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现实版鬼.打墙吗？
就在莫晚楹以为她即将开启新生活的时候, 又遇到了与周聿泽有关的事物。
这部网剧是小成本制作，从她去面试时遇到的竞争对手就看得出来，都是她不曾见过的生面孔, 没知名演员, 也没大牌班底，不像是周聿泽可能投资的项目。
且他没有理由费劲心思把她弄到漳州去，这是适得其反的一步棋。
思来想去, 莫晚楹只得承认, 这是一个一点也没法让人笑出来的巧合。
安然正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 整理打印好的最新剧本, 抬头看见莫晚楹盯着行程本若有所思, 疑惑：“怎么了，是行程有什么问题吗？”
“嗯……”莫晚楹发出一个游移不定的语气词，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没什么, 不过是去漳州,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承认, 对于漳州一中，借助模糊了解到一些事实，她有太多主观臆想, 当真正踏入那片土地, 她惧怕发现一些细枝末节与臆想重合, 唤醒她蛰伏的痛苦。
恐惧来源于无知。
几天前, 潘瑛老师说她心房太牢, 如果她能毫无波澜地面对周聿泽的曾经，是不是可以消灭那些隐而不发的情感隐患？
安然以为她是不满意取景地在小城市, 笑着开解：“漳州气候挺好的，不用穿这么厚的衣服，别看是三四线城市，街道的梧桐树很有名，每年的开花季节，很多网红会去那里打卡呢，城市的干净程度也是数一数二的。”
“你对漳州很了解？”听了这么一长串解释，莫晚楹恍惚的心神这才完全抽了出来。
“我去旅游过呀。”安然笑嘻嘻。
不知为何，莫晚楹松了一口气。刚才安然一顿夸，她还隐隐猜测安然是不是漳州人，她内心希望她不是，这种期望很奇怪，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座漂亮的小城市吗？”jsg莫晚楹喃喃自语。
脑海里即将涌现某些让她不快乐的画面，她用行程本扇了扇风，将即将成型的想象赶走，站了起来：“入组的时间定了，我们到时候直接在漳州汇合吧。”
入组时间安排在新年之后。
*
这个新年过得尤为闹心。
按照惯例，大年初一，莫晚楹会跟着父母回爷爷家拜年。
在出发之前，她完全忽略了网络的普及，以及恋综和微博的影响力，在大众已经遗忘某个网红与千亿总裁不可言说的感情史之后，作为莫晚楹的七大姑八大姨还牢牢记着这一惊天新闻，在见到本人时，双眼放着绿光地扑了过来，以饿狼扑食都自愧不如的速度，发挥堪比唐僧念咒的功力，挂以亲切热情的微笑，成功让莫晚楹坐如针毡。
好不容易挨过晚饭，等到母亲从拉家常的沙发座上起身，莫晚楹如释重负地跳了起来，匆匆说了一句：“我去帮爸爸倒车！”逃也似地从大门溜走。
尽管她两手空空没拿车钥匙，尽管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车，但是不重要，重要的是脱离虎口。
一想到后面几天也即将面临这样的局面，她的心防毫无志气地被击垮。
回家的一路上，她在后座抱着手机眉头紧锁，一副坐立不安、唉声叹气的模样，招惹元清容女士从副驾上探回头问：“你长痔疮了？”
莫晚楹肩膀一歪，准备好的说辞被母亲这句话噎住，哽了一下，才说：“我刚才收到剧组通知，入组时间临时改了，通知我明天就要去漳州。”
元清容皱眉：“你们导演不用过年的吗？”
导演当然要过年，是她不想过年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嘛，剧组那边租了漳州一中学校的场地，得多利用学生放寒假的时间尽快把戏份拍完，所以入组时间提前了。”莫晚楹满口胡诌，也不管父母对于这个理由信不信服，总之她今晚一定要用这个蹩脚的借口说服二老。
她刚才先斩后奏，通过APP成功改签了机票，预定了酒店，顺畅到连她都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是还没到漳州的旅游旺季，该回漳州的人在除夕之前都回得七七八八，进去容易，出去难。
言语上与母亲交锋了几个来回，一直沉默开车的莫父在等红绿灯的当口，先瞄了一眼车内镜，才说：“既然是工作上的要求，去就去吧，到了给家里报个平安。”
元清容这才没说什么，默许了。
莫晚楹自然也注意到了父亲那一瞥的意味深长。
从她回来到现在，父母都没有主动提她感情上的事，就算被亲戚追问了一个晚上，他们在这一刻也没提，给足了她个人的空间。
她真正离家的理由，三人之间心照不宣。
*
大年初二的正午，莫晚楹站在漳州机场的出口。
出租车等候区仍有源源不断的出租车汇入，排成长龙，这爱岗敬业的一幕，突然让她想起在加芝打不到车的圣诞，感慨了一番祖国的朝气蓬勃，她跳上一辆出租车，直奔入塌的酒店。
酒店选的是剧组预计要入住的，由于提前几天到达，莫晚楹自掏了几天的腰包。
安顿好行李后，在飞机上吃的一小块面包的能量消耗殆尽，她打开大众点评搜索附近的美食，遗憾的是，酒店靠近居民住宅区，距离取景地的学校很近，甚至还有一个菜市场，但距离商业区较远。
本着民宅附近的小吃店才是精髓的想法，她打算踱步在周围逛逛。
太阳高悬在天际，与北方的冬日截然不同的是，阳光实实在在地传递了热度，莫晚楹的连衣裙外头只穿了一件长款的毛衣开衫，才走了几分钟的路，背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城市道路的两旁种植着一排排参天的梧桐树，也许是气候温暖的原因，枝丫上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配合着蓝天白云，赏心悦目。
视线一晃，一个穿着白色校服外套的少年背影蓦然闯入她的视线，他的背影高挑清瘦，毫无预兆跑了起来，从她身旁经过，带起一阵微风袭向她的脸颊。少年的白色外套衣摆翻飞，像是白鸽张开了翅膀，在前方十几米的距离，他伸手去拉一个女孩的马尾辫，女孩惊讶回头，笑着要去打他。
嘻嘻哈哈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她脚步猛然顿住，身体先于她的理性发生反应，一股热汗从脊梁一路袭上脖颈，再蔓延到耳廓。
因为没有见过少年时的周聿泽，反而让她的想象更加肆无忌惮。
她猛然吸了一口气，恼自己自寻烦恼。
一声“哎哟”的叫唤霎时抓住了她的耳朵。
一个老奶奶提着的黑色塑料袋子底部破了，七八个饱满的大橙子滚得满地都是，她吃力地弯腰去捡，结果闪到了腰。
莫晚楹距离老奶奶只有几步之遥，见状赶紧上去帮忙。
“奶奶您别动，我帮您捡。”她嘴上叮嘱着，年轻的身体灵活，三下五除二弯腰将橙子捡了起来，一手吃力地抓了两个，来到老人身边，尴尬地发现老人手上拎着装肉和蔬菜的塑料袋太薄，根本装不了捡起来的橙子。
“哎呀，小姑娘谢谢你啊。”老奶奶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手捂着腰，抬起头来道谢，慈祥的面容上挂着亲切的笑脸，只是在看清莫晚楹面容的时候，那双苍老的眼睛微微怔了一下，然后歪着头仔细将她瞧了瞧。
“奶奶，袋子好像装不了。”莫晚楹还在忧心装果的问题，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她今天出门拎的是一个很随意的单肩布包，倒是可以装橙子，就是有点不太合适。
老人脸上一两秒的诧异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仍是那个亲切慈祥的笑脸，她说：“小姑娘，我腰闪了，你能不能扶一扶我到家里去呀，我家距离这不远了，前头拐一个弯，上个坡就到啦。”
“啊，那我先把橙子装我包里吧，到您家我再给您。”莫晚楹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好啊好啊，小姑娘你人真的是太好了，今天真的多亏遇到你了。”老奶奶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脸上的皱纹像一朵朵雏花，给人传递了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亲切感，莫晚楹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奶奶，一时间眼眶微微发热。
奶奶生前最疼她了。
莫晚楹很快捡起了地上所有的橙子，塞进布包，扁平的布袋子变得圆滚滚，沉甸甸。
她把它从肩上取了下来，双手拎着，慢慢跟着老奶奶往前走。
老奶奶很善谈，一路上问她多大了，在哪里工作，絮絮叨叨，非常热情。
只是多走两步，被老人慈祥的笑容迷惑得晕乎乎的脑袋也渐渐清醒了过来，莫晚楹忽然想到网上那些利用人的善良进行拐卖的例子，骗子往往派出老弱病儒这种让人放松警戒的人群做诱饵，以带路、送回家这样的借口把人拐进幽深的巷子，轻则抢钱，重则被拐卖，下场悲惨。
莫晚楹越想越怕，脚步越来越迟疑，但老人脸上的笑容不减，还在热情地与她聊天。
她满心纠结，她本心是不愿意将这个笑容慈祥亲切的老人想成坏人的，但是拐骗这事，一旦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她打算把布包送给老人，自己推脱离开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笑意盈盈地与老人打招呼：“陈奶，这小姑娘是谁啊？”
“哦，我这不是果袋子烂了嘛，橙子撒了一地，这个小姑娘是好人啊，不仅帮我捡水果，还送我回家呢。”老人眼睛笑得弯弯，像个得到了满足的小孩子。
“害，我还以为是阿泽的女朋友呢。”那阿姨笑着多瞅了莫晚楹两眼。
两人寒暄了两句，那阿姨就赶着去旁边的市场买菜了。
帮打掩护的同伙吗？
莫晚楹陡生疑虑，诈骗手段也有这个环节，为了消除目标的疑虑，会出现一个佐证身份的同伙。
可那阿姨手里拎着个可降解的大型购物袋，确实有点像赶着去买菜的邻居。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脚步已经跟着老人拐弯，走上一个颇为陡峭的坡，坡上修了石阶，石阶旁的泥土上栽种着不知名的小白花，绿叶繁茂，花朵娇艳，不像是野生的，旁边的居民楼有些年头，是三四层楼的自建小别墅，楼前是房屋主人用篱笆或木栏围起来的小院子，栽jsg种了瓜果或者花草，生活气息浓烈。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拎着一个绿油油的洒水壶从一楼大门里走出来，正在浇院子里的一小片花圃，视线朝这边瞥了过来，奶声奶气地喊：“陈奶奶，你等等，我妈妈让我把葱给你！”
说完扔下水壶，屁颠屁颠跑回了屋，一会儿手里拎着一小捆葱出来，用红绳扎着，高举着小手把葱递到老人面前。
“小宝真乖。”老人慈爱地摸了摸小孩的头，“奶奶给你吃大橙子。”
莫晚楹看到这一幕，心里的怀疑几乎已经消散完了，听到老人的话，反应了一秒，才打开布包，掏出一个橙子，递到小孩面前。
小孩手里抱着橙子，一双澄澈的眼睛兴致盎然地盯着她看：“陈奶奶，这个姐姐是阿泽哥哥的女朋友吗？”
“啊？”莫晚楹不知所措，闹了个大红脸。
“哎哟，小宝怎么还知道女朋友呢？”老人被逗得哈哈大笑。
小孩儿抱着橙子屁颠屁颠地跑了。
遇到的两个人都提到这个阿泽，听着还是个年轻男人，莫晚楹不禁好奇：“奶奶，您家人怎么没陪您去买菜，怎么让您一个人提这么重的东西呢？”
肉和青菜还好，但那七个橙子属实过于重了。
“害，他在家里给我的花除虫呢，我之前种的那株君子兰每年这个时候都开得好好的，不知道今年为什么不开了。”老人领着她往前走，往坡上那个小院一指，“快到啦快到啦。”
老人嘴上还在解释：“我平时就喜欢到处溜达，身子骨可好了，平时买的肉啊菜啊，都不重，不用他跟着，就是今天碰到橙子大降价，才多买一点，谁知道袋子这么不坚固呢。”
莫晚楹忍俊不禁，好吧，既然人被这么护着，她也不多说什么了。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院子外头，莫晚楹扫了一眼，发现庭院上种满了绿植，在一盆盆开得艳丽的角瑾花影里，隐隐约约露出一个正半蹲着的男人背影，像是在低头研究着什么。
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看来她确实是误会老人了，还好她没表现出来，不然可伤了老人的心。
心下松懈之际，老人毫无预兆地攥住了她的肩膀。
莫晚楹陡然一惊，去看老人的表情，却见对方脸上的笑容不减，皱纹的弧度依旧亲切，视线没看她，而是看着院子那个背影，边说话边把她往院子里带，扬声喊道：“阿泽啊，我回来啦，君子兰你研究得怎么样啊？”
等等，阿……泽？
不知是老人突然的动作让她多想，还是这个已经出现了三次的昵称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莫晚楹茫然地跟着老人往院子里走，随着位置的挪动，那个影影绰绰的背影也露出了他的庐山真真面目。
男人虽是半蹲的姿势，但是光从背影就能看出他身高挺高，肩膀挺括，腰身紧窄，休闲的黑色衬衣挽着袖子，衣摆扎进黑色的裤子里，脚上一双篮球鞋鞋边干净，他的右手戴着一双露指的黑色皮手套，指尖还在拈着君子兰发黄的叶子观察，没有回头，由于角度转换的原因，看到了他微微侧过来的脸。
利落清冷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俊秀漂亮的眉眼。
莫晚楹的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奶奶，我已经把照片拍给李叔看了，他说……”男人一边说着，已起身回头，后半句话径直卡在了喉咙里。
“他说什么？”老人脸上的笑容盎然。
莫晚楹对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第一次在他眼里看到了傻小子一样的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