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祝知希不吱声了。
祝则然以为他醒悟了,于是又摆出一副长兄的架势,语重心长道:“当然,这可能是他当时年纪小,青春期又处在分化的时候,信息素最不稳定的阶段,控制不了自己的信息素,出现了暴乱,才动手伤人……”
“这件事不一定就是他的问题。”祝知希接道。
祝则然傻眼了:“祝知希,你被他那张脸迷成什么了?你还有脑子吗?”
“我就是有脑子才会这么说。”祝知希倒是冷静,“你说你查到了他打伤老师的事,那你查到他当时什么情况了吗?他有没有受伤?或者说有没有出现什么心理创伤,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是因为信息素?还是说单纯有纠纷?”
这下换祝则然哑口无言了。
祝知希又问:“你查到他得病,应该是通过医院内部系统吧?我记得很多医院你都有人脉,既然你都查到了,那他这个恶性综合征最早的一次治疗记录,你肯定有查到,是什么时候?”
祝则然想了想,拿起文件,自己一边打开,一边在心里想“我怎么又被这个小兔崽子拿捏了”。
他看完,说:“就是他高中出事之后。”
祝知希敏锐地察觉到什么:“那你知道那个老师的性别吗?”
祝则然:“Omega。”
果然。祝知希耸耸肩:“这不是很简单,他和那个老师之间一定是发生了和信息素有关的纠纷,导致他出现极端症状,最后他被送去医院,诊断出了这个病。逻辑链完整,动机也合理。”
“这都只是你的猜想而已。”祝则然深吸了一口气,“你对人对事都没有防备心,又圣母心泛滥看谁都想帮,别最后把自己玩儿进去了。”
“我又不蠢,都说了我和他结婚是互相帮助。”祝知希说完,主动走到祝则然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他,“我知道你担心我,谢谢你啦大祝。”
祝则然脸一垮:“说了无数遍了别叫我大祝……你身边所有人都跟着你这么叫。”
“嘻嘻。”祝知希松开手,“多可爱呀,你也可以叫我小祝啊。”
“我叫个头,蹭我一身毛。”祝则然嫌弃地拍了又拍,“反正我仁至义尽了,别到时候被欺负了又找我哭。”
“知道了,你也别太操心了,在我手机里弄个定位就够烦人的了。之前我满世界跑你弄这个我也就不计较了,我都回来了,你赶紧给我关了。”
“我每天忙得要死,还管你在哪儿浪?”祝则然差点翻白眼,“我都八百年没打开过那个软件了。”
“行行行,大忙人就别操心弟弟了。”祝知希安抚道,“你说的事儿我放心上了,我也会找他问问。”
“傅让夷会告诉你?”
祝知希表情变得有些难看,顿了顿,道:“他迟早会告诉我的。”
尽管在哥哥面前放下了这种狠话,但祝知希心里其实没太多把握。傅让夷的嘴严程度他再清楚不过,恶性综合征这种病他比祝则然早一步知道,也不是因为傅让夷事先告诉了他,是他破坏规定回了家,刚好撞见,又刚好遇到了知情的李峤。
这么一想,李峤说不定知道。
但冒出这个念头的下一秒,祝知希就放弃了找李峤打听的想法。他有种直觉,傅让夷不提这件事,或许是因为这对他造成过心理上的伤害。
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他远比祝则然了解傅让夷,甚至比傅让夷的家人都要了解他。这个人宁愿割自己手臂保持清醒,也不愿随便找个O度过易感期,被骚扰这么久都一直默默忍受,唯一的反击就是结婚脱离单身。
到底会被什么人逼到动手打人?
祝知希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不去主动揭傅让夷的伤疤。
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半,还以为傅让夷已经睡了,谁知一开门,客厅灯还亮着,傅让夷还在工作,而且是在餐桌上工作。
祝知希换好鞋走过去,坐到他对面,就着他的玻璃杯抿了一小口他的红酒,然后超级小声地开口:“你怎么还在加班?”
“你不是也在加班?”傅让夷没看他,盯着屏幕上的3D建模,小声反问。
我倒是没在加班啦。
傅让夷鼻尖动了动:“你不是和尤加利叶待在一起?”
“谁是尤加利叶?”祝知希脑子有些短路,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你说周馆长,下午我们就没在一块儿了啊。我现在身上应该是……香根草加龙涎香的味道吧。”
傅让夷眉头皱得更紧了,张了张嘴,又没说话,静了片刻,还是抬眼看他:“这是谁的信息素?”
祝知希笑了,凑近了些,超小声说:“你猜?”
傅让夷安静地盯了他几秒,然后抱起电脑就准备离开:“我没兴趣。”
祝知希立刻拉住他的手腕,音量也忘了压了:“哎哎,别走啊,是我哥啦。他也是顶A,所以留的时间估计会久一点。”
说到这里……祝知希忽然想到祝则然开机.关.枪扫射那段话,似乎有一个差点被他忽略的重点。
[那你身上这信息素怎么回事?是他放你身上警告其他Alpha的吧?]
傅让夷会在我身上放信息素?他怎么从来不说的。
是觉得我是Beta,放了我也不会知道吗?
那我每天就带着他这一身信息素到处晃悠?别人岂不是觉得我在家夜夜笙歌?这就是传说中的给寡妇造黄谣吗?
还是我自己家里的俏寡夫造的。
傅让夷听完,也只是“哦”了一声,好像刚刚关心信息素的不是他似的。他低着头,扬了扬被祝知希握住的手腕:“你还有事要跟我说吗?没有的话,早点洗漱休息,明天还要去文化节不是吗?”
我倒确实有事想跟你说,可我怕一开口明天你就不陪我去看话剧了。祝知希想了想,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有啊,今天早上我没起来床,所以今天的续命任务没有做成,现在续一下可以吗?”
说完,他就牵住了傅让夷的手,硬生生十指紧扣,还晃悠着他的胳膊。
傅让夷没拒绝,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盯住被牵起来的手。
第一,其实打卡了。只是你不知道。
第二……晚上的手牵起来好像和早上不太一样,尤其祝知希边牵着,一边笑盈盈地、用气声说“晚安”的时候。
“晚安。”当他松手后,傅让夷也低声回了一句。
他一晚上没有睡好。这鲜少发生。只要闭上眼,他就会想到,第二天祝知希要来学校,要和他一起逛校园文化节,要一起看话剧社表演。
可他一个在S大读了许多年书、现在又在S大教书的内部人士,却从没参加过一次新年文化节,尽管他知道这活动热闹非凡,每年都是学生们最期待的日子。
既然是内部人士,是不是应该肩负起导游的重任?起码做做攻略?这些事是不可能指望祝知希的,他也是迫不得已。
于是傅让夷破天荒熬了夜,在校园论坛检索,找到活动专楼,收集各种咨询,最后在备忘录里写了个攻略,筛选出祝知希可能会感兴趣的社团摊位、美食摊位、游戏活动,甚至还包含了鲜有人知的明信片集纪念章路线。
最后,傅让夷查询了第二天的天气,气温很低,晚上说不定还会下雪。
他深知祝知希爱漂亮不要命的坏习惯,嘱咐了也没用。为了避免他感冒,传染给自己,影响工作,因此在早上出门前,傅让夷特地围了条很大很厚的围巾,好随时用它裹住祝知希。
这害得他一进办公室就热到额头出汗。
好在全天只有两节课,还都集中早上。刚下课,傅让夷就收到了祝知希的消息。
[坏兔子:我到你上课的那栋教学楼楼下啦!]
[坏兔子:要是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你会尴尬吗?如果会的话,我就躲起来。]
[俏寡夫:你能往哪儿躲?老实在楼下花坛边等着就行,我马上下来了。]
下了课,一群学生浩浩荡荡地离开教学楼,傅让夷也被淹没在这人潮之中,但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在外面等待的祝知希。
冬天的景致是一片匀净、混沌的灰。天是灰白,地是深灰,夹在其中的是了无生机的灰棕色的枯树林。风大得不讲道理,把人都吹得皱巴巴、灰扑扑。
但祝知希却永远生机勃勃。
他穿了件蓝紫色的工装外套,米色长裤和米色的卫衣内搭,卫衣的连帽套在头上,还戴了副银灰色耳机,围了条白色的拉绒围巾,背着垮垮的黑色书包,板鞋是蓝色的。他好像等了很久,百无聊赖地跟着音乐的节奏点头,双手插兜,一只脚踩在花坛的边缘,另一只伸出来,踩在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紫色滑板上,原地滑来滑去。
他看起来很像个大学生,又像是花坛里跑出去的一朵鸢尾花。
傅让夷走了过去。但祝知希似乎很沉浸在音乐里,没发觉他的靠近。
直到他伸手,扒拉了一下祝知希的耳机:“今天穿这么多?”
祝知希一愣,很突然地回了头:“你来了?”可因为太激动,他刚说完就重心跑偏,失去平衡,差点踩着滑板溜出去。
“哎哎——”
他乱七八糟地手脚乱飞,但并没能挽救回来,反而乱七八糟地栽倒在傅让夷怀里,当着一群刚刚下课的学生们的面。
对此,祝知希看上去很抱歉,一副很怕被责怪的心虚表情。但傅让夷并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直接把他抱下了花坛,让他不好使的双脚踏踏实实落地。
然后祝知希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更奇怪了。
傅让夷觉得很有趣,指着那个越跑越远、仿佛想要给自己一个自由的滑板,问:“哪儿来的?”
祝知希红着耳朵跑去把滑板追回来,又喘着气跑回来:“我刚刚在滑板社的摊位上买的,好看吧?”他把滑板翻过来,“看,背面还印了你们学校的地图呢。我就是靠着这个地图找到这栋楼的!”
你居然自己去逛了。
“嗯,那你很棒。”傅让夷淡淡道。
“怎么感觉你在阴阳我?”祝知希追着他问。
“你只逛了滑板社的摊位?”傅让夷问。
祝知希将食指伸到他面前,左右摇晃了一下,然后又像是亮扑克牌一样,抽出一张明信片,上面俨然已经印上了六个彩色纪念章。
“当当当当!在傅大教授还在辛苦教书育人的时候,我已经逛了一大圈了。哦对了,忘了说,这是今年S大文化节的明信片,可以集满七个印章,但是我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了就先过来了。像你这样醉心学术的人,一定不知道这些不正经的活动,我就不耽误你时间啦。”
祝知希一口气絮叨完,一侧头,发现人不在旁边,再一回头,看到傅让夷压根就没跟上来,还一脸阴沉。
他很莫名地眨了眨眼:“又怎么了嘛。”
我说错话了?
祝知希想了想,又说:“你放心,一会儿最后一个章子我也会自己去盖的,我已经问清楚在哪儿了,刚刚一个特别热心的Omega美女告诉我的。”
傅让夷听完,脸色似乎更差了。
“既然怕麻烦我,那你自己去看话剧表演吧。”
祝知希立刻跑回去:“那怎么行?我还要把你介绍给我的好朋友呢。”
“为什么?”傅让夷说,“我对你过于广泛的交友活动也不感兴趣。”
“还能为什么?你是我老公啊。”祝知希笑着,把滑板拿起来递给他,原地转了个圈,背对傅让夷说:“帮我把这个装我包里吧。”
傅让夷瞥到了他后颈。他今天没贴创可贴,咬痕已经变得很浅。但他看见了,心情还是舒畅不少。
在咬他一口和发顿脾气之间,傅让夷选择帮他装滑板,逼他说:“说谢谢。”
“谢谢。”祝知希转过来,相当顺手地搂住他胳膊,“谢谢老公。”
话剧社的表演场地在S大的小剧院,和街舞社、音乐社之类的相比,这里的观众少很多,比想象中还要冷清。
两人提前了半小时到达,刚来到验票处,祝知希忽然接到了梁苡恩的电话。
“十万火急。”梁苡恩在电话那头说,“火烧眉毛了,你快来后台帮我个忙。”
于是祝知希验过票后,把挑选座位的艰巨任务交给了傅让夷一个人,自己二话没说就往后台跑去。
莫名其妙。
傅让夷拿着祝知希的背包,包上还插着个大滑板,有些嫌弃,但他还是腾出一只胳膊背了他的书包,往对应的剧场走去。看到场外的易拉得海报,上面写着剧名——《天使之爱》,不知为何,他有种隐隐的坏预感。
一看名字感觉就挺烂的。
但这毕竟是他和祝知希第一次一起看话剧。
傅让夷拿出手机,很生疏地拍了一张照片。他旁边来了一对BO情侣,拿着票根比在脸跟前,和海报一起自拍。
于是傅让夷默默地删掉了刚刚那张照片,拿出他和祝知希的两张票根,举起来,比在海报前。咔嚓。拍了张新的。
某种程度上,这应该也算是……
“傅老师?”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让夷脸色一变,头疼至极。
他彻底忘记了余蘅也要来看这个话剧的事儿了。
但他还是转过身,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没说话。
余蘅很显然是误会了。他的脸上甚至有几分激动的喜色,直接问:“您、您还是来了?我发的邮件您都没有回复,我还以为您不来了。”
换做是以前,傅让夷必然一句话不说,直接转身就走,这场话剧也不会再看了。
但现在,他却不想这么做。
“我是和别人一起来看的。”
余蘅眉头一簇:“别人?可是……”
“是我的伴侣。”傅让夷开门见山,想直接斩断他的幻想,“他的朋友送了我们两张票,所以我们就来了,权当是约会。”
果然,听到约会两个字,余蘅的表情变得极为晦暗。
傅让夷并不想和他过多纠缠,说完便打算进去找座位,可他刚迈开步子,就听见余蘅毫不顾忌地开口道:“你们真的有感情吗?他和你都才认识不久吧?你们分明就是因为联姻在一起的。”
傅让夷颇为意外,他没想到这人居然会这么不顾体面。这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
“您是顶A,怎么会选择一个Beta,他没办法在你易感期的时候给你安抚,而且,而且你们都不会有孩子。”
“爸爸——”
听到小孩儿的声音,两个人都一愣。尤其是傅让夷。他一回头,更是吓了一跳。
居然是祝知希回来了,而且还牵着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孩子。那个漂亮但看上去脑子不太好使的小孩儿直愣愣指着傅让夷,还想叫第二声,但被祝知希干笑着捂住了嘴。
“你怎么……”傅让夷眼睛都睁大了。
祝知希快步走上来,相当自然顺手地牵起傅让夷的手,凑到他耳边超小声碎碎念:“哎呀说来话长快别问了一会儿我再跟你仔细解释,这小孩儿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总之我们先进去找个位置坐下来吧。”
说完他还扭头,冲一脸震惊的余蘅笑了笑:“你好你好,打扰你们叙旧啦。我先把他俩带进去啦,你也快进来吧,不然没有好位置啦。”
余蘅一脸震惊。说什么来什么,说孩子来孩子?他一定是中邪了,得去算算命。
作者有话说:
小恩:原以为是火烧我自己的眉毛,没想到是大家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