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深秋, 金黄色的落叶打着旋儿的从树枝上落下来,丫头们晨起把院子里廊下的枯枝败叶用簸箕装好,又洒水继续清扫。厨房已经炊烟袅袅, 外面送水的已经拉着板车来了,

院子里一片宁静祥和,锦娘推门之后,神采奕奕。

这些日子她不必埋首针线中, 身体的确好太多了, 今日是蒋羡旬休,他准备带锦娘和儿女们一起出去游玩一趟。

不冷不热的日子最舒服了, 穿一件夹衣也就够了。

筠姐儿现在在锦娘的教授下,把《千字文》和《论语》还有唐人名诗都学了不少, 因为现在她年纪太小, 家里准备在她六岁后再请先生。

好在孩子的记性特别好, 蒋羡也喜女儿聪明伶俐,常常教她读书。

只是凑巧看到那女仵作了,锦娘微微颔首, 方妈妈却很不喜欢她, 只道:“咱们这县衙里包娘子的手未必干净,怎么不见她出手,净会给别人找事。”

锦娘虽然不喜她道德绑架自己,但是这女仵作据说办事还是挺用心的,无论何时何地, 随叫随到, 从不推诿,比男仵作要敬业多了。

仵作娘子倒是有些羞愧,上次县尉娘子那般说她, 她反思自己也是欺软怕硬。

好在从那日之后,县尉娘子没有针对过她,方才还同她打招呼了。

又说一行人先到了一家瓦子,蒋羡特地让人寻了个好位置,点了一壶茶,几碟点心,就能看一些表演。

先是有唱曲儿的,唱的是一首《卜算子》,词儿倒是很好,锦娘还抄了下来。

蒋羡笑道:“没想到娘子还随手携带纸笔呢。”

“习惯了,再说你们读书人不也是去哪里都背着诗囊。”锦娘写好之后,递给蒋羡看。

蒋羡则是看了锦娘一眼,写了一首《念奴娇》,锦娘看了娇嗔的看了他一眼,这家伙,写什么情诗啊。

抬眸看到对面的酒楼张灯结彩,她对蒋羡道:“看来平江也不比汴京差嘛,这里的正店也是很恢弘的。”

“那是本县顾家开的。”蒋羡道。

顾家?锦娘笑道:“上回去紫金庵,倒是见到顾家的人了,还送了我们一柄扇子,就是我拿回来的那柄。”

不知怎么,见蒋羡神色莫名,锦娘不解道:“怎么啦?你对顾家可是有疑虑?”

蒋羡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顾家子嗣不丰,顾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女儿,若生前不能选好嗣子,恐怕将来争产又得到衙门打官司。”

锦娘也是一声叹息,不过今日出来就是游玩的,她道:“咱们看完相扑,就去乘舟游玩一趟吧。”

“好。”蒋羡自是作陪。

要知道蒋羡心里也是很苦闷的,顶头上峰侯县令大事小事都插手,此人也是个酷吏,让他觉得有些烦恼,许多事情身不由己。

但这是他初履新,许多事情都得忍耐,再忍耐。

还是和妻子儿女在一起时放松,但这样的日子还是很少,次日,听说有一处盗贼。梅县尉却又不在吴县,因为有人上报一桩争坟的官司,蒋羡让人请梅县尉回来,他又推说有事。

蒋羡则道:“既然如此,我带着人马过去。”

他本就是世家子弟,弓马娴熟,甚至他也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就不能总是受制于这个梅县尉。

锦娘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她自己就是个在事业上颇为用心之人,见蒋羡如此,也颇为支持。大家都住在县衙后宅,前脚蒋羡刚走,包娘子后脚就过来了。

“魏家妹妹,怎么家里就你一个人?我还以为你家官人在家,不敢过来呢。”包娘子道。

锦娘担忧道:“还不是说有寇贼作乱,他带人去追捕了。”

包娘子忙道:“这可不成,蒋县尉斯斯文文的,哪能做这个啊。我还是赶紧同我家官人说。好妹妹,你就放心,我这就让人传信。”

“那就拜托姐姐了。”锦娘心道原来梅县尉是想施恩给自家啊。

也是,他到底只是个普通的军官,要往上升可不容易,而蒋羡他们这样的进士,科名如此靠前,日后只要有人提拔,必定飞龙在天。

但他还要卖个好,让你承他的情。

锦娘见包娘子快步走了,心道,你们是真的不了解蒋羡。别看他看着瘦,除了怕鬼之外,玩鹰、赶车、舞剑、射箭什么都会,还挺厉害的。

却说包娘子派人传信给丈夫后,梅县尉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去救人,只是没想到赶到杨树村的时候,贼寇奸猾往河里跳了,据说蒋羡直接跳河抓人。

梅县尉都惊呆了:“兄弟们,赶紧找人啊。”

若是蒋羡真的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可是众矢之的了。

他往前冲时,却见蒋羡抓着人游了回来,还道:“贼首抓到了,贼首抓到了。”

梅县尉目瞪口呆。

……

锦娘让厨下熬了姜汤,亲自递给他:“来,喝一碗热乎乎的姜汤。”

“不辣。”蒋羡喝了一口,有些讶异。

锦娘笑道:“太辣了,怕你不爱喝啊,我还放了些红糖在里面。”

秋天下水抓贼,锦娘自己都不敢想象,回来时,众人都说本以为蒋羡是文官,不曾想人家武力值也是很可以的。

锦娘不会去斥责蒋羡,也不会过度关心,只是他很奇怪:“你怎么会泅水的?我在江陵长大,其实都不敢随意下去。”

“我小时候听说王羲之养鹅练字,所以我也要在园子里养一只鹅,结果那只鹅太坏了,老是啄我,有一次还追我追到池塘里了,还好我娘拉我起来。后来娘想起八姑母差点溺死的事情,故而专门让人教我泅水。”蒋羡想起当时鹅啄他的屁股,现在还觉得恐惧。

以前锦娘很少问蒋羡小时候的事情,她见到蒋羡的时候,年纪不大,人家就能打马球还能不动声色解决问题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趣事,锦娘则道:“娘真的对你好好啊。”

蒋羡点头:“可是等我现在有能力了,也没法孝顺娘。”

锦娘跟着他唏嘘了一回,又看向他道:“那你现在还怕鹅吗?”

蒋羡心有余悸:“你们没尝到鹅的厉害不知道,那啄起人来可真是厉害。”

“这鹅可真坏,小时候我随爹娘在陕西时,我娘养了几只大公鸡,大公鸡可好了,还给我当坐骑呢。”锦娘刚穿越过来的九年都是独生女,她娘对她十分溺爱。

蒋羡看了锦娘一眼,咋舌道:“你真的坐过大公鸡?”

他曾经听周家有人说起说锦娘原先胖嘟嘟的,后来不知怎么瘦下来了,当时甚至有人私下在他面前说起说锦娘可能是流产之后才变瘦了云云。

蒋六夫人和蒋羡都不信,认为那些人是恶意中伤,事实上成婚之后,蒋羡也知晓那些人更是无稽之谈。

可是想起娘子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骑一只瘦弱的公鸡……

这画面太美,他实在是不敢想象。

锦娘撅嘴:“大公鸡还能飞起来呢。”

蒋羡听的哈哈大笑,但心情也舒畅许多。

却说这次蒋羡擒获贼寇,在县令面前并没有说梅县尉的不是,反而说有梅县尉的配合,他才能够办案顺畅,因此此案写的是二人联名。

梅县尉本以为蒋羡会报复他,没想到蒋羡如此,从此心悦诚服。

蒋羡自然也是偶尔透露他上头有人,若是做出政绩,到时候能帮梅县尉言语几句,梅县尉至此对蒋羡无比配合。

因为梅县尉本身就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武官,若能攀上蒋羡这样的进士,至少二十年官场生涯都不愁。

身为县尉,蒋羡除了刑狱之事,也同时肩负河工一事,扯到河工,自然是一等难事。

但是蒋羡早已想好自己要做政绩的事情,怎么可能退缩,也不甘心做侯县令的傀儡。况且,他夜里与锦娘道:“我在任上时必须要做出些成绩来的,若是侯县令与我和平相处,大家各司其职,相安无事,但他若是阻碍我前程,我必定不会放过他。”

今日第一日去河工,他就发现木材商还有一些要塞都插满了侯县令的人,这些人早已经一条藤上的,全部是高价出售,河工拨下来的银子又有限。

“羡郎,你身为佐贰官,应该先安静为上,不能贸然出头。”锦娘忍不住劝了一句。

蒋羡笑道:“嗯,我正派人在查此人底细,放心吧。”

立冬之后,天气猝然阴冷起来,南方的冷和北方的冷不同,南方的冷是冷到骨头缝里的冷,锦娘本人就是南方人。但真正非常冷的时候,也就那个把两个月,平日穿夹衣夹袄就是。

宁哥儿穿的都是筠姐儿一两岁时的夹衣,浆洗了一遍,还是很新,这些衣裳本来也就上身过几次,当时就是洗好了收着,如今再把它们一件件找出来。

“宁哥儿的衣裳用蔷薇香味的肥皂荚洗。”锦娘如是道。

佩兰忙应下,又去大厨房挑热水过来洗衣裳。

两刻之后,阿盈过来道:“娘子,佩兰说她去大厨房的时候,途经东院,那包娘子正揪着杨都头的娘子奚落,说她不置办酒席还席云云。”

锦娘来了之后,齐娘子先置办了酒席,后来中秋之后,田娘子、包娘子、锦娘又各自请了一席,之后便算是押司的两位娘子也请了,甚至连同为都头娘子的赵娘子都请了,杨家娘子却始终不动。

可能因为锦娘她们这里紧挨着吏员院舍,也知道一二,这杨都头的娘子不还席不是杨家缺钱,而是这都头娘子不受宠,杨都头早有外室,她带着两个孩子只不过是吃穿不缺,但多的就没了。

一件褙子就翻来覆去穿,哪有钱置办上等酒席。

“这也过了些。”锦娘摇摇头。

阿盈笑道:“可不是,包娘子也不过就只比杨家娘子好一些罢了。”

因为阿盈负责锦娘这里迎来送往多年,可以通过各家往来就几乎能判定人家家底如何了。比如县衙四官,田娘子应该是最有钱的,她嫁妆还很丰厚。其次就是自家娘子,汴京两家铺子,两座庄子,还有现钱好几千贯,更别提金银首饰六匣、衣裳、布料、茶叶、香料好些东西。

其次就是齐娘子,齐娘子娘家听说也不大富裕,做着个穷官儿,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嫁给商家子。

包娘子却是家底最薄的,却反而嘲笑人家。

“别扯闲篇了,你自个儿冬日的衣裳先拿出来拆洗一遍,到时候冬天就没太阳了。”锦娘道。

世上有三种东西是藏不住的,贫穷、咳嗽和爱。

贫穷首当其冲,所以,过冬的衣裳如果不准备好,就容易受寒,到时候感染风寒就受罪了。

阿盈的衣裳是不缺的,她曾经和姑子静安关系不错,锦娘知晓她要迎来送往,都会特别留些上等料子给她,她月钱虽然没有绣娘多,但是有赏钱,她又爱俏,故而,她冬日的袄子也有一箱呢。

甚至,她还送了一件自己不喜欢的给青蓉做人情。

锦娘忙活了半天,又练了一会儿子,才在绣架前绣佛像和佛经,在做绣娘的时候,她别的如修补缂丝都学会了,但是绣佛像这事儿总是她无法逾越的鸿沟,所以她总是如鲠在喉。

现在有专门的功夫了,她便在窗下绣白衣观音坐莲台。

她先以传统的平针绣开脸,平针法如今是主流,但是仍旧要以画像为主。锦娘得到的这幅观音坐莲台是紫金庵的主持送的,说是名家所画。吴县此地,又称姑苏,锦娘上次随蒋羡出去,还逛过一些绣铺,也有所得。

据说唐代则天皇帝时期,还曾经下令绣佛经四百余幅赠予寺庙和邻国呢。

刚绣了一个半时辰,就听外面说齐娘子那里请她过去,锦娘又忙换了身衣裳过去。

原来是本府通判的夫人过府了。

通判官位在县令之上,齐娘子早已请通判夫人上座,她在陪坐。然而众人都知晓,齐娘子虽然为官家女出身,平日也颇有些架子和心机,然而不擅长言辞,故而便请田娘子和锦娘一处帮忙热场子。

锦娘进门先拜见,又听齐娘子引荐:“这是本县刚上任的蒋县尉的娘子。”

通判娘子见锦娘行礼如仪,又多问及来历,锦娘笑道:“外子弟兄二人同年进士。”

一家出了两位进士,更何况蒋羡还如此年轻,通判夫人哪里敢小觑,言谈之中,又见锦娘穿一件杏黄抹胸,外罩墨蓝色的褙子,头上盘了髻,用细细的金桥梁簪插入正中髻中,发顶上插一件松塔簪,两边各插两股金钗,看起来端庄贵气的很。

于是,通判夫人与锦娘说的话更多。

众人也不过是闲话家常,通判夫人这样的上官夫人上门吃茶,齐娘子和田娘子还有锦娘自然都有贽礼相送。

锦娘送的是一匹阆州莲绫的尺头,一个定窑的梅花瓶。

等这位通判娘子离开之后,锦娘回家和蒋羡说了,蒋羡消息颇为灵通,他与锦娘道:“通判几日就要回京述职,恐怕不得在此留任。”

“你的意思是她过来,最后捞一笔吗?”锦娘道。

蒋羡笑了:“恐怕也有这个意思。”

锦娘笑道:“还好我送的也都是一些寻常之物,不过,你近来在修河?若是钱财不趁手,把我那个箱子的茶叶胡椒香料都卖了去。”

官员的俸禄半年或者一年才发一次,蒋羡要在明年才能领,钱财自然不太趁手。

现在锦娘是坚决不用手中的那四千贯,只把能够用的东西先当用了。

蒋羡也同意,夜里让刘豆儿拿去卖了,一共到手三百两。这些钱他也不会立马就用,肯定是该出手时就出手。

冬至这日,女仵作倒是头一个过来的,她送了两盒鲜花、一盒是茶花,一盒梅花,都是送给她戴的,再有半篓蛤蜊。

锦娘笑道:“我怎么好要你的东西。”

女仵作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人虽然做的是穷仵作,可是常常也做医女帮人看病,所以诊金丰厚。”

“原来如此,我也不是看轻你,咱们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锦娘笑道。

女仵作原来姓姜,家中排行第六,性子有些嫉恶如仇,又爱破案,还因为如此退了亲事,她倒也不恼,如今更能光明正大的留在衙门。

她见锦娘如此和气,丝毫没有芥蒂,也十分开怀。

锦娘送给她十对桦木蜡烛,还道:“你们做仵作的,有时候晚上还要验尸,用灯油太暗,不如用这个。”

姜六姐很是欢喜的走了。

至于她送来头上戴的鲜花,锦娘分了些给府中下人,一人分了两朵戴。除了姜六姐外,县尊娘子、主簿娘子还有包娘子也都派人过来,大家相互送礼。

有些布匹生丝她就收下,至于果点,让青蓉收下,等来人的时候能够拿出来吃。

自然,收下多少,也得往外送。

这是普通的人情往来,也不过就是些吃食酒水,如顾家还有陶家这样的乡绅富贵人家送的名贵的物件儿,锦娘是不收的。

不过,顾家两位姑娘倒是很讨人喜欢,机灵又不多话,还很有分寸,锦娘都夸她们:“唯独有这般钟灵毓秀的地方,才能养出这般钟灵毓秀的人。”

顾家倒是送了两张喜帖过来,原本顾老爷身体不大好,唯一的心愿是看到两个女儿成婚。但是,顾家不准备选嗣子,而是次女出嫁,长女招赘。

招赘在家,日后就是长女打理家业。

自然,顾家还请了锦娘做全福人,方妈妈是极力劝锦娘接下:“您道为何六房原本只是有个三进宅子,后来的花园是怎么做的?就是我们六夫人做全福人赚的。”

“真的么?”锦娘问道。

方妈妈笑道:“您看官员收受贿赂不成,可是似咱们十六郎字写的好,就有润笔费,这是光明正大收的,谁也不会说什么。娘子您克己奉公,堪称内助,并不贪墨,可您身份在这儿,普通的媒人全福太太都拿这些,您拿这般,也是光明正大的。”

如此,锦娘方才答应。

全福人和媒人还不同,媒人在中间穿梭男女送节礼以及婚仪,而宋朝的全福人便是在女家收到定礼后,全福人挑巾开启男家送礼盒,放在正屋厅堂上,备上香烛、酒果,告祝天地祖宗就行。

顾家住在城南,宅子布置的的很精妙,山水相映衬,还有幽径小桥,树叶飘零,西边甚至有茅屋人家,假山前的院子猿鹤相鸣,仿佛置身于山水画之间。

锦娘都忍不住赞叹:“我见过不少园子,此园修的最为精妙。”

她见过周家的园子,还有刘计相家中的园子,甚至还有蒋羡他家的,好看是好看,但是有一股匠气,此处却天然去雕饰。

领路的婆子道:“我家老爷便是建园子的方家,一手本事都传给我家大姑娘,大姑娘平日最擅造景。”

“那我可要多讨教了。”锦娘当然知晓她甜水巷的宅子虽然很新,当初也用了巧思的,但是人多了,日后住不下,还得另外置办一处新宅。

宋朝赘婿并不禁止科举,况且顾家大姑娘生的貌美能干,又有偌大家俬,那些郎君们自然趋之若鹜。拖着病体,顾老爷为长女选的是长洲县县令之次子,锦娘在院子外面看到新郎官生的白皙英俊,一股书卷之气,据说还是国子生,倒是微微点头。

没想到为了财产,堂堂知县之子都愿意入赘。

这让锦娘对宋朝的婚俗“娶其妻不顾门户,直求资财”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她自己不也是因为嫁资还算多,故而才能嫁给蒋羡的么?

新郎官也是官家,定礼送的颇多,锦娘揭开巾布,就看里面有金瓶酒八樽,装以大花银方胜,红绿销金酒衣簇盖酒上,以罗帛贴套花为酒衣,酒担以红彩缴之。另外珠翠、首饰、金器、销金裙褶,及缎匹茶饼自不必提。

锦娘也得了全福太太的报酬,官铤白银二百两、一担茶饼、八匹时兴缎子、两匣子香料,两根十根参须的河东潞州府的党参。

……

锦娘离开之后,顾老太太对顾大姑娘道:“你娘还是小气了,这些太少了。”

顾大姑娘不好说母亲的不是,只道:“祖母,不知为何您青睐这位蒋县尉的娘子?咱们之前送去的东西她都不要,可见并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胡说,这是官家娘子爱惜名声,俗话说娶妻不贤毁三代,娶妻贤惠旺三代。人有定力才会走的更远,况且蒋县尉兄弟二人都是进士。我也打听过,这县尉娘子也是商户出身,有我们在汴京的掌柜曾经说过她不仅是文绣院的女官,还做过汴京绣行的行首,不是寻常女子。你要知道蒋县尉年纪轻轻就中进士,还能运作到我们吴县这样的地方,可不容小觑啊。别人常常说在咱们这里一年宁可换别的地方十年,多少官员来了就不愿意离任。况且,县尉娘子持家有道,房下只有她一人,连侍妾通房都没有,这是个有手段的女子,蒋县尉若还有四十年仕途,你若县尉娘子交好,能保你四十年。”顾老夫人缓缓的道。

顾大姑娘方才明白祖母苦心,含泪拜下:“祖母为孙女殚精竭虑,孙女实在是无以为报。”

顾老夫人笑道:“快起来,都笑话咱家是娘子军,娘子军就娘子军,咱们巾帼不让须眉。”

顾大姑娘心想本城富商多投靠侯县令,据说他背后是集贤相,再有攀上平江军的知军或者通判的,祖母看重蒋县尉,竟然是通过他娘子判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