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安室透一把抓住了知花裕树偷偷摸摸的爪子,冷酷地宣判:“都说了不能再吃了。”

可恶,不是喜欢他吗,都贴这么近了还能分心管别的。这男人不行。

“不吃就不吃,凶什么。”

知花裕树拍掉安室透的手,气哼哼地走了。

追了两步,又被瞪了一眼。

安室透:“……”

他停住脚,敲了敲蓝牙耳机,“风见,跟着他有事就马上联系我。”

“是,降谷先生。”

知花裕树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宴会厅里还有雪莉、柯南、小侦探团和阿笠博士他们在,知花裕树跑去和他们寒暄了一阵子,还借此认识了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是个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大叔。

或许是时来运转,他居然还抽到了游戏的试玩玩家徽章。

知花裕树第一时间就想找波本分享,扭头没看见他才想起他刚刚生气把人丢下了。

真是的,不会自己跟上来吗?笨死了。

啊,他好像还瞪了对方一眼。

……那、那他不会闭上眼不看吗!

大笨蛋。

距离游戏正式开始还有段时间,知花裕树去了趟卫生间。人闪进门内消失不见,等西装革履的男人露头靠近,他又跟鬼似的忽然冒出。

三两下把人反剪双手按在墙上,冷着目光问:“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你是谁?”

他刻意挑了监控死角。

风见裕也没说话,耳机另一端的安室透无奈地捂住脑袋。

虽然他知道风见的追踪逃不过知花裕树的眼睛,但这也太快了,怎么当公安的?

“和他说是波本让你跟着的。”

风见裕也如实说了,“是波本……先生让我跟着你的。”

“哦,是波本啊。”知花裕树松了点力道,从比他高了不少的男人耳朵上取下蓝牙耳机,哼笑。

“你果然对我上厕所很感兴趣,变态。”

安室透:“……”

风见裕也:啊?

报复性地在下属面前抹黑了某个公安警察的形象后,知花裕树美滋滋地往回走,半途被人拦住。

来人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恭恭敬敬地报出了他的游戏徽章号码,请他去准备室做一下游戏前的准备。

“欸?还需要提前准备吗?”知花裕树好奇地问。

工作人员认真解释:“因为是全息游戏,和普通的游戏不太一样。提前做一些准备也是为了避免玩家受伤。”

知花裕树不疑有他,跟着去往准备室,戴上脑机接口道具,随后意识便毫无预兆地沉入了一片黑暗。

准备室里另一扇门打开,露出里面存放的几排游戏舱。

相川佑介已经等在了那里,他和工作人员一起将人放入游戏舱内关上舱门。

相川佑介叹了口气:“别怪我啊小莱蒙,不这么干的话,死的就是我了。”

和游戏舱连上后,知花裕树的意识慢慢回笼。

啧,真是防不胜防。居然戴一下道具就中招了,连点儿前摇都没有。

这个辛多拉公司果然和组织有点关系,是boss吗?他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情势有些凶险,但知花裕树心里倒并不害怕。

一方面有波本在,他肯定会来救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有留的后手,是前两天刚抽到的道具,可以帮他抵御一次致命伤害。

既然现在道具没有生效,就说明他的性命暂时还是安全的。

眼前的上上下下都是一片黑暗,就像是游戏的待机界面。知花裕树迈步往前走了一阵,等冲破黑暗,眼前浮现了一面雪白的墙。

花了一会儿明白过来,这是一间卧室的天花板。

知花裕树从床上坐起来,发觉浑身酸痛,低头一看,满身乱七八糟的青紫和吻痕。

摇摇晃晃地起身,双腿发软,扶着床走到穿衣镜前。

镜子里,雪白的脖颈上套着天蓝色的项圈。

知花裕树愣住了,慢慢地,记忆逐渐如沙子般从大脑中滑落,越是努力去抓越是一手空。

等沙子漏干净,少年意识到——

他好像忘了自己的名字。

……

风见裕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知花裕树的失踪,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马上报给了上司。

安室透让他冷静,事关知花裕树的安全,他当然不会只做一个准备。

光发讯器,他就在知花裕树身上装了仨。

顺着发讯器的指引,安室透和风见裕也找到了关着知花裕树的游戏舱。

安室透想把游戏舱给打开,被一道声音阻止。

声音的来源是扩音器,虽然被扭曲了些许音质,安室透还是听出那是组织研究所名叫相川佑介的研究员的声音。

他一直怀疑这个人和组织boss有着密切的联系。

“我劝你不要打开游戏舱。游戏一旦开始就不能半途终结,除非他自己醒过来,否则任何外力的干预都会瞬间要了他的命。如果不信,你大可以试试。”

话是这么说,但那声音的语气仿佛料定了他舍不得拿这人冒险。

无论是被威胁还是被看破都让安室透心情很不妙。

他脸上凝了一层寒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或者说boss到底想干什么?从两年前知花裕树去检查身体时的忽然晕倒,到现在被锁进游戏舱里,boss到底想对知花裕树做什么,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复。

安室透命令其余待命的公安一半封锁了这个房间,另一半去搜寻相川佑介的藏身之所。

至于他自己。

“风见,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如果有紧急事态,就由你独自做出决定。”

“降谷先生,难道你想……”

风见裕也一下子明白了自家上司的选择,禁不住又开始怀疑上司和游戏舱里那个银发少年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是组织里曾经的搭档吗?

看起来不仅如此。

降谷先生好像……

不,他紧急刹车。

降谷先生只是非常有责任心,面对任何陷入危险的公民,他都会拼上性命去救的!

安室透躺进了知花裕树隔壁的游戏舱。两个游戏舱相连,他可以借此进入知花裕树所处的游戏,然后唤醒他。

铁制的舱门逐渐合拢,安室透闭上眼,意识被拖拽到最深处,眼前的世界豁然一转,变了副模样。

……

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感觉可说不上美妙。

世界对现在的知花裕树而言无比陌生,他感觉一切不该是这样的,又说不清为什么不该是这样。有哪里很奇怪,但又似乎从来如此。

他一直都没有名字。

一直都这么过着。

有时候被拉去做实验,他们会叫他54316,简称为16号,那是编号,不是名字;有时候连名字都没有,被按着在各种各样的地方做,像个物体似的。

没人跟他说话。

那些拉着他做的男人——他私下给他们起了攻ABCDEFG的代号,倒是会和他有些交流。

但大多数没什么意义,只是用肮脏的词句侮辱他,好歹算是会说话。

除了他们之外的其他人在没有剧情的时候甚至连呼吸和动作都没有——就统称为NPC吧。

第一次看到那个奇怪的金发男人是在图书馆。少年刚在实验室被抽完血放出来,躲在书架子后抱着本书昏昏欲睡。

忽然感觉到身前覆盖了一片阴影,他吓了一跳,以为是某个攻来了他的秘密基地,睁开眼,却看到一个陌生的金发男人。

长得很好看——很像是来的新攻,气质温柔——这回是要上温柔挂吗。都是假温柔,床上从来不管他的死活。

少年拿书的边角尖尖对准他,“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这人没说话,也没别的动作。

“哦,是新来的NPC啊。”少年放下心。

这个新来的NPC似乎比别的智能许多,没剧情的时候也能动弹,只是不会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

但他好看的长相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点。

少年恩准了这个NPC跟在自己身边;不恩准好像也没用,这个NPC被设定的程序似乎就是黏着他。

倒是很好用。

他会做很好吃很甜的小蛋糕,会陪他跑步锻炼身体,会听他讲冷笑话(虽然他从来不笑)……

少年喜欢这种感觉。

这个轻飘飘的世界,他第一次找寻到某种具有实质感的东西。这让他再次找回探究的欲望,试图找出那个答案。

——我是谁,我叫什么?

“你是谁?”他这样问金发男人,对方脸上的表情出现了极微弱的波动,尽管转瞬即逝,却让少年无比兴奋。

像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他找到了微渺的一个小线头。

他尝试着寻找金渐层——这是他给金发男人取的名字——更多的表情。

藏在拐角处突然跳出来吓人一跳;拿小鸡毛掸子挠他痒痒;给他读主人公饱受磨难悲惨死去的虐心故事……

金渐层都没有反应,只是安安静静地任他胡闹。

或许是疯狂臆想出的幻觉,少年觉得金渐层的目光永远都是温柔的,其中又含着某些别样的意味。

和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清。

但他喜欢这种目光。

金渐层再次出现新的反应和表情是在一个傍晚,少年被按在落地窗前承受着粗暴的对待,嗓子哭哑了,模糊的泪眼中,他看到了庭院里的金发男人。

浑身僵住。

身后的人甩了他一巴掌让他放松,他只呆呆地注视着金发男人的脸。

——愤怒、恼恨、杀意。

从未有过的生动。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少年却只想把脑袋狠狠撞破,用鲜血挡住脸颊,什么也不再去看。

也不要再有任何人看到他。

再抬眸的时候金发男人已经不见了,庭院空空荡荡,冷风席卷,像是从未有人出现过。

少年最终没有撞破脑袋。

他慌乱地用上所有的技巧尽快结束了正在承受的事情,过程中一直用余光瞟着房间的门,生怕金发男人会闯进来。

之前在实验室那边,金发男人就曾闯进过实验室,似乎是打算将他拉出去。

但场景会被一次次刷新,程序的运转不会被NPC影响,金发男人的出格行为就像是一个bug,在那次之后就得到修复。

他不再尝试将他拉出去,只是默默待在房间角落陪着他。

但是被攻拉进房间的时候,金发男人从来不会跟进来的。

是落地窗惹的祸。

真讨厌,落地窗讨厌,攻ABCDEFG讨厌,NPC讨厌,金渐层最讨厌。

少年躲在图书馆的书架后,埋在膝间掉眼泪。

怪奇怪的,他一点也不想哭,甚至觉得一切都很好笑,可眼泪自有自己的想法。

连眼泪都不听话,眼泪也讨厌。

哭着哭着,身前的光源又被挡住,少年再次被吓了一跳。

发现是金渐层,他二话不说把人揍了一顿。

在揍人这方面,他似乎挺有天赋,抬手就知道打哪里最痛最难受;金渐层又变回了人机,任他发泄,一声不吭,甚至在他不小心打上书架的时候抓住他的手看了看,吹了吹,像是怕他打疼了。

吓得少年哆哆嗦嗦,心说哪来的神经病,比我还神经。

他不打了,金发男人看了他一会儿,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迹,转身离开了。

少年觉得他应该不会再来找他,黏着他了。

真好,真好。

小线头被他亲手掐断了。

其实金渐层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好坏,他太坏了,金渐层一定会讨厌他。

深夜,少年坐在二楼的露天阳台发呆,万籁俱寂,四面八方都是孤岛,空空荡荡。

他放空了思绪,什么都没想。

关于自己是谁的问题,好像也没什么意义。

不要管这种事——有一个声音在说。何必要知道自己是谁呢?

不要在意,不必思考。

少年灰色的眼瞳慢慢变得空洞,忽然,砰地一声,烟花映在其中,点燃了瞳孔的光亮。

他又被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有敌袭?关门放八崩——”

等等,八崩是个什么东西?狗吗?狗不是该叫哈罗吗……啊,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逐渐反应过来吓到自己的是烟花。

漂亮璀璨的烟花像闪烁的星星般挂在夜空。

再度出现的金发男人站在烟花下凝望着他。

一只手点点自己,又将拇指和食指弯曲,指尖朝颏部点了两下,同时微微点头,最后食指朝向他。

少年的脸颊顿时烧红了。

那是昨天两人一起看过的手语书上教的句子。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种话。

被当成实验体和物品的少年没有自己的名字,他没见过山川和河水,也不知道学校和游乐园的模样;爱只是书本提供的抽象概念。

可他今晚看见了烟花。

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烟花为他点燃了足够照出前路的光亮。路的尽头,他等着他走过去。

给他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