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喜欢您。”(三合一……

话音刚落,众人便齐齐放下手中东西,下意识朝皇帝望去。

宁王的婚事一直是太后的心病,半年前就已经提上日程,只是到如今还未完全定下。

听太后的意思,她已经定下未来宁王妃是沈荷回,并且皇帝也知晓此事,但他到如今还未曾下旨赐婚,便叫人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了。

要说他不满意沈荷回,那不能够,又是赐菜又是破例叫御医替她治病的,上回狩猎她不见,还是他将人带了回来,平日里遇见她,皇帝虽然话不多,但也算和颜悦色,未曾有过甩脸子的时候。

可若说他满意沈荷回,瞧着也不像,毕竟若当真满意,便不会在前段时间,将那些未封位份的秀女们也列入未来宁王妃的备选名单了。

难不成是宁王还惦记着让姚司司当王妃,私下求过皇爷?所以皇爷才迟迟不下旨意?

想到这里,众人又不自觉将目光落到李元净身上。

而李元净此时的心情,属实有些复杂。

他原本不喜欢沈荷回,可经过这几个月与她的相处,他又觉得,若是叫沈荷回当自己的王妃,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这样一来,他便有负于姚司司,还会给众人落下一个负情薄幸、三心二意的印象。

因此这几个月以来,他对未来的王妃人选一直未曾彻底决定,如今听闻太后已经开始考虑到纳吉时正副使的人选,不免有些措手不及。

下意识转头去瞧沈荷回,却见她并未像他想的那般害羞,反而抬着眼帘,视线落在某一处。

他顺着她目光望过去,发现她视线的尽头,不是旁人,正是他的父亲。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那日她在围场不见,皇帝将她带回来时,两人坐在马上时的场景。

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但此时此刻,那十分‘亲密’的场景却仍旧那样清晰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毫无征兆。

自己这是怎么了?

沈荷回不过是太想嫁给自己,所以才迫不及待想听见父皇给他们赐婚而已,他脑海里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众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席上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台上伶人宛转悠扬的唱腔在耳边回荡。

皇帝神色淡淡的,将酒杯放在桌上,发出一道极轻的‘啪嗒’声响。

“年前事多,人选儿子还没定下,不过母后放心,已经有了眉目。”

太后闻言,不免笑了,说道:“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不少,这些日子见你一直不言语,还以为你把这事给忘了。”

转头朝里李元净道:“净儿,瞧,父皇惦记着你呢。”

李元净起身,“是,父皇记挂孙儿,孙儿自然明白,孙儿自当尽心尽力,侍奉父皇与祖母。”

一派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景象。

然而此时的荷回,心情却不如方才那样好。

她知道皇帝的话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罢了,可在听到的那一刻,心中仍旧不免平添一股难言的酸涩和失落。

她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拒绝掉太后的提议,说他不会给她和李元净赐婚,还是期待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挑明他与她的私情,说他早就想纳她为妃,就在不久前,两人刚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进行了一场堪称激烈的情事,他衣袍和嘴巴里,至今还残留着她的味道?

别做梦了。

即便他再想要她,也做不来这般昏聩之事。

真奇怪,他这般藏着掖着,明明是她心之所向,从前他但凡做出那些可能叫人发现的行为,她都要提心吊胆,如今他按照她所期望的那般尽力隐瞒,她反倒患得患失起来。

甚至忍不住去想,他说那话,当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么?

若他当真是那般想的,该怎么办?

若他与自己的私情,不过是一时兴起,为的,不过是寻求刺激而已,又该怎么办?

这些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开始迅速在脑海里生根发芽。

她眼前甚至开始不自觉出现皇帝与她断情绝义,给自己和李元净赐婚的场面。

就在不久前,若是他这般做,她只是满心欢喜,可是如今,光是想象着画面,她便已经手脚冰凉。

她想,在最开始,她就不应该答应皇帝的要求,同他有什么三月之期,以至于自己一步步越陷越深,如今已经到了难以抽身的地步,三月之期只过了大半,她便已经近乎被他全然捕获,握在掌心逃脱不得。

怀着这般的心思,之后宴席上发生了什么,众人说了什么话,戏台上又唱了什么戏,荷回都没了印象,回到储秀宫后,便叫姚朱替自己准备热水。

衣衫褪下,亵裤上满是黏腻。

荷回不解,明明出抱厦前,皇帝已经用帕子替自己擦过,怎么还那么多?

幸亏冬日里衣裳厚,若是夏日里,他们闹这一遭,不被人发现才怪,说不定连她坐的椅子都......

想到这里,荷回略有些难堪地捂住整张脸。

她这具身子,才这样短的时间,便被他调|教成了这般。

虽然净房里燃着炭火,但裸着身子站久了,依旧

能感受到阵阵凉意漫上来。

荷回松开手,转头去拿搁在架子上的长巾,打算擦拭身子,然而一低头,便不自觉‘啊’一声。

守在外头的姚朱听见声响,还以为是她摔倒了,连忙要推开净屋的房门进来,“姑娘,你没事吧?”

“别进来!”

姚朱的手微微一顿,“姑娘?”

半晌,才终于听见里头传来一句,“......我没事,姐姐,你替我再提一桶热水来。”

姚朱答应了一声,去了。

而净屋里的荷回胸口正微微起伏,再次低下头去。

映入眼帘的手印和齿痕叫她暗自吸了口气。

冤家。

属狼的吗?牙这样利。

她小心将东西擦了,随即一把将长巾扔到架子上,抬腿进入浴桶之中。

沐浴过后,荷回到榻上歇下,姚朱过来询问还要不要服安神汤,荷回原本想点头,但想到皇帝的嘱咐,便说不用。

说来也怪,没有了安神汤,她身体里的那份燥意反倒散去不少,不再如前几日那般,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不过半炷香的功夫,便沉沉进入梦乡。

太后寿诞之后,安王原本要回封地,然而由于快要过年,太后不舍得放安王回去,皇帝向来孝敬太后,便破例叫安王在京中多呆些时日,等到来年上元节之后再回去。

安王上表,不胜感激,朝堂上下,一片赞誉,说皇室这般和睦,是黎明百姓之福。

临近年关,宫中之人都分外忙碌,腊月二十四祭灶过后,宫眷们便都换上葫芦景补子,尚膳监和各宫小厨房开始蒸各式点心分发各宫,荷回今年收到的点心显然比去年要精致许多,来送点心的长随更是与去年的敷衍不同,满口吉祥话。

荷回月钱不多,但皇帝却私下赏赐了她许多金银珠宝,都是借着太后的名义登记在册的,叫她留着自己玩儿,或是赏人都成。

可荷回却不敢动那些名贵的东西,只能随意抓一把八宝联春金稞子给那长随,多谢他跑这一趟。

长随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有这么多好东西,须臾,便喜上眉梢,千恩万谢地去了。

过年了,众人都忙了起来,反倒是荷回,除了每日陪伴太后,无事可做,不过她因为同皇帝的事儿,原本也不大爱出去,如今正好窝在储秀宫养神。

三月之期就快要到了,皇帝这些时日,却不再提起此事,甚至连见她的次数也少了起来。

荷回望着瓷瓶中那支绽放的红梅,呆呆地出神。

姚朱打帘子进来,抖落肩头的雪花,“姑娘,您要的东西奴婢拿来了。”

荷回闻言回神。

天冷了,她又无事可做,便打算给自己纳双鞋,也好打发时光。

她从簸箩里拿出剪刀,打算先剪个鞋样出来,然而一旁的姚朱瞧着瞧着,便发现了不对劲。

“......姑娘,是不是有些大了?”

那鞋样,明显是属于男人的。

荷回动作一顿,却又很快低下头去。

“姑娘想给皇爷做双鞋子?”

“别浑说。”荷回当即否认,“皇爷的衣裳和靴子都由尚衣监负责,哪里会穿别人的东西,我是给我爹做的,久未在他面前尽孝,给他做双靴子,也能聊表心意。”

姚朱点头,没有再问。

这日,荷回听见外头隐隐传来鞭炮声响,好奇问了一句,姚朱便道:“那是乾清宫门前在放烟火呢,要到正月十七才消停,只可惜只有前朝的那些大臣能有幸一观,咱们是看不到的,只能听个响儿罢了。”

荷回点头,低下头去,没有再吭声,似乎并不感兴趣的模样。

然而不过一日的功夫,皇帝身边的小火者便来了储秀宫,将一套宦官的衣裳给了她,“姑娘随奴婢来。”

青天白日的,皇帝竟这样大胆,这般明打明敲地传唤她过去。

荷回本以为自己会拒绝,然而不知怎么,口中却下意识吐出一个好字。

“姑娘快些,奴婢等着。”

荷回换衣裳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这算什么,在大家眼皮子底下,上赶着同皇帝偷|情?

这是要遭天雷劈的。

然而,她想见他。

明明她身体里的燥火已经下去,她也不再做那样的梦,可还是忍不住想见他。

或许,她那些身体的反应不是因为上火,只是因为她想他而已。

当踏进乾清宫门槛儿的那一刻,荷回便清楚听见里头皇帝的声音,他似乎在同朝臣商量国事,声音不急不缓,单单听着,便带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威严,叫人下意识信任臣服。

与同自己说话时的温和哄诱,很不一样。

荷回被带到暖阁外,那小火者还有事,便率先下去,紧跟着,那些原本侍立的宫人全都跟着走了,只留下荷回一人。

荷回有些莫名,正要跟着离去,却听里头传来皇帝声音:“茶。”

荷回一愣,想张口唤人,却想到里头还有大臣,自己一张口只怕要露馅儿,而要再找人,只怕来不及,便硬着头皮,倒了两杯茶进去。

刚掀起棉帘,鼻端便瞬间闻到一股熟悉的龙涎香,夹杂着暖意,一股脑儿扑面而来。

暖阁内,皇帝与一个着仙鹤绯袍、胡子花白的大臣正坐着说话。

荷回还是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他,通今博古、镇定自若,在那大臣提出异议时,不着痕迹地拐着弯儿叫他同意自己的意见,还能叫对方心悦臣服。

他往日使在自己身上的手段,竟不及对臣工们的万一。

似乎是察觉到异样,皇帝将视线投了过来。

荷回下意识垂下脑袋,将茶奉了过去。

刚将茶碗搁在炕桌上,手腕便被皇帝悄然握住。

温润的触感慢慢爬上荷回心头,带来阵阵战栗。

被发现了。

皇帝目光中的沉静散去,漆黑的瞳孔带上几丝愉悦,视线落在她被抓的手腕上。

荷回这才发觉是皇帝上回给自己找回的手镯暴露了身份,赶忙将袖子拉了下去,将镯子全然盖住。

“......您放开。”她无声对他开口,幸亏她站的位置正好挡住皇帝的身影,不然叫身后那位大臣瞧见被他崇敬的天子拉着一个宦官的手腕不放,可不要吓坏?

皇帝抬起手。

正当荷回要松口气时,却发现他的手并不曾离开,而是转头与她的手指勾在一起,期间,他的中指指腹一直不曾离开过她的手背。

而即便与她暗自做着这般勾当,他面上仍旧是那番端稳持重的模样,甚至还有空指出她身后那位老臣方才所说策略中的不当之处,同他辩论一二。

荷回一颗心怦怦乱跳,却再没有往常那般的紧张,反而心底涌现出一丝连她都未曾觉察到的刺激。

那位臣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同皇帝说话的声音慢了一瞬。

荷回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不动,在那臣子起身之前,终于用指尖在她手心里轻挠一下,将手收了回去。

“到后头等朕。”她看见他无声对自己吩咐。

荷回险些将余下那一碗茶给撒出去。

终于有惊无险将茶奉完,荷回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两盏茶后,皇帝终于来到后殿梢间,见荷回正坐在窗下练字,不免悄声过去,站在她背后。

“嗯,果然进益了许多。”

原本应当是李元净教荷回写字,但不知是他事忙还是忘记了,自打上回外出围猎开始,他便一直未曾提及过此事,这些日子,一直是皇帝在教她。

一开始,皇帝还因为她的字有些像李元净而不满,直到如今才好些。

荷回吓了一跳,回头瞧见皇帝,捂着心口道:“皇爷莫要再这般神出鬼没的,我可受不了。”

搁下手中笔,“皇爷可还要吃茶么?”

不过一句寻常话,却叫皇帝想起她方才在前头暖阁里那股惊慌失措的可怜模样,不免点头:“方才吃过,如今便不吃了。”

荷回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免红了脸。

“那皇

爷想吃什么?”

“你。”

皇帝捞过她腰肢,叫她两膝岔开,抱坐在膝上,开始吻她。

荷回如今还穿着宦官的青色曳撒,头上的冠帽随着两人的动作掉落在地,青丝散落,覆盖在皇帝手背上。

皇帝的手指缓缓卷起她一缕发丝,在亲吻的间隙哑声问:“你问过朕这么多问题,也该朕问问你。”

“上回的东西,好吃么?”

荷回原本被他弄得迷迷糊糊,闻言,怔愣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整个人立即红成一只被炒熟的虾,挣扎着就要从他身上跳下去。

“......不好吃,您太坏了,怎么能这般欺负人?”

“朕如何欺负你了?”皇帝挑眉。

“您,您......”荷回实在说不出口,“您就是欺负我,别不承认。”

见她这般模样,皇帝眸光轻闪。

她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松了,像是一朵被精心呵护已久的花,语气和眉眼间都带着股天然的娇气,叫人听之欲醉。

谁能想到半年前,她在自己面前,还是那样一副木讷害怕的模样?

见皇帝不说话,只是直勾勾盯着自己,荷回忍不住开口:“您说句话呀。”

她如今对他说话,尾音都带着钩子,像一片羽毛在他心尖儿上不停轻拂。

皇帝捏着她的耳垂,说:“怎么自己的东西都嫌?”

这话太过于直白露骨了,荷回当真受不住,再次挣扎着要走。

“......别动。”皇帝呼吸微重,手在她腰上收紧。

荷回感受到什么,下意识也没了动静。

她咬着唇,怯怯望向他,“......您这么忙,别累着身子,好歹忍一忍。”

“你倒是教训起朕来了。”皇帝捏她的脸。

荷回说不敢,“我也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

皇帝望着她,没好气地问:“若是忍不了,该怎么办?”

这话可叫荷回有些作难,思索片刻,她红着脸道:“......我像从前在储秀宫那次一样帮您。”

皇帝唔一声,“若还不成呢?”

荷回凑过去,在离他唇不过一寸的地方停下,“那我亲亲您,亲亲您就好了。”

皇帝忽然想起他们初次发生关系时,她好似也对自己说过这话。

只不过那时,她中了春|药,神志不清,在他的刻意引诱下才吐出这般言语,而如今,却是她主动提及。

她变得这样乖。

有什么东西在皇帝心头闪过,叫他语气放得越发柔软,“嗯,朕把自己交给我们荷回,你可要好好待朕。”

这样将自己放在低处的一句话,被他讲出来,却带着股难言的雅痞之气,叫荷回听得越发脸红。

“我想将这身衣裳换下来。”

她总觉得穿这身宦官的衣裳做这种事,有些不大合适。

皇帝却按住她,“......别换,就这样。”

说完这句话,皇帝头不自觉扬起,眼睛却仍旧那样直勾勾盯着她,叫她越发紧张。

他微蹙眉头,轻叹一声,微张开唇。

荷回凑了过去。

“荷回。”

“嗯?”

“你有没有小名?”

荷回哑声道:“母亲和祖母叫我小荷花。”

“......好名字,很衬你。”

皇帝将舌尖从她齿间收回来,轻声叹息。

“......小荷花,卿卿,往后多吃点。”

他眼底的灼热像岩浆那般不停翻滚,落在她身上的手忽然用力。

“你太慢了。”

-

等屋子里再次只剩下荷回自己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那件宦官的衣裳已经不能穿,荷回坐在榻上,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明明他们只是亲吻,并没做什么,可荷回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

皇帝还有事要处理,刚刚出去,而她要等宫人送来干净的新衣裳,所以只能暂且穿皇帝的寝衣。

可问题是,寝衣之下,她底下什么都没穿,一伸腿便容易走光。

她实在是忍不了皇帝回来时,自己用这幅样子见他,只能去拿衣裳,可衣物都被放在屏风后,要去拿,得需要走一段不小的距离,不过索性屋里没人,并不会被瞧见。

荷回小心掀开被褥,虽然地上铺有氍毹,但她还是记着皇帝的话,不敢赤脚下榻,可如今这里只有皇帝的睡鞋,没别的可穿。

她想了想,终究是将两只脚踏了上去。

然而刚将衣裳抱在怀里,便有个宫女端着一双绣鞋进来,恰巧碰见她穿着皇帝的寝衣和睡鞋,散着头发,露出半截小腿的模样。

宫女愣在原地。

荷回轻‘啊’一声,连忙抱着衣裳跑进屏风内。

她竟然这般衣衫不整地被人瞧见,虽然皇帝宫里的宫女都早知道她和皇帝的事,但仍旧免不了有些尴尬。

她在这里紧张羞恼,却不知外头的宫女正处于震惊之中,久久不曾回过神来。

她震惊的,不是为荷回跟皇帝的私情,而是为她身上那件皇帝的寝衣,以及她脚下踏的那双鞋。

若是她没瞧错,那是皇爷的御|用之物吧,别说她们,便是皇爷的那些嫔妃,也是不让碰的,可如今,就这么大咧咧地被沈姑娘穿上了?

震惊过后,宫女连忙将绣鞋放下,“姑娘,您的鞋奴婢已经替您拿了过来,可要奴婢送进去?”

半晌,才听见一声娇滴滴的‘不必’。

宫女称是,“那奴婢出去了,有什么事您唤奴婢一声就成。”

正要转身离去,却听里头道:“且慢。”

宫女停下脚步,细心倾听。

荷回在里头抱着衣裳,声音有些发紧,犹豫好半晌才道:“......之前,有谁来过这儿?”

宫女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荷回问的是后宫的那些娘娘们,道:

“姑娘说笑了,除了您,还有谁能被皇爷带到这里来,别说遇见姑娘前没有,便是见了姑娘后,也不曾听说过,自从见了姑娘,皇爷连妃嫔都不幸了,又哪里会带人回乾清宫?”

荷回闻言,愣了好半晌。

皇爷他,已经这样久不曾召幸过妃嫔了么?唯有的两次,还是为了掩人耳目,同她幽会。

这大半年的时间,他就只跟她有过,而他们两人上次做那事,也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前了,之前在太后寿宴上,他只替自己解决,而他自己却强自忍着。

怪不得,方才两人什么都没做,她只是单纯帮他,他便弄得她衣裳都没法穿。

正想着,皇帝忽然回来,瞧见荷回站在那里,不免挑了挑眉头。

荷回顺着他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瞧见那件寝衣,这才意识到不妥。

御|用之物,她怎么能随意穿,那是大不敬之罪。

刚要谢罪,身子便忽然一轻,却是皇帝已经大步过来,将她打横抱起。

“怎么这样就下榻?”

荷回一只手抱着她脖颈,另一只手小心护着怀里的衣物,嚅嗫道:“我没衣服穿。”

“所以就穿朕的?”他问。

荷回不敢反驳,毕竟这事情确实是自己不对,“您要处罚我吗?”

“嗯。”皇帝将她放下,说:“转过去趴好。”

荷回颤颤巍巍趴在那里,被皇帝提起寝衣,啪啪在臀上轻拍了两下。

“好了。”

荷回‘腾’的一下,整个人被烧个彻底。

老不羞!

她又不是三岁小孩儿,怎么能这么对她?

皇帝疑心是自己没控制好力道,将她抱在怀里,“疼?”

疼倒是不疼,就是有些羞耻,荷回咬唇,“您再这样,我便不理您了。”

“是吗。”皇帝也不急,语气笃定,“好事多磨,朕方才那样你都受不了,只要朕离你近些......”

话音未落,荷回便已经飞快捂住他的嘴。

他那个‘磨’字咬得那么重,傻子也知道他在暗示什么。

他们方才......

“您别再说话了。”荷回两颊飞红,有些羞恼。

“好了,朕不跟你闹了。”皇

帝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手中吻了吻,“跟朕到前头看烟火去。”

“皇爷怎么知道我想看这个?”

“朕有千里眼,顺风耳。”皇帝摸了摸她的发丝。

见他如此逗弄自己,荷回不免忍不住笑了,“那皇爷先回避,我换衣裳。”

“你的什么朕没瞧过,避什么?”皇帝握住她的一只脚往亵裤里套。

荷回还是有些不适应,“......使不得,皇爷,求您。”

到底是姑娘家,脸皮薄,皇帝也不难为她,摸了摸她的脑袋,“快些,朕到前头等你。”

荷回心里有些甜蜜,点头。

白日里放烟火,其实瞧不到什么光景,不过是图个热闹和吉利。

噼里啪啦的炮仗往天上窜蹦,听得人心也振奋起来。

隔着帘子,荷回被皇帝捂住耳朵。

“皇爷,往后......”

皇帝没听清,垂下眼帘,“什么?”

荷回摇摇头,“没什么,这烟火真好看。”

皇帝笑:“等夜间宫里点鳌山灯,你再看。”

“我瞧过的。”荷回点头,“去年皇爷在外出征,我在宫里瞧过,是很漂亮。”

她嘴里说着漂亮,可皇帝却并没在她眼睛里瞧见该有的欢喜。

“等上元节,东安门外有灯市,到时候朕带你去瞧,就只咱们两个。”

荷回眼睛一亮,“当真可以?”

想了想,又觉得不行,“还是不了,若叫人知道了不好,况且,也不安全。”

御驾若是在外头磕着碰着该怎么办,便是蹭破点皮被熏着了,都是她的罪过。

“朕会安排妥当,你安心跟着就是。”

皇帝拇指轻轻摩挲她脸颊,“小荷花。”

她的小名被他唤出来,竟显得这般旖旎,荷回光是听着,便忍不住红了耳尖。

“嗯?”

“朕想叫你高兴。”

荷回一颗心怦怦直跳,像是被什么东西忽得击中,有些发胀发酸。

在这寂寂深宫里,有一个人,这样惦记她。

“嗯。”外头都是人,虽然有帘子遮着,他们也知道两人的事,但荷回仍旧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用小拇指在袖中轻轻勾起皇帝的手指,缓缓点头。

皇帝目光微闪,缓缓将她的手彻底握在手中。

-

到了上元节这一日,因还要参加宫中宴席,皇帝与荷回早早便换了便装从宫中出来。

到了东安门外的一条偏僻小巷内,皇帝便带着荷回从马车上下来。

将他们带出来的王卿见状,趁着夜色赶忙拦上去,冲着皇帝不住拱手作揖,小声道:

“我的好皇爷,好主子,您可得记着弟弟我的话,只有两炷香的时间,两炷香完了,您必须得回来,否则我小命不保哇。”

“还有这位......”他眼睛止不住往带了幂篱的荷回身上飘,想探探这位能叫他的皇帝表哥这般不顾身份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却被皇帝一个眼风扫了回去。

皇帝拉着荷回往前走:“不是一直想要一匹好马?宫中御马坊新进的马随你挑。”

“得嘞!”王卿抚掌,在背后冲两人摇手,“哥哥嫂嫂玩儿得尽兴,小弟随时在此恭候大驾”

荷回想叫他别乱喊,却被皇帝拉入人群之中,“别管他。”

原本荷回以为,上元节灯市便只有彩灯可看,却不成想各家铺子都开着门,人流攒动,有挣着抢着到铺子里欣赏字画的,也有在摊位上把玩瓷器的,更有那驻足在弹月琴的跟前听曲儿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当然,最瞩目的当属那由竹篾和各色纸做成的鳌山灯,模仿飞禽走兽、妖魔神仙,惟妙惟肖,这鳌山灯足有数人之高,虽跟宫里的比不了,但却多了几丝民间的烟火气。

荷回瞧得高兴,皇帝也瞧着得趣儿,荷回转头看他,道:“老爷从前没怎么出来过?”

在外头,她不敢称呼他为皇爷,怕人听见。

皇帝说没有:“小时候想,但爹娘管得严,不让出来,后来能自己做主了,也没那个闲情,只我一个,好没意思。”

“那老爷今年有我陪着了,可有意思么?”荷回歪着头问他。

虽然瞧不见她容貌,但皇帝依旧能想象出她此时略显俏皮的神情,不由会心一笑。

“有。”皇帝握紧她的手,“托娘子的福。”

荷回听着欢喜,拉着他去猜灯谜。①

第一个是螃蟹灯,谜纸上写着‘咏咏咏咏咏咏’,猜一人名,彩头是一把湘妃竹骨、画着鸳鸯戏水的折扇。

荷回正想着,皇帝凑到她身边说了什么,荷回眼睛闪动,冲着摊主道:“是陆游。”

“娘子猜得好。”摊主取下折扇给她。

第二个是兰花灯,谜纸上写‘双雁齐飞’,打一字,彩头是装有香茶的穿心盒一个。

荷回:“从。”

第三个是飞天灯,谜纸上写‘三星半月’,照旧打一字,彩头是一把雕刻和合二仙的木桃梳。

荷回刚要张口,便听那摊主道:“这位老爷可莫要再告知娘子答案了。”

“瞧不起人?”荷回轻哼一声,仰头道:“心字,是也不是?”

摊主抚掌称是,将木桃梳取来送与她,“老爷娘子可是新婚不久?”

皇帝道:“我与卿卿还未成亲,等到成亲之日,请你吃喜酒。”

“哎呀。”摊主道:“原来如此,我说呢,瞧着老爷娘子这般恩爱模样,便知是好事不远,承两位的福,等两位成亲那日,我必送上厚礼,小的在这儿祝老爷娘子永结同心,早得贵子。”

等走得远了,荷回还在道:“这些人怎么都爱浑说,上回那个老汉也是,什么都不知道便老爷夫人的叫,您还故意引着他们误会。”

皇帝替荷回整理着有些歪掉的幂篱,“你又怎知他们说的不会成真?”

荷回闻言,微微一愣,道:“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皇帝笑了笑,没吭声,拉着她离开人群。

“要不要到上头去瞧瞧?”

荷回点头,上头位置好,看灯也方便。

到了上头二楼站定,荷回细细清点着赢来的东西,发现都是些隐含男女情爱的物件儿,有些想丢掉,被皇帝拦住。

“这可是你千辛万苦赢来的,舍得丢掉?”

荷回道:“只有最后一个是我得的,其他都是老爷的功劳,我可不敢居功。”

“咱们分什么你我?”皇帝淡淡开口。

荷回叫他注意点儿,“这是在外头呢,叫人听见不好。”

皇帝便笑,这一笑,恰如悬崖峭壁上开了花,晃眼得很,惹得周围的妇人们纷纷投来视线。

荷回这才知道,原来皇帝就算剥离了他高高在上的身份,照样是那样招人。

咬了咬唇,将东西收好,冲皇帝招手。

“您来。”

皇帝挑眉,凑了过去,她在外头无人认识的地方,倒这样大胆。

荷回将幂篱掀开,将他一同遮住。

“皇爷。”荷回在他耳边小声开口,呵气如兰,“从前您好几次问我喜不喜欢您,我都回答会,可我那都是逼不得已,浑说的。”

皇帝动作一顿,低头瞧她。

“可是这次——”荷回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深怕他误会,飞快接着道:“可是这次,我说的是真话。”

她抿了抿唇,暗自给自己鼓劲儿,一双杏眼在幂篱遮盖下依旧亮如繁星。

“我喜欢您。”

“很喜欢很喜欢。” ”

可我是个胆小鬼,总是害怕,所以,您往后可否每日多喜欢我一点,叫我有勇气继续喜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