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雪佛兰的速度在减缓了一瞬后又再次提了上来,赤井秀一的目光通过后视镜瞥向远远被甩在身后的白色身影。

如同残破的娃娃一般。

马自达和保时捷都停在了那人的身边,没再追上来。

卡梅隆胆战心惊地透过后车窗看去,夜色深沉,视野受限,其实也看不出什么。

“赤井先生,他……不会被摔死了吧?”

赤井秀一:“不会。刚刚车子的速度已经降了下来,他跳下去的时候也有护住自己的要害翻滚泄力,不会死。”

但重伤是逃不了了。

这算什么?特意装成人质帮他撤退就是为了把自己搞成重伤吗?

卡梅隆斟酌了下,犹豫着问:“赤井先生,那个人……是喜欢你吗?”

这个猜测很合理啊!!

如果不是喜欢,为什么又是在打斗中手下留情,又是自愿当人质,还说什么“第一位的挚友”(这话他都对赤井先生说不出口),甚至冒着可能会死的风险帮赤井先生截停追击者(虽然有部分原因是他不想被FBI抓走,但卡梅隆自问他无论如何做不到这种程度)。

这很爱了啊!

赤井秀一沉默了,他竟然找不到反驳卡梅隆的理由。这个原因确实能解释莱蒙这一系列的反常举动。

因为想见他,才会在明知这次会面很可能是个陷阱的情况下依然赴约;为了确保自己不被抓走,叫了被骗到爱慕自己的琴酒和波本来支援,但又怕他真的受伤而自愿成为人质。

或许是心有不甘,才会故意在和琴酒的通话里做出和他的暧昧模样,像小猫伸出爪子挠两下那样给他添点儿不痛不痒的堵。

再往前细究,莱蒙从一开始就对他的态度最特别,那些隐秘的偏爱赤井秀一不是没有注意到。

而且莱蒙格外在意他和明美的关系,总是说些希望两人能白头偕老的怪话。

那时候只当他是个怪人,未曾深想。赤井秀一真的没想到,于莱蒙而言,自己竟是他第一位的挚友。

那时的神色,在那么危急、生死攸关的时刻,谎言没有必要。

所以是因为知道他不会喜欢同性,才后退一步,默默祝福吗?

赤井秀一表情复杂,他默默把刚刚意外拽下来的蓝色御守收进口袋。

……等下次见面,再好好还给他吧。

唉,真是一份令人感到棘手的感情。

在道路转弯处,雪佛兰一个大漂移,车身倾倒,被打开的车门顺着突然的力道关上。赤井秀一通过后视镜看到了另一辆马自达。

这辆车……是不是跟了他有一阵了?

“卡梅隆,坐好。”

……

给圆光树这个身份购置车辆时,诸伏景光一下子想到了警校时的事情。

那时候受鬼冢教官所托,几人帮忙停放他人寄存在警校的车,就是一辆马自达RX-7FD3S,他的幼驯染zero特别喜欢,后来去组织卧底时,zero便添置了同款车型。

诸伏景光也很喜欢这款马自达,但是为了避免被组织察觉到他和幼驯染有太多相似之处,他最终选择了另外的车型。

后来假死离开组织,那辆车大概也早被组织回收,变成了废品。

无端想起那时候的事,等回过神,诸伏景光已经下了订单。一辆黑色的马自达RX-7FD3S。

他确实仍然喜欢这款车型。

无论是诸伏景光还是诸伏高明的身份,都没有在看到知花裕树受伤时停下的资格。诸伏景光看到幼驯染的车子停在了那里,他相信zero会照顾好小树,没有犹豫,将油门一踩到底追在莱伊那辆车的后面。

那个男人竟然把小树害成那个样子,不可饶恕!

诸伏景光狠狠咬牙,在组织里练出的车技此时派上了用场,车窗外景色飞速闪过,车轮几乎和柏油路擦出火花。

副驾驶的诸伏高明看向此刻顶着一张陌生的脸生气的弟弟,微微叹气,“景光,冷静,穷寇莫追。”

听到哥哥的声音,诸伏景光暴起的情绪渐渐降下来。

对,哥哥还在车上,他不能把哥哥牵扯进这些事。

黑色马自达慢慢在街边停下,诸伏景光看着那辆雪佛兰逐渐驶远,两只手搭在方向盘上,朝身边看去。

“抱歉,哥哥,一碰到小树的事情我就容易失去理智。”

诸伏高明没有说话。

和本以为已经死去的弟弟再次见面,初时的巨大喜悦退去后,只剩下那些不堪的想法像被潮水抛上岸的鱼一样在阳光下暴晒。

——我当然感同身受。

他一样如此。

弟弟就在身边坐着,诸伏高明却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白衣服沾满血迹的银发少年软软地倒在马路上,一截雪白的手腕盛着流动的月光,像玻璃般脆弱易碎。

他又一次看着他在自己眼前受伤,却什么都不能做。就好像他能带给对方的只有噩运。

“景光。”诸伏高明叫了弟弟的名字,却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诸伏景光微微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哥哥。

“我之后会去确认一下小树的状况,无论怎样都会告诉哥哥的。我知道对高明哥来说,小树也像弟弟一样,你一定会担心他。”他顿了下,随后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哥哥,时至今日,我依然很喜欢小树。如果有一天小树愿意和我在一起——”

“哥哥会祝福我们的吧?”

……

[【伤害回避】已生效,已为使用者免除80%的伤害冲击。]

听到技能生效的声音,知花裕树很是惊喜。

【伤害回避】可随机免除使用者受到的50%~100%的伤害冲击,按照他一贯的运气,知花裕树原本做好了50%的准备,没想到居然是80%!

所以说人真的不会一直倒霉。

80%的伤害冲击被免除,知花裕树跳车滚了一圈只是蹭破了一些皮,看着流了不少血,其实并没有伤筋动骨,要不了几天就能好。

之所以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半是演的,一半是【短暂强化】的副作用。

不过这个身体虚弱的副作用也就是让他有点腿软脚软,问题不大。

知花裕树还想着等琴酒和波本过来的时候做个鬼脸逗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自己只是在耍FBI玩。

但是等两人真的下了车靠近他的时候,半趴在地上的知花裕树微微抬眸看了眼两人的脸色。

知花裕树:“……”

背后忽然就起了冷汗。

有种偷boss东西,刚进对方房间就被逮个正着的感觉。

好难看的脸色。

这时候做鬼脸会死的。

知花裕树轻缓地移回目光,叫起系统,让懵懵的阿统迅速帮他切断能量供应,如愿昏睡过去。

#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按照约定,三个小时后,系统给知花裕树接上了能量供应。

系统:[一段时间不见,你又在作什么死?]

刚被敲醒就看到孩子满身血,系统差点cpu报废,一不小心就回忆起一些知花裕树过去的丰功伟绩。

果然还是得看着他。

好在它和母星提交的申请已经通过,接下来就可以不用那么节省能量了。

不过这个消息还是等等再告诉知花裕树,不然这小崽子还不知道要接着作什么大死。

知花裕树不高兴了,[我才没有作死,我很认真地在寻宝。]

只要等莱伊成功逃脱的消息传到宫野明美的耳朵里,这个任务就算完成了。他超努力的好吧。

知花裕树正躺在[小树苗]医院的病房里,他睁开眼,先看到了雪莉。

穿着白大褂的少女手里拿着记录本,瞥了他一眼,神色十分复杂,似乎有些……怜悯?

“你醒了啊。”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怜悯的味道更重了。

他醒过来不好吗?知花裕树感到奇怪。

雪莉按住试图起身的知花裕树,“躺着别动,待会儿给你上药——哦,不是我给你上,是他们。”

他们应该是指琴酒和波本。

知花裕树偷瞄了一眼,琴酒的脸色还是阴沉得可怕,波本稍微好一些。金发男人还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好像没那么烫了。”

那是自然,接上能量供应,烧很快就能退去。

不过都三个小时过去了这两个人怎么还在!

知花裕树颤着嗓音小声说:“雪、雪莉,我自己上药也可以的。”

雪莉的目光更加怜悯,摊了下手,表示自己也爱莫能助。

知花裕树快哭了,“雪莉你才是医生吧,要不……”

“我不要!”不想死的雪莉快速说,“我还有别的事,有情况你们再叫我。哦对了,病房隔音很好,如果要叫我,记得按床头的铃。”

茶发少女对两个男人点了点头,无情地走出了病房。

知花裕树欲哭无泪。

怎么连可靠的雪莉小妈妈都放弃他了,再抢救一下啊!而且这时候为什么要强调病房隔音好?!——虽然这是当时改装医院的时候他特别要求过的。

琴酒冷笑了一声,“这时候知道怕了,刚刚怎么敢直接跳下车?”

看到莱蒙就那么没有生气地倒在地上时,琴酒真的气到差点吐血,幸好波本稍微检查了一下,确认他没有受重伤。

看起来是凭借高超的技巧和运气避开了要害。

尽管如此,琴酒也气得够呛。

有机会救下他的时候装看不见,偏偏选择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自杀式地逃脱。

就算真的被FBI抓回去又怎样,还怕他找不到办法把他救回来吗?

竟然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还不如牢牢地锁起来,看他还敢不敢这么做。

知花裕树被琴酒可怕的目光吓得一哆嗦,咬住下唇,又被波本掐住下巴迫使他松口。

金发男人语气温柔,“别咬。别担心,只是给你上点药。你身上的擦伤都处理过了,但是还有一些淤伤得好好揉开才行。”

知花裕树稍稍被安抚住。

琴酒在心里对装模作样的波本一阵嗤笑,明明心里和他一样怒火中烧,想把人狠狠教训到下不来床,却还是能压着怒火,人模狗样地哄着人放下戒备。

心脏的情报人员。

鉴于两人都清楚现在最紧要的是给知花裕树处理伤,顺便吓吓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尽管互相看不顺眼,也短暂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琴酒忍住了没把波本直接扔出去,波本也忍住了,让琴酒来主导这场教训。

知花裕树身上那身被血弄脏的衣服已经换成了病号服,也不知道是谁换的。

现在那身病号服的上衣被剥了下来。知花裕树软着手脚只能让人为所欲为。

雪白的皮肤上红痕和淤青淤紫纵横交错,一部分是跳车导致的擦伤,还有一部分是和莱伊的战斗中被对方打出来的。

知花裕树的痛觉阈值很高,除掉他有意无意想撒娇的时候,一般的伤很少会让他觉得疼,但他皮肤白,很容易留下痕迹。

红红紫紫的底下还有些久远的淡色伤疤。那是属于原本的知花裕树的伤痕。

知花裕树抽取的奖励【香柠檬身体乳】是有祛疤功效的,但因为那款身体乳留香特别持久,用一次能抵将近一年,知花裕树用了几年也才用了一丢丢,身上的疤几乎一点也没淡下去。

不过知花裕树自己并不在意这个。

但琴酒用药油给他揉开淤青的时候,手指似乎总有意无意碰过那些痕迹。

大手滑过腰窝,力道加重。

那里也有伤吗?

知花裕树捂住嘴,挡住差点脱口而出的嘤咛。他觉得不太对劲,这真的只是在上药吗?

[阿、阿统——]

系统:[我知道,非礼勿视,我先下了。]

它也觉得老是不好好爱惜身体的知花裕树得被好好教训一下,它没有那个功能,只能让人类来了。

[不是,阿统!]

银发少年呜咽了下,脸颊升起薄红,因为知道琴酒在生他气,自知理亏不敢反抗,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伸手去抓好像更好说话的波本的手求救。

“波、波本,我知道错了。”

波本温柔地抓着他的手,浅金发被白炽灯的光照着,柔顺地在眉眼间垂下弧度。蜜色皮肤天然带着温暖的颜色,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落入男人早就铺设好的陷阱。

“但是你当时听到我在鸣笛示警了吧?为什么还是跳下去了?”

在琴酒揉开淤伤造成的疼痛中,波本只轻柔地拂开知花裕树被汗水沾湿的鬓发。琴酒古怪地看了这男人一眼,越发觉得情报人员恶心了。

“别担心,只是问问你,我不会生气。”

知花裕树晕乎乎地被引导着说了实话。

“因为我很厉害,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