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 在见识过温岐的真面目后,自己居然还会犹豫。
姜蘅闭上眼睛, 深深呼吸。
不可否认,温岐对她的确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不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有一种更深层的原因,让她即便在极度不安的环境下,仍然会被他吸引。
姜蘅偶尔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温岐下药了。
但她又很确定,除了感染风寒和喝下妖血的那两次, 自己一直都很清醒。
她只能理解为这是一种不可抗力。
他们整日待在一起,睡在一起,现在还有了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
会被吸引似乎再正常不过。
只要她没有忘记他随时都会对她的生命产生威胁就好。
正如温岐自己坦言,他会对她产生欲望。
当时他们刚结束一个吻, 她听到这番解释,本能地将这种欲望理解为单一的男女之欲,但现在仔细想想,自己还是太狭隘了。
除了男女之欲,食欲、杀欲, 这些都是欲望。
她要如何保证温岐对她没有其他欲望?
她最多只能小心引导, 但不可能完全杜绝。
毕竟连温岐都控制不了自己——他在这方面的自制力真的很差。
所以, 指望自己能驯服一只活了上千年的怪物, 还不如琢磨怎么逃离这座看似美好的牢笼更实际。
姜蘅逐渐恢复冷静,用只有贴近镜面才能听到的声音回复:“我确定我想离开。”
贺兰攸透过镜面看着她。
她眼底的迷茫已经消失了, 脸上的神色平静而恳切, 没有一丝动摇。
这让贺兰攸稍稍松了口气。
他还真怕姜蘅会被温岐洗脑。那样他的救援难度会增大, 而且他会很不爽。
毕竟他和姜蘅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人。虽然温岐和姜蘅相处的时间更长,但他还是希望姜蘅能偏向自己。
“好,那我今晚便去准备。”贺兰攸说, “你那边若是不安全,这几日可以先不跟我联系。”
姜蘅:“那我要怎么知道你那边的情况?”
“我会告诉你的。”贺兰攸笑了一下,“不过你要记得随身携带这面镜子,最好睡觉也不要取下。”
“好,我记住了。”姜蘅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奇怪地问,“对了,我之前就想问……”
贺兰攸好整以暇地挑眉:“什么?”
“我每次找你,你都会立即出现。”姜蘅很疑惑,“是你那边设置了什么特别的提醒功能吗?还是你一直把这面镜子带在身上……”
不得不说,贺兰攸每次回应她的速度,比她上辈子接电话的速度还快。
她好奇很久了。他是在镜子上装闹钟了吗?
贺兰攸闻言,轻快地笑了笑。
“当然是一直带在身上了。”他笑吟吟地看着她,“我不会错过你的任何消息。”
姜蘅静了一会儿,心情越发复杂。
总觉得,贺兰攸对她似乎过于上心了……
这家伙不会看上她了吧?
姜蘅不敢再想下去。虽然她和贺兰攸只相处了几天,但也能看出来这家伙很麻烦。
她不想自作多情,但以防万一,这种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姜蘅清了清嗓子,深思熟虑地开口:“那个,你对我……是不是有点误解?”
贺兰攸歪头:“什么误解?”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姜蘅一脸为难地形容,“男性对女性的……”
这次轮到贺兰攸静默了。
很显然,他听懂了姜蘅的意思。
两人一时都没声了,隔着镜子大眼瞪小眼,画面颇有些滑稽。
半晌,贺兰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像是从未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怎么会觉得我对你有男女之情?”
姜蘅无语:“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尽心尽力?”
“这个嘛……”似乎是笑累了,贺兰攸笑声渐低,随意地撑起下巴,“当然是因为我想这么做。”
姜蘅拧眉:“你为什么想这么做?”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贺兰攸意味深长地说,“总之,你只需要明白一件事——”
姜蘅:“什么?”
贺兰攸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永远不会害你。”
越来越奇怪了。
姜蘅的眉头几乎拧成一团,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她一向识趣,既然贺兰攸不肯说,那她自然不会再追问下去。
就算贺兰攸目的不明又如何?
至少他是真的在帮她。
反正情况也不会更差了……索性就再信他一次吧。
贺兰府。
夜色渐深,贺兰攸站在廊下,双手环胸,百无聊赖地看着空中点点繁星。
不知道他在这里看到的夜空,和姜蘅在积云山上看到的是否一样。
一想到姜蘅白日说的那些话,他不由又有些想笑。
她居然会以为他对她抱有男女之情。
那未免也太庸俗了。
不过他不怪她。
她只是被凡人浸染了太久……等他将她接到身边,她就会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牵绊了。
贺兰攸在廊下等了许久,不知打了多少个哈欠,门内终于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贺兰攸站直身体,伸了个懒腰,转身推门走了进去。
贺兰越坐在主位上,两侧空无一人,只有烛火在幽幽燃烧,映出他俊美沉静的面容。
“攸儿,”他语气亲切,神色慈和,“下人说你有事找我,是何事?”
贺兰攸微微垂眸,开门见山:“我想让你帮我救一个人。”
“哦?”贺兰越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人?”
“积云山上的那个凡人。”
贺兰越闻言,露出诧异的神情:“你想救那孩子出来?”
“是。”贺兰攸抬头,平静地看向他,“你有办法吗?”
贺兰越微微沉吟。
“那孩子是送给上古妖兽的祭品,想让妖兽放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所以我才来找你。”贺兰攸微不可察地蹙眉,“如果你救不了的话,我再去找别的办法。”
“我又没说救不了,你急什么?”贺兰越笑了笑,“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对那孩子不是没兴趣么,为何如今又要救她?”
贺兰攸早已料到他会这么问。
他神色不变,不冷不热地答:“之前没兴趣,现在培养出感情了。”
贺兰越撑着头看他:“你又去积云山了?”
“没有。”贺兰攸道,“我留了一面镜子给她。”
贺兰越闻言了然。
原来他们这段时间一直保持联系。
贺兰越沉思一会儿,忽然道:“这么说,那孩子还活着?”
贺兰攸奇怪道:“你很希望她死?”
“那倒没有……”
贺兰越摸摸下巴,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出声。
“既然你想救她,我自会尽力。只是此事不易,需得从长计议。”
贺兰攸神色冷淡:“大概要多久?”
“这就说不准了。”贺兰越叹气,“待我先与另外三家商议一番吧。”
姜蘅并不知道贺兰攸为了救她,已经拉上了四大修道世家。
将镜子收好后,她走出神庙,在附近转了一圈,打了两头野猪便回去了。
不得不说,修炼真是好处多多。
在开始修炼之前,她连一头野猪都拖不动。然而现在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提起两头野猪,而且还是单手。
她非常满意。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回竹楼。
夜色低垂,温岐站在竹楼外的那条蜿蜒小道上等她。
小道两侧的蓝紫花色泽浓郁,随风拂动,在夜色下闪烁着莹莹微光,将他的面容t辉映得如玉如画。
姜蘅脚步渐缓。
大概是因为刚与贺兰攸联络过,一看到他,她就忍不住心虚。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有点紧张过度。
她都藏到神庙去了,就算温岐真的在监视她,也不可能连庙里的情形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吧?
那也太恐怖了。
姜蘅暗暗镇定,提着自己打来的战利品,走到温岐面前。
“回来了?”温岐眼睫微垂,温和地看着她,与往常无异。
“嗯。”姜蘅顿了顿,提起两头昏迷的野猪,“今天运气不错,打到了两只。”
温岐扫了一眼。
“是不错。”他浮起笑意,“就放这儿吧,先回去吃饭。”
姜蘅乖乖应声。
她将两只野猪捆得严严实实,然后去洗了个手,跟着温岐走进竹楼。
晚饭很丰盛,有几道菜她从未见过,据温岐解释,这里都是灵气充沛的灵物,吃了对她有好处。
姜蘅原本吃得正欢,听到他这么说,夹菜的手不由微微一抖。
灵物?
是他下午在山上采摘的吗?
如果是真的,那他会不会经过神庙附近?
这个推测让姜蘅有点紧张。
她很好奇,但又不敢直接问出来。为了不让温岐看出异常,她最终还是忍住了,若无其事地吃完这顿饭。
饭后,她拿上干净衣物,准备去温泉池沐浴。
临出门时,温岐忽然叫住她。
“把这个带上吧。”他拿出一只精致的香熏球,轻轻摇了摇,“可以防虫蚁。”
姜蘅接过香熏球,仔细看了看。
这是一只纹银的镂空香熏球,精致小巧,只比荔枝大一点。
姜蘅不解地眨眼:“最近温泉附近有虫蚁出没吗?”
她怎么没发现。
“一直有,只是不多。”温岐温声解释,“不过你刚从神庙回来,可能会吸引它们围聚。”
姜蘅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瞬间从背后升起。
她没有心思去想吸引虫蚁的原因是什么,她的耳朵只听到了“神庙”二字。
他是故意的吗?
用这种方式提醒她,自己已经知道她下午做了什么。
姜蘅抬起眼睛,对上温岐的目光,谨慎地慢慢开口。
“……你是在我身上闻到了神庙的味道吗?”
“不。”温岐柔和地注视她,“我是看到你进了神庙。”
姜蘅再次心跳加速。
她没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
这算什么?
恐吓?对质?还是威胁?
姜蘅很想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但他们现在更了解彼此了,这意味着她的小花招很可能不再管用。
温岐可以轻易地看穿她,就算她现在也能看穿温岐的用意一样。
他在等她主动开口。
竹楼里一片寂静,仿佛有无形的张力在二人之间推拉。
姜蘅静静观察他的神色。
他在生气吗?不,好像并没有。
比起生气,他的神情中似乎夹杂着一种更为微妙的情绪。
也许她应该先安抚。
抚摸他,拥抱他,或者亲吻他。
他喜欢这些。
但姜蘅隐隐又觉得这样解决不了问题。
不仅是温岐,她也有疑问。
既然话已经摊开了,那不如就顺势问清楚吧。
姜蘅思索几秒,紧盯温岐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害。
“你在监视我吗?”
问完这句,她不由攥紧手心,心脏跳得更快。
她很怕温岐会因为这句而不悦。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温岐的反应很平静。
“监视?”他微微侧头,柔软的发丝从肩头滑落,“你是指关注你的行踪?”
姜蘅语气微顿:“……这就叫监视。”
“这样啊……”温岐面露思索,而后轻声说,“那我确实在监视你。”
姜蘅:“……”
竟然这么诚实。
姜蘅不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都已经被困在这座山上了。
她想不通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温岐闻言,专注地看着她,语调安静而坦然。
“我希望你能时刻待在我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