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刀从血肉里撤离时, 血液刺啦喷溅了出来。飞溅的血液染红了纯白色的地毯，从星星点点到密布，很快染红了这张地毯三分之一的面积。
叶桑桑捂住沈衢口鼻的手放下, 他整个人往前栽倒，身体滑在地上，呈俯趴跪地的姿势。
或许沈衢自己也没想到, 自己死得会这么轻易。
在他意想不到人手里，毫无反抗, 比杀死一只鸡还干脆利落。
叶桑桑站直身体, 低头看着满手的鲜血。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申复兴早已不是第一次动手杀人。
一连杀死五个人，他内心已经有了几分麻木。
她伸手将刀扔在地摊上，扯了几张纸, 慢条斯理擦干净手上的血迹。
一团一团浸满鲜红血液的纸巾落入垃圾桶。很快堆叠成溢满垃圾桶。
叶桑桑走到门后，回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握住手感冰凉的门把手。
开门，关门，走到客厅拿起包。
打开门, 门外警察的目光看过来。
叶桑桑神色镇定无比，丝毫看不出刚才才杀死一个人。
他唇角带着两分无奈，苦笑着说：“刚才答应好好的, 这会儿又不补课了，要我走。麻烦转告一下许队长，让沈衢同学的父母让沈衢去学校学习吧。马上要高考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高考的事情耽误不得。”
警察还想进门，听见叶桑桑的声音顿住脚步, 下意识拿起电话打电话给许悠。
另一个警察看了看平静的客厅，没过多思考。
叶桑桑没有停留，叹气迈步离开。
“喂，许队……”
……
许悠扶额望着已经在审讯室待了足足三天，依旧选择死命硬抗的夫妻俩。
其实答案他们都清楚。
许悠也很清楚，杀死徐山的不是夫妻两人。
因为她想到了案子的共通之处。
不是这些死者都是德明高中的学生和老师，不是死者之间有交集，而是凶手在犯罪现场隐晦表达的情绪是一样的。
这些所有案子，杀死这些人，都是因为报复心理。
还有一个小的共通点是，张峰军死亡现场留下的手电筒。
摆放整齐，让人看起来像是死者摆放，实则是凶手的手笔，是对完美杀人现场的追求。
同时证明凶手对一件事，或者工作中需要不出现错误。对错误的容错率低，非常希望每件事都达到自己的预期。
徐山和其他人的死，从现场的情况来看，都能窥见这点。
所以杀死徐山的，不是这两人。
这四个案子，是同一个人动手。
他们现在能从保镖嘴里知道的是，他们从徐山手里拿走了一个手机。
至于手机里有什么，现在手机在哪儿。
夫妻俩都默契闭口不言。
许悠很清楚，手机里的证据，一定和沈衢有关。
或许就是沈衢的犯罪证据，所以夫妻俩才会一句话不说。
她现在急切的点在于，这个手机里的犯罪证据，大概率和凶手有关联。
只要问出来，那距离知道凶手是谁也就不远了。
看着烫卷的卷发凌乱成一团的林红瑜，许悠压住自己的情绪，再次问道：“手机里究竟是什么，手机现在在哪儿。你们难道觉得不说，我们警方就奈何不了你们吗？你们知不知道，按照你们现在的罪行，是最少三年起步。”
她轻轻敲打桌面，面色肃然，“指使他人入室故意伤害和强抢财物。徐山家的监控录像，以及保镖和你们的对话，有完整的证据链，你们根本逃脱不掉。”
“一味护着沈衢究竟有什么意义，你们进去后，他也会步你们的后尘。甚至可能因为变本加厉，获得比现在你们坦白后更严重的惩罚。”
一通输出后，林红瑜眼皮跳动几下，依旧闭嘴沉默。
“嗡嗡嗡”
许悠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她掏出看了看来电的人，示意暂时不问，走出去接电话。
听见电话那头的询问，许悠没想太多，答应了下来。
主要是稳住沈衢，这个人闹起来到时候很难处理，尤其沈衢还是未成年。
挂断电话走进门。
许悠朝林红瑜看过去，说了一句沈衢班主任上门补课后便坐下继续审讯。
孟姚望着林红瑜，突然开口，“张欣，是不是第一个被害死的女孩？如果是，你们第一次就没给他惩罚，导致后面接二连三出现受害者。到现在伤害扩大到这么多，你们真的一点都不后悔吗？”
“他停不下来了，你们不知道吗？没有你们管束，没有法律惩罚，他只会在外面把自己作死。”
“就算不作死，警察又能保护他多久。你们别忘了，还有杀死四个人的凶手还没找到！”
孟姚眼中没有多少情绪，只能从话语中，窥见她的嘲讽和愤怒。
最后她补充道：“你们是真想让他死啊！”
这句话瞬间戳中了林红瑜的心弦，她缓缓抬起头，望着孟姚那双眼睛。
淡色的眸子里，依旧藏着对沈衢的宠溺。
只是她也清楚，如果不说，沈衢绝对还会继续动手。
藏得了一次、两次、三次，后面该怎么办呢。
没有他们庇护后，他怎么藏被警方重点侦查的第四次五次。
从警察的嘴里，她也清楚，前面的几次也快要藏不住了。
张欣的死，如果再深入查下去，必定会发觉那一百万的存在。结合死亡的原因，警察不是傻子，肯定会发现不对。
张欣的父母，没那么守口如瓶。
她抿紧唇，脑海里不断思考，思考着该不该说。
过了三分钟，最终她抬眼看向两人，认命般低下头。
“我说……”
许悠和孟姚对视，嘴角不自觉上扬，孟姚拿起笔，许悠开始询问。
她从张欣的事开始说起，那是沈衢第一次找他们坦白，因为这件事已经纸包不住火。
张欣跳楼自杀的消息，稍不注意这件事就会闹大，到时候沈衢就完了。尤其张欣手机里还有沈衢的照片，还有那些肆无忌惮的威胁。
“徐山是我们在德明的代言人，张欣的事就是他们处理的。我们出面怕张欣父母狮子大开口，就借用了学校的名义掩盖这件事。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贪婪，提高价码后立刻就答应了。”
这件事很顺利掩盖下去，事后夫妻俩也只以为这是孩子顽皮，这是一个青春期无关紧要的错。
虽然错误导致张欣失去生命，但他们也对此做了补偿，张欣的父母也满意他们的补偿。
他们也不是没有什么事都没做，他们收走了沈衢的手机，警告他让他做了保证。
“说起来，我没想到的是，张欣跳楼前的电话是打给申复兴的。之前我还以为，是申复兴临时有事回去学校，撞见了张欣跳楼。”
“申复兴是接到张欣死前最后一个电话的人？”
林红瑜准备继续说，被许悠打断了，敏锐提出自己的疑问。
“是，我看张欣手机通话记录看见的。”
她疑惑看向许悠。
“嗡嗡嗡”
许悠还在思索，手机再次传来振动的声音。
她看了一眼手机来电的名字，心里一时有些不知名的慌乱，直接站起来接通了电话。
“喂，许队……”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许悠根本没有听进去，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中。
她一直在想，谁能知道这么多东西，利用这些地点制造的充满意外的自杀。
杀死薛奇他们，需要对学校和周边十分熟悉。
根据他们查到了一些受害者家庭，他们有些甚至不是这个区域的人。在不确定张欣是不是受害者的情况下，他们也选择了进行调查，确认她的父母没有作案能力。
这样排除完毕，根本没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可选。
没有人有杀人动机，就要从案子本身入手。
所有证据又全被沈衢夫妻俩牢牢把控，看样子还全部销毁掉了。
要找到其他的线索还需要很多时间，他们已经开始对整个区域进行排查。
可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撬开夫妻俩的嘴变成了首要目标。
还好，三天时间。
她们终于让林红瑜开口了。
她也终于获得了这个案子中，那个关键却又被她忽略掉的人。那个最开始被审讯，逃脱嫌疑的人。
现在重新成了嫌疑人。
申复兴能被张欣作为最后求救的人，两者关系肯定是相对亲近的。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死在面前，这个学生还是被害死。
如果他知道这幕后的一切，难保不会匹夫一怒。
这就是杀人动机！
想到这里，许悠猛地捏紧手机，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快去看沈衢，看看他是不是有危险！申复兴有杀人嫌疑！”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不管是审讯室还是沈家别墅，两边都瞬间惊慌起来。
林红瑜猛地使力，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被椅子拦了回去。
孟姚站了起来，闭了闭眼，心里了然。
一切都是注定的，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而在许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桑桑已经启动车辆开出了小区。
和预料的一样，时间刚刚好。
她踩下油门，朝着学校去，等待许悠他们的到来。
星期六晚上的学校格外安静，就连平时的虫鸣蛙叫都没有了。
门卫打开了校门，微笑着放叶桑桑进入校园，甚至连原因都没有问。
林红瑜听见沈衢死亡的消息时，整个人受不住，惨叫两声晕了过去。
就在她犹豫的那几分钟，她的儿子死了！
苏醒过后想起这件事，林红瑜再度晕厥过去。
许悠让人照料她，带着孟姚走出了审讯室。
路上她不停分析，试图抓捕逃离的申复兴。
她不停头脑风暴，率先派遣人去申复兴的家进行寻找。
“还有哪里，还有哪里……”
任务的失败让许悠慌乱又愤怒，失去了往常的冷静。
孟姚神色平静说：“德明高中，他去了德明高中。”
许悠猛地看向她。
犹豫两秒后拉着她，带上其他警察去往德明高中。
只要抓到凶手，这个任务还有得救。因为真相是她审讯，并且推理出来的！
黑色车轮以最快的速度滚动时，叶桑桑打开了教室的灯。
【副本完结了，我心情也更沉重难言了。】
【所有的悲剧，源自一个人。现在这个人死了，一切看似尘埃落定，实际悲剧却在扩大。】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只希望往后的人能记住教训。《犯罪档案》会做这种类型的副本，目的就在于此。】
直播间观众看着教室，这里面本该是坐满的。
现在因为一个人，悲剧被无限扩大，无辜和不无辜全都卷了进来。
“啪嗒”
白色塑料开关被按下，教室风扇转动起来。
叶桑桑走到前面，一片彩带被吹落下来，飘荡着落在她手心。
一股奇怪的感觉从叶桑桑心底蔓延开，她低头望着彩带，在灯光下闪着绚丽的光。
【副本的名字是《电风扇上的彩带》。现在看这彩带，感叹《犯罪档案》名字真是一点都不随便。】
【一念起，罪恶横生。】
【我说桑姐来干什么。挺好的，当初庆祝的彩带，现在落在复仇结束的人手里。想想还挺奇妙，这个世界的因缘际会真是妙不可言。】
直播间的弹幕不断出现，叶桑桑收紧了手，将彩带握紧。
她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许悠催促着司机，目光急切地看了看外面，长出一口气。她算了算申复兴离开的时间，知道他现在绝对还在学校，这让她安心了许多。
十几秒后，车辆停在校门口，不断地关车门声传来。
本来准备睡觉的保安被惊醒，迎接今天晚上的第二波访客。
“警察，开门。”
许悠拿出证件说。
保安面露惊悚，立刻打开学校的铁门。
孟姚问道：“申复兴……进去了是吗？”
“嗯，进去了。你们什么事……”保安说。
许悠没听保安说，因为她已经看到了高三班级亮起的灯。掏出枪，回头嘱咐后，快速带着人朝着目标地点去。
只是跑了一段路后，许悠他们便停了下来。
跟上来的保安看着楼顶大惊失色，“那里有人。”
事实上，不需要保安喊出来，所有人都可以看见。
孟姚心脏猛地一抽，几步上前。
“不要！”
她嘶喊出声。
许悠上前，准备上楼顶劝说。
下一秒，站在楼顶的人从楼顶跳下来，没有丝毫犹豫。
许悠表情凝固，有些回不过神一般僵在原地。
空气瞬间凝固，结算画面出现。
【恭喜玩家叶桑桑完美完成高级匹配副本《电风扇上的彩带》，副本评价：SSS。】
【恭喜玩家叶桑桑获得SSS级完成任务奖励：获得道具体力X1，可自由在副本中使用。】
画面切换，看着高悬在最上面的SSS评价。对突如其来的跳楼，还有一些观众还没适应过来。
不过缓过来后，大家也理解。
申复兴这个角色就是这样的，他心底一部分是报复情绪，还来源于对自己的恨。
在当初学生跳下的地方跳下，并不意外。
只是叶桑桑把那份果断也演下来了，根本没在楼顶就点任务结算，而是跳了等系统结算。
沉浸式看副本的观众被迫体验蹦极，整个直播间全是震撼后的哀嚎。
看着直播间的情况，叶桑桑挑眉，难得多了一分情绪。
她抬头看着面前，副本里有人选择继续后续。
让观众出乎意料的是，孟姚是哭得最惨的人。她跪倒在申复兴身边，眼泪如同不要钱一样掉下来。
“呜呜呜呜，不要……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她痛苦地看着面前的尸体，低声啜泣呢喃着。
副本已经结束，副本内时间却被使用道具凝固。
许悠作为玩家，慢慢走到了孟姚身边，不明白为什么她为什么这么痛苦。
叶桑桑看着这一幕，望向发送问号的直播间道：“她是当年的幸存者，齐术约出来了那个女孩。如果不是申复兴把人杀了，她的下场就是步张欣的后尘。”
直播间霎时间沉默，心里懂了孟姚是为什么。
【怪不得之前能看出友善，还会和申复兴聊天。】
【她评分还可以，没有违背人设，看来是精心挑选的人设。她是准备改变最后的悲剧？所以选择当侦查者？】
【记忆淡化了，所以之前表现相当克制。现在副本结束，什么都没做到，克制不住了。】
【真好，还有被救下来的幸存者记得他。】
【是啊……最后的安慰了。】
直播间讨论和感叹者无数，这样的结局，某种程度算是好结局。
道具结束，孟姚消失在副本世界。
许悠似乎还有些不甘心，点了后续。
案子线索结合，真相大白。
满城风雨，最终归于平静。
关于申复兴的做法，好与坏的评价都有。
一切以幸存者和见证者陈路，在申复兴墓碑前奉上鲜花结束。
叶桑桑关掉副本画面，点击了下线。
上个副本没有休息，这个副本短暂休息一会儿。
在叶桑桑去往医院的路上，网络上对这个案子讨论渐渐多了起来。
被幸存者错认的演技，也登上热搜顶端。
那段对话，也被讨论起来。
彼时叶桑桑坐在张静悦面前，张静悦放下平板。
“这次副本我看了，关于这件事的讨论，我也看了。”张静悦坐在叶桑桑沙发对面，看着叶桑桑纤长的手指指尖摩挲着旁边的彩虹色玩偶，温声说起这件事。
叶桑桑疑惑望向她，“讨论。怎么说？”
她倒没关注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大多时候都没有观看的价值。
“副本里的你游刃有余，表现放松自然，和以往有很大不同。评论区的观众更活跃，也更喜欢你了。”张静悦夸赞说。
叶桑桑沉默，微微颔首。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不要抵触。希望你继续，早日康复。”
张静悦太清楚叶桑桑的聪慧程度。不需要过多话语，叶桑桑就会知道自己话里的意思。
所以两人的对话点到为止。
叶桑桑复诊的事一直是她在催促，张静悦要叶桑桑定期检查精神状况。
她能看得出来，叶桑桑即使准时到来，也并不喜爱这样的聊天。
只是这次她能看出来，叶桑桑的抵触没有以往多了。
虽然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来，但从身体的放松状态，能看出和以往不同。
副本里，她作为旁观者，更能看出不同。
观众察觉不出这种很细微的变化，只是下意识表现出来的喜爱，能感觉他们更喜欢这样的叶桑桑。
她夸赞叶桑桑，其实就是变相地告诉她，鼓励她继续这条路。
不管叶桑桑会不会听，她都希望她能听见。
叶桑桑顿了顿，抬起摩挲毛绒玩具的手指，和自己另一只手交握，“挺好。”
张静悦松了一口气。
回到家，叶桑桑坐到沙发上，管家端来准备好饮品。她喝了一口后，打电话安排了直播间收益捐赠的问题。
交给办公室处理后，叶桑桑继续着自己生活。
只是晚餐变得有些不同，她增加了以前叶女士会喜欢的菜。
叶桑桑不爱称呼她为妈妈，她觉得以她们的过去，妈妈这两个字很有束缚感。
牵绊着叶女士二十多年。
她不喜欢这种黏腻沉重，充满捆绑味道的称呼。
或者说，以前是叶女士不喜欢，喜欢她喊叶女士。
叶桑桑以前不懂，只是顺着她。
现在是她懂了，她也变得不喜欢。
时间不断往前走着。
捐献完成后，叶桑桑看着清零的直播间左下角，点进了游戏中。
“砰……砰……砰……砰砰砰……”
昏暗的房间内，外面“哗哗”的雨声传来。快慢不一的敲门声传来，声音极为用力，仿佛是在用力踹门般。
墙上的时钟发出轻微的指针走动声，叶桑桑回过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纤细瘦弱的手腕和手指映入眼帘，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妙。
“砰砰砰……”
巨大的敲门声再度传来。
这时，游戏的提示也终于到来。
叶桑桑伸出手查看起来，这是随机副本和随机身份牌，她现在很好奇现在这种氛围，是什么副本。
在叶桑桑查看时，昏暗的角落，门把手微微向下。
房门被悄无声息打开。
房屋内，不被叶桑桑注意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