压下了，没有解决。
夫妻间是这样的，兄弟间也这样。
孟乔是因为年纪小，处于听话的年纪，争吵的东西在大人看来是能解决的小事，所以她没有被压下的矛盾。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早餐，叶桑桑依旧坐在两个哥哥中间，被崔萍一人安排了一杯牛奶。
“叮咚”
门铃的声音响起，崔萍刚好是站起来的，直接走了出去到门口。
过了几秒，对话声传来。
“崔老师，忘记还你盐了。今天早上才想起来，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一包盐而已。”
“借了就要还。”
“好，吃早餐了吗？进门吃点。”
“不了不了，我回去了。”
“再见。”
简短的对话结束，回屋子的脚步声传来。
叶桑桑没回话，而是看向孟堂。
孟堂垂着眼，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在崔萍即将进门时，抬眼看着大门处。
崔萍拿着盐走进来，看向孟堂：“隔壁邻居还真是客气，都说不用还了。”
“是，有点太客气了。”孟堂回复。
崔萍将盐放到厨房，出来继续吃饭。
饭桌重新安静，五个人各自吃着自己喜欢的早餐。
吃完饭后，崔萍去了书房。
她的写作到了关键时刻，现在的她格外珍惜每一点空余出来的时间。
叶桑桑和两个哥哥都搬到了客厅写作业，孟堂洗完碗以后，上楼了一趟，拿着手机走了下来。
紧接着他出门，门口很快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紧接着是花园的水龙头用管道接出去的水声。
叶桑桑听见动静放下笔，走到外面：“爸爸你要洗车吗？”
“嗯，正好有空，洗一下车，下午我们出去公园野餐，顺便晒晒太阳。”孟堂慈爱地看着叶桑桑回。
叶桑桑眼底闪过惊喜，欢快道：“好耶！下午出门玩！”
孟堂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快去写作业，写完给哥哥们检查，没写完可出不了门啊！”
“好！”叶桑桑立刻答应，快速回到屋里开始写作业。
二年级作业不多，叶桑桑认真做完，一样给一个哥哥检查，结束后立刻从茶几上站起来，把书装到书包里，脚步快速往外面走。
“小心点！”孟奇提醒。
“一会儿摔倒了，又哇哇哭，吵人。”孟义回头，对着准备回答孟奇话的叶桑桑说。
叶桑桑瞪了他一眼，跨过大门朝着外面跑去。
孟堂洗得差不多了，听见声音抬起头来望向跑出来的叶桑桑，有些诧异道：“这就写完了？给哥哥们检查没？”
“写完了，检查啦！”叶桑桑骄傲开口。
孟堂点头道：“那就玩一会儿吧，我还要洗妈妈的车。”
叶桑桑拿起放在花架下的铲子，蹲在花园玩闹。
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腻了，起身去了书房。
对叶桑桑的到来，崔萍没什么表示，继续专心致志写作。
叶桑桑看了看书架的书，见崔萍中场休息，才说道：“妈妈，下午我们去哪个公园玩啊！”
“什么公园？”崔萍疑惑道。
叶桑桑睁着懵懂的双眼问：“刚刚爸爸说的呀，等他洗完车，差不多下午就带我们去公园野餐。”
崔萍微微蹙眉，看了看手下的空白书稿，又看着叶桑桑期待的双眼。
她正准备说话，书房传来敲门声，门被打开，孟堂走了进来。
“老婆，车钥匙给我，我去把车开到门后洗一洗。”孟堂看了看桌面，看着放在崔萍左手边的车钥匙说。
见崔萍眼底带着疑惑，他又解释道：“孩子们上一个星期学了，我也上了一个星期的班，出门公园野餐放松一下。看你很忙，我就没和你说，想等洗完车后晾得差不多再说。”
叶桑桑好奇地望向崔萍，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暗示，过了这么久她回过味儿来没有。
“不能提前说吗？我已经快写完了，今天如果努力一下就可以收尾了。”崔萍表情烦恼中带着几分暴躁，没有将手边的钥匙递给孟堂。
叶桑桑懵懂望着两人，有些遗憾道：“不能去了吗？”
孟堂眉头紧皱，轻叹后开口：“不是，周六或者周日出门，不是我们已经约定好的吗？既然剩下的不多，你又不着急，放一放后面再继续呢？”
“后面没有灵感，可能十天半个月都写不出来。”崔萍依旧没有妥协，反驳道。
孟堂唇抿成直线，漆黑的眸子盯着崔萍道：“我希望，一切还是以我们原来的习惯为主。”
崔萍捏紧手里的笔，眼底闪过复杂，还有几分冰冷。
两人眼神对峙良久，最终崔萍放下笔，拿起钥匙放到孟堂面前：“那就，如你所愿吧。”
“没事，晚上……晚上就回来了。”孟堂嘴角带着笑，仿若没有看见崔萍的神色。
房间里没人再说话，孟堂拿着钥匙，转身走了出去。
叶桑桑看了看表情阴鸷盯着门口的崔萍，后退两步紧随着孟堂的脚步出去。
【好吓人，崔萍不会是彻底代入了吧！】
【这个副本的凶手，就是崔萍了？因为过度幻想，加上家庭的矛盾，导致精神出了问题，对家里人动手了？】
【说实话，好多作家精神状态都堪忧。如果真是精神出了问题，那副本的凶手基本可以定下是她了。】
刚才的眼神和言语，问题暴露太多。直播间观众的猜测也跟着出现在弹幕上。
叶桑桑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扫过其他人。
望向已经跨出大门的孟堂，叶桑桑赶紧追上去：“爸爸，等等我，我要和你一起。”
八岁小女孩要做什么举动都是正常的，因为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没有漫无目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年纪。
孟堂停下，眼神看向叶桑桑，带着笑道：“那你走快点。”
“我来了！”叶桑桑脚步加快。
两人走到停另一个车的车位前，孟堂打开车门，将车开到门口。
叶桑桑开门下车，坐在了别墅墙外的花坛上，双手捧住脸看孟堂打开水管洗车。
孟堂即使洗车，穿得也是相当保守，休闲的蓝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即使在洗车，头发也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发型，只有脸颊边偶尔滴落的汗水，能看出他在劳动。
他先洗了车内的脚垫，然后是擦拭车内的皮质座椅。
他擦得很仔细，副驾驶的储物盒和车顶以及脚边空间，全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第一遍和第二遍，座椅和副驾驶上方，以及下方用的毛巾都是不同的颜色，让人能一眼分辨每一条毛巾的用处。
叶桑桑看着，很快到了主驾驶位。
又是一套操作。
孟堂无比认真和细致，整个人仿佛沉进了自己的世界。
随后的主驾驶和副驾驶旁边花朵摆件，他拿起来按了按，似乎是能响动的东西，发现没有响动后，孟堂拆开查看起来。
一通操作下来，摆件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孟堂不死心，又查看了一下情况，依旧没办法，最后将东西塞到自己的口袋里。
上面残留颜色不一的痕迹，孟堂擦了擦，发现擦不了，神色肉眼可见多了几分不耐。
目光触及托腮看向他的叶桑桑，他暴躁的脾气有所缓解，对着叶桑桑慈爱一笑。
“孟哥洗车呢？”
旁边，一个声音响起。
叶桑桑看过去，是隔壁的青年，他身边站着他的女儿。
青年的女儿对叶桑桑摆摆手：“我要出去一下了，我们明天再一起玩！”
“好！”叶桑桑答应得爽快，实际心里知道，没有明天。
青年的女儿笑笑：“说好了，明天早上我来找你。”
孟堂站起身体，手放在主驾驶位的车门和车顶上，望向青年说道：“洗车呢。开了一个星期，该好好洗洗了。”
青年的女儿闭上嘴巴，挪动脚步站到爸爸身边。
“爸爸，我们走吧！”
青年伸手放到女儿肩膀上拍拍：“孟哥，我们走了。”
孟堂没再开口，看了一会儿青年的背影后，钻进车里继续清洗。
就连车载空调，只要能卸下来的，他都卸下来清洗了。
随后是后排，然后是后备厢。
关好所有车门和车窗后，车身和车轮全都没放过。
最后擦拭干，打开车门在太阳下等待干。
脚垫也全都铺整齐晒。
叶桑桑后面是打着伞看的，孟堂的细致程度，应该有一定的强迫症。
秋天虽然不像夏天那样的热，但温度不低，经过甩干的垫子很快就干了。
在这中间，孟堂进了厨房，收拾野餐要用的餐食。然后是各种要用的野餐垫、防蚊用品、水壶等东西，准备好后，他将它们十分细致摆放整齐，摆放在后备厢里。
其他人也换了衣服，穿戴整齐上了车。
一辆车，刚好坐好一家五口。
很快，一家人到达公园。
周六的公园人是最多的，到处都是一家人，小孩欢快在草地上玩耍，树荫下已经铺满了垫子。
五个人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齐心协力铺好垫子，摆好吃的。
叶桑桑还带了个折叠的小椅子，坐在树下看周围的风景。
风和日丽的天气，远处还有人工湖。风吹过，湖荡起层层涟漪，湖边杨柳随风飘荡，
见崔萍坐下后出神望着湖边，叶桑桑看向孟奇和孟义。两人虽然各坐一头，但情绪上确实没有昨天那激烈了。
看见有小朋友来回跑动，叶桑桑童心也起来了，在草地上奔跑。
她真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刻，所以哪怕虚假，也足够让她感觉到开心的情绪。
四个人看着她奔跑，眼神都紧紧看着她。
陆续有其他小朋友加入进来，叶桑桑玩得很开心。
孟义年纪不大，后面也被叶桑桑拉起来，两人朝着远处跑去。
孟奇站起身，跟在他们身后。
“哥哥！”叶桑桑转身，朝他挥手，大声喊道。
孟奇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和孟义站在了一起，望着笑得灿烂的叶桑桑。
叶桑桑眸光微动，转身快速开跑。
两人心领神会，开始追叶桑桑。
最后跑累了，叶桑桑随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两人也跟着她坐下。
有年纪差不多女孩来邀请叶桑桑，她复又站起来，和女孩在旁边玩。
两人见状没有挪动。
周围太吵闹，叶桑桑能听见两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最开始是吵架，后面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话。
叶桑桑看了一眼，垂眸继续和小女孩一起，摘下草地上小小的红色花朵。
花朵只有成人拇指大小，摘了四五朵，最后被两人警告，然后被带回野餐垫的所在地。
跑累了，三个人简单吃了准备的餐食。
孟堂做饭的水平不如崔萍，只能说营养丰富难以下咽。
吃完后又玩了一个多小时，崔萍提议回家，大家收拾东西回家。
这个过程中，所有人表情正常，甚至孟奇孟义的隔阂都消散了许多。
很快上了车，崔萍和孟堂去买水，带来的水没了，叶桑桑又口渴，加上孟堂想买包烟，两人就一起去了。
车上只剩下三个人，叶桑桑好奇地小声询问他们昨天晚上为什么吵架。
孟奇对叶桑桑出奇的坦诚，他说和孟义吵架了，可又解释了。他确实成绩一般了，重点高中只是当天状态好，加上侥幸复习到要考的题目，所以去了。
重点是，他没有抄袭，是有人造谣，他考上重点高中前后都全靠抄袭。
叶桑桑又凑到孟义身边。
孟义张嘴想嘴贱想刺叶桑桑，被孟奇阻止，再次主动开口解释。
“孟义带人打胎是真的，只是他是看舍友不负责，女孩求到他了，没办法就去了，没想到被人碰见。”
“不过，他确实早恋了，你知道的，他就脸长得受人欢迎，又会弹吉他和钢琴……”
“她一个小屁孩，知道这些做什么！”孟义插嘴道。
叶桑桑踢了他小腿一脚：“我是大孩子了。”
“不还是孩子吗？”孟义打量她说。
叶桑桑无语，像个小大人一样摊手。
“我思考了一下，其实接受自己平凡，没什么大不了的。”孟奇叹息道。
孟义嗤笑一声：“你画画挺厉害的吧，倒也不用这么感叹。”
“那谢谢你的夸奖了，希望你少嘴硬，该坦白坦白。”孟奇道。
孟义轻声嘀咕了一句。
叶桑桑没听清，睁大眼睛，左右看看两人，望向前面打开的车门，坐进车里的人。
看着前面需要拐弯的路，听着耳边两人变化的吹捧。
如果从某些视角上看，他们应当是。
三个失败品。
车辆开动，驶向回家的路。
叶桑桑接过崔萍递来的水，拧开却没有喝。
不是可能下药了，是她又不渴了。
路上他们去了一趟超市，购买了不少晚餐的食材。
一家人，经济宽裕，父亲慈爱，母亲温柔，还有三个健康的孩子。所有路过他们的人，或许都在感慨，这是很完美的一家。
夫妻俩进了厨房，不过孟堂多半在打下手。
叶桑桑坐在客厅看动画片，孟奇和孟义依旧在做作业。
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三生，作业多到让人见到便觉得痛苦。
中途，孟堂去了地下室，不一会儿拿出一瓶酒来。
随后是倒酒和醒酒的声音。
外面天色渐渐暗下来，叶桑桑盘腿背对着饭厅的方向，眼睛一直看着屏幕里播放的动画片。
坐落在客厅中央的沙发，和饭厅餐桌相对。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客厅茶几上，两个青少年在埋着头奋笔疾书赶作业。
“吃饭了！”崔萍的声音响起。
然后是碗筷、饮料和酒杯摆放的声音。
“吃饭了。”
孟堂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叶桑桑依旧坐在两个哥哥中间，她面前摆放了一杯橙汁，其他四个人面前是醒好的红酒。
“我也喝酒吗？”孟义声音里有一丝丝不敢相信和兴奋。
孟奇也看向孟堂，示意他也是未成年，可以喝吗？
“难得团聚，喝点吧，少喝点没关系。”回答两人的，是孟堂温和的话语和肯定地点头。
他眼神望着三个儿女，眼中的慈爱明显，嘴角带着笑容。
崔萍也跟着笑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少喝点没关系。”
家里两个家长都同意了，孟奇和孟义脸上都带上了笑容，一齐点了点头。
按照惯例，在吃饭前，中洲人的传统的碰一杯。
两个人举起杯子，对着崔萍和孟堂。
叶桑桑看着面前的橙汁，目光望向丰盛的菜色，还有对面的夫妻俩。
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面前的橙汁，和两个哥哥一起举起杯子，十分高兴说道：“来，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