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方荷不是没见过世面, 先前收到曹寅给的一万两银票,她都没纠结成这样。

被她宝贝似的搁在臂弯的木盒,外表看只是普通的酸枝木,甚至还有岁月留下的细小裂纹, 显得很穷酸。

那是打开之前。

方荷记性很好, 只要见过的宫人和太监, 哪怕不知道叫什么,再次看见必定眼熟。

在御前出现过的宫人能走到配房那边, 以康熙名义请她过来,所以她来了。

可一个从未在御前露过面的小太监,以她伺候好的名义送赏给她……咋, 康师傅嘴瘸了?

办出这事儿的背后之人,智商估计有点着急。

不夸张地说,小太监递木盒过来的一瞬, 方荷脑子里闪过的刺杀大片不下十部, 每一部都有如她一般无辜的炮灰。

可小太监身上有御前的腰牌, 木盒上也带着内务府造办印鉴,方荷只能将信将疑接过来。

她倒也不麻爪, 不动声色仔细多看小太监几眼。

只要将木盒带回去, 交给梁九功,说清楚小太监的样子, 这小太监亵裤什么颜色,梁大总管保证都能给他查明白咯。

在小太监离开后,她捧着盒子, 毫不犹豫转身往外走,打算找她梁谙达去。

但人都有那么点好奇心,瓜猹的好奇心就更叫她忍不住分析。

这时候能炸开的东西木盒子盛不下, 小太监以手拿了一路,木盒密封性没那么好,也不可能有挥发性的毒物,只要不碰到就没事。

要不……先看一眼?

方荷发誓,这一刻她心里全是为半爹尽孝的热忱,绝对没有为赏赐心动的意思。

她理直气壮地掀开木盒的一角。

刹那间,格外纯粹柔和的光芒,在迷雾中稍稍泄出一丝,闪瞎了方荷的眼。

一眼误终身,不外如是。

她倒吸口凉气,心跳瞬间飙升一百八。

木盒里面竟然是黄金内层……不,黄金盒子居然套了个木罩子!!

里头盛满龙眼大小的珍珠,凝聚着柔和又神秘的色泽,甚至不止一个颜色!

方荷在五星级酒店见识不少,立刻认出是海珍珠,在这个时候叫南珠!

这世道,除了皇家和宗亲才能用的东珠,最贵的就是南珠,无数权贵女眷都用其美白养肤。

后世南珠都不便宜,大清海禁刚开,想要得到品质如此高又这么大的南珠,一颗怕得几百两银子!

这个盒子里装满了啊!

她往低了粗算一下,相当于捧着几百万在手里!!

方荷瞪圆的鹿眼儿渐渐泛红,是哪个天使这么简单粗暴送她这样的宝贝?!

她不感动,她心痛。

上辈子她的存款都没这么多,够买不知道多少个爱马仕了谁懂啊?

四舍五入这就是她不知道多少条命!

叫她还怎么愉快地交给梁九功……

可……方荷抽了抽鼻子,心里嗷呜出了滂沱大雨。

一万两她都不敢自个儿拿着,这么珍贵的东西,她更没胆子不明不白收下,越想方荷越心痛得喘不过气。

她感觉回御前的每一步都重若泰山,偏她不是愚公转世,她是葛朗台呜呜呜……

心窝子里滴着血,方荷走两步,忍不住再看看这与自己无缘的宝贝,血滴得更凶,不行,她再缓缓。

走两步,再缓缓……这盒子宝贝实在是太动人心弦,叫她下意识忽略了,自己离出口越来越远。

她只想靠近温暖的地方,暖一暖自己流血流到快凉透的心脏,渐渐竟离蒸腾着热气的温泉池越来越近。

就在她深吸了不知道第多少次气,咬牙,跺脚,下定决心要走的当头,她背后传来一道如冷玉般的熟悉声音。

“什么地方你都敢闯,你要实在嫌自己命长,朕可以成全你。”

方荷心下一惊,猛地回头,眸底映出站在几步外的康熙和梁九功。

方荷跟见了鬼似的。

这特娘不是晚膳时候吗?不然她也不敢在这里迟疑啊!

哪个好人家的皇帝饭点儿来泡温泉,他不怕泡晕了吗?

因太过震惊,先前受的刺激也不小,方荷又被敲打过不少次,尊本能僵着身体,欲蹲身请安。

只是腿一后退,脚下打滑没站稳,胳膊弯儿里的宝贝突然掉进温泉池中。

方荷想都不想,飞快扑出去接盒子。

‘噗通——’‘噗通——’人,盒子,全落入温泉池。

溅起的水花,甚至打到同样下意识上前一步的康熙脸上。

空气一瞬间安静。

康熙面无表情抹掉脸上的水渍,额角青筋又一次欢快蹦起来。

他深吸口气,紧绷着下颚后退,避开汤池里接二连三扑腾出的水花,面色越来越冷。

一旁梁九功心窝子都抽了抽。

他冷眼瞧着,主子爷这会子瞧方荷的眼神,怕是把这小祖宗剥皮抽筋的冲动都有了。

方荷习惯了在麻烦来临时保持安静,倒没喊出声,落入汤池里以后,也被水呛得倏然清醒过来。

她甚至都顾不得去捡盒子,狼狈扒住汤泉池的玉石台阶稳住身形,恨不能再来个酒瓶子给她一下,也就不必面临这样的修罗场。

呜呜爱财不是错,可冲动是魔鬼!

要是再来一杯毒酒,再多宝贝也都是别人的,她怎么就魔怔了呢!

她脸色僵硬地站起身,在温暖的汤池里哆嗦得帕金森一样,抬起头,冲康熙笑得比哭还难看。

“万,万岁爷,奴婢要是说是被人叫过来,不是有意闯入的,您信吗?”

康熙表情平静颔首,“你先出来,慢慢说。”

方荷心口拔凉。

慢慢说?说啥?说毒酒口味吗?

她感觉得出康熙平静下压抑的怒意,丝毫不敢再捋虎须,抹了把脸,臊眉耷眼往上爬。

“等等!”康熙温润的嗓音突然添了股子震惊,“你——”

方荷不解地抬头看,立马听到梁九功一声抽气。

康熙和梁九功都在看她,震惊中带了那么点子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中好像又有些恍惚。

方荷正满头雾水,低头一看手上的黑,心窝子猛地紧缩,大惊失色。

完犊子,古法水粉防水能力肯定比不过后世的粉底,冷水稍沾一点还无碍,可这里是温泉啊!

沾了水以后,她刚才抹脸,刘海都拨到了两边,她不会暴露自己刚养好的脸了吧?

她在心里嗷嗷喊妈,康师傅的眼神为什么如此震惊?

梁九功在恍惚什么?

她的美貌是不是藏不住了?

老天爷,方荷心里慌得不得了,还在宫里,她真不想靠脸吃饭啊!

如她所料,康熙和梁九功确实见到了一张……鬼斧神工般的容颜。

他们在宫里,什么样儿的绝代佳人没见过?

但像方荷这样,脸上一块黑一块白,白得格外透彻,衬得黑更不均匀,全抹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配上惊慌失措的一双圆眼——

主仆俩叹为观止,惊为天人。

尤其是康熙,他身为真龙天子,百邪不侵,从未见过鬼,但自此后,他大概知道什么叫鬼样子了。

见方荷不知所措的惊慌模样,康熙是又想笑又气得想打她一顿,没好气地踹梁九功一脚。

“去将朕的披风拿过来,别叫这鬼东西吓着人!”

方荷:“……”鬼东西?

哦,她略有点尴尬,晕了妆的女人,这位爷怕是头回开眼,真是老天保佑!

她这算是暴露了,但暴露了个寂寞,估计靠脸吃饭的可能更接近负值。

如此一来,她反倒松了口气,被吓到魂飞天外的理智回来更多,脑子紧着转起来。

披着皇上的披风从温泉里走出去……估计都过不了夜,她被临幸的流言就能传遍行宫。

等传回宫里,指不定她都身怀龙胎了。

她哆哆嗦嗦从汤池中爬出来,小心跪在玉石阶上。

“万岁爷恕罪,奴婢实在不敢用您的披风,要是叫人知道,奴婢往后怕是没法儿出宫给您办差了。”

康熙见她抖得厉害,眉心微蹙。

“谁叫你出来的?回去!”

方荷愣了下,又怂哒哒地滑进池子里,拖着越来越重的衣裳,干脆坐在里头。

穿棉袄泡温泉,估摸着古往今来她也能数得着了。

康熙站在温泉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湿漉漉的脑袋。

那高大又冷冽的压迫感,叫方荷心窝子又有些失序的迹象。

“万岁爷……”

“朕身边得用的人不止你一个,若不能出宫,你便好好在御前伺候,朕跟前自不会缺了你的前程。”康熙冷冷道。

“把你那些胡思乱想都打住,你不如先告诉朕,到底什么东西那么重要,叫你连性命安危都不顾!”

京城里女子会凫水的就少,方荷又是扑进池子里的,万一撞到玉石上,这汤泉池他怕是再用不得了。

方荷心窝子揪得厉害,黄金和珍珠泡水没事儿吧……不是,什么叫不能出宫?

她使劲儿咬了咬唇内侧,靠疼痛保持清醒。

“回万岁爷,奴婢在配房习顾太监交代的大字,在懋勤殿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来,说您有东西要叫奴婢来温泉取……”

康熙面容轮廓更加冷冽,“你脑子叫狗吃了?一般宫人都不得靠近御前,朕何曾叫眼生的宫人办过差!”

方荷嗫嚅:“奴婢这不是怕您是为了吓……咳咳,怕您有其他深意么……”

康熙冷笑,“然后呢?眼生的太监给你东西你也敢接,若里面是害人的东西,你有几条命可以赔!”

方荷缩了缩脖子,“奴婢知道有问题,只是那太监有御前腰牌,这盒子上的印记也是您才能用的,奴婢怕会伤着您,提前打开看了的。”

“比你的命还值钱?”

方荷下意识点头,那可不,值老鼻子钱了!

但头点到一半,她讪讪顿住,“回万岁爷,里头是黄金盒子和一盒子南珠,奴婢一辈子怕是都领不了这么多月例……”

所以,值不值的,就看您给不给升职了。

康熙运了运气,算了,跟这么个混账计较实在没必要。

他蓦地蹲下身,平静看着方荷的侧脸,伸手将她凌乱的发丝轻轻别回耳后,不动声色顿了下,不待方荷反应便收回手。

“皇玛嬷身子骨不好,皇额娘也身娇体贵,朕是皇帝,如果那来历不明东西附了什么毒物的引子,抑或什么慢性毒……”

“我们任何一个出丁点儿问题,整座行宫的宫人都要为你陪葬,你会被凌迟处死,连扔去乱葬岗的机会都没有。”

“方荷,安分活着不好吗?”

方荷被康熙话里引申出的深意惊得虎躯一震,脑海中还没什么真实感的刺杀大片儿,突然就丝滑带入了自己的脸。

她不安地欲转身,跪池子请罪,温泉水里好歹还没那么疼。

这不是法治社会,封建土著们狠起来,也许真能突破她的想象,搞出些匪夷所思的毒物来?

她可以不接受pua,可该记住的教训她不会死杠。

康熙摁住她的肩,不叫她动。

这丫头皮子触感倒还不错,脸蛋儿去掉水粉的部分白皙得仿佛刚剥开的龙眼,不输宫里的妃嫔。

可他没有正面见鬼的喜好。

他看着方荷粉嫩的唇角凹进去一点,显然咬得很厉害,唇角微微勾了下。

“哑巴了?还是不敢答?”

“你在朕面前不知犯了多少回掉脑袋的罪过,朕也没怎么着你,倒纵得你越来越无法无天。”

“就你这性子,若出去了,别提为朕办差,能保住自个儿的小命都得烧高香。”

方荷唇角咬得更紧,不是反省,是怕自己忍不住露出骂骂咧咧的表情。

要说一开始她还以为康熙是真指点她要谨慎,这会子她能肯定,这狗东西八成在吓唬她。

‘你这不好那不好,也就我能容忍你’、‘就你这样的,跟别人在一起一天能挨八回揍’……这些熟悉的pua话术,说不准是从三百年前的老祖宗这里发扬光大的?

过犹不及,康熙见方荷同样颜色斑驳的细弱脖颈儿渐渐梗起来,便没再说旁的。

梁九功已经捧着披风在一旁伺候着。

他拍拍方荷脑袋,道:“起来,叫梁九功送你回去。”

方荷不动,紧抿着唇,揉了揉眼,抬抬头,又揉了揉眼。

康熙:“……”她这副模样,装可怜真得叫人掌心特别痒。

“等朕请你?”

方荷酝酿够了情绪,眼睛被刺激地掉下眼泪来,抽了抽鼻子。

“您说过,您相当于奴婢半个阿玛,恳请万岁爷多为奴婢三思一二,若奴婢就这么出去,那不成乱……”

她捂着嘴,眨巴着眼睛,像刚发现自己说错话一样,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

康熙脸有点发黑,站起身,似笑非笑垂眸睨她。

“朕叫人送你回去,自不会叫人发现。”

“或者朕叫人赏你一顿板子,叫人抬你回去,你这些担忧也就……”

“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怀疑万岁爷,奴婢再也不敢了!”她手脚并用,赶紧从温泉池里爬出来,往梁九功身边跑。

但等穿上披风后,方荷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问。

“万岁爷,那盒子落入了温泉池……”见康熙眸底生出一抹不耐,她轻咳两声,转了话头。

“……奴婢是否可以请个医徒来把把脉,若有算计,奴婢能为万岁爷试毒,是奴婢的荣幸,就是不知是谁送来的。”

康熙知道她想问什么。

“你先回去,过两日不起烧,再来御前伺候,到时再说!”

方荷遗憾地偷偷看了眼温泉池,垂头丧气跟着梁九功走了刚才康熙来时的那条路。

等看不到方荷的身影,康熙才忍不住笑出来。

这小东西到底怎么养成如此爱财的性子的?

这样的性子,也就宫里养得起。

李德全在一旁恭敬问:“主子爷,奴才叫人把水换了……”

“不必,去皇额娘那里。”

康熙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到,不用再泡温泉。

他到皇太后所在的延晖殿时,皇太后刚用完晚膳。

瞧见康熙,她特别诧异。

“皇帝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用过晚膳?”

康熙笑着打了个千儿,坐在太后身旁。

“还没,正好有些事儿想跟皇额娘打听打听,想着过来陪您用膳,只是路上耽搁了会儿。”

太后赶紧吩咐乌云珠:“快,叫人再备些晚膳,刚才我用的素烧鹅还有八珍鸡都不错,叫人再上一份儿。”

乌云珠出去后,见太后一脸疑惑,康熙看李德全一眼。

李德全赶忙从提盒里将温泉池捞上来的盒子取出,奉在眉心,小心呈送到桌上。

太后一见熟悉的酸木枝盒,脸色僵了下,但也没太紧张。

“怎么在你这儿?”

康熙失笑,无奈冲太后拱拱手。

“皇额娘要以儿子的名义赏人,好歹挑个好看点儿又沉得住气的丫头。”

“不然回头叫人知道,还以为朕什么人都往后宫里挑,指不定怎么笑话朕呢。”

“方荷不丑,只是黑……还没长开呢。”太后眼神闪了闪,下意识反驳道。

她就是发愁方荷瞧着黑不溜秋,才想法子将南地进上来的南珠匀出一盒子,想叫小丫头好好养养。

康熙:“……”都二十三了,还要怎么长?

太后性子单纯敦厚,却也不是一点心眼子都没有,毕竟就算嫁在蒙古做福晋,也需要扛起一个部落主母的责任。

她笑问:“皇帝是想问,我为何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一个小宫女吧?”

康熙含笑点头,“儿子正是过来请皇额娘解惑的。”

太后干脆解释,“当年我初入京,你汗阿玛不愿再立博尔济吉特氏为后,与姑姑闹得很僵,孟古青也疯得厉害,你应当听人说过我的处境。”

康熙垂眸看着手中的茶盏,世宗之过,其他人可说,他作为儿子却说不得。

但他确实听过,皇玛嬷为废后一事,一度跟汗阿玛闹得非常激烈,‘后宫不得干政’的铁令,至今仍在交泰殿立着。

当年才十三岁的皇额娘,被波及不少,险些在大婚第二日就被怒急的汗阿玛破了相。

还有个疯癫的孟古青,当时还没被送回北蒙,皇额娘处境可想而知。

“是乌林珠救了我,不止一次。”太后为人坦率,说话也坦荡。

“当年我吓得从宫里跑过,若被人拿来做文章,也许我也会被废掉。”

“只是我不如孟古青,我额吉和阿布身体不好,几个阿哈(哥哥)各有心思,若叫额吉和阿布为我奔波,怕会死在路上。”

“乌林珠以自己的风流韵事替我掩下了行迹,孟古青要烧死我,也是她救我,福临摔碎的茶盏,也溅到了她身上……我欠她太多,数不清,她的后人,我是一定要照顾的。”

康熙有些不解,“可据朕所知,那位老福晋在您入宫时,已经二十三……”

太后笑了。

“谁说女子十几岁就得出嫁,乌林珠姐姐值得众星拱月……”实际是为了多忽悠点冤大头上供。

“她当年就跟方荷一般年纪,方荷不也还待字闺中?我瞧她就不错。”便宜她这个儿子,给她做儿媳妇多好。

康熙半垂了眸子,遮住眸底的深邃,语气含笑,“难不成皇额娘要给她指婚?”

太后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只当年乌林珠耀眼,家世也好,偏你汗阿玛不厚道,要利用她来对抗姑姑,逼得乌林珠只能仓促嫁了那么个愚钝的东西。”

“幸好她后来想得开,日子还好过些,没留下什么遗憾。”

康熙:“……”是,只留下几个父不详的子嗣。

太后说这个,包括在主殿温泉送东西,都为试探康熙的心意。

“我先前在姑姑跟前提起乌林珠,姑姑说她不适合在宫里过活,我瞧方荷颇有些乌林珠的风采,你打算何时放她出宫?”

其实太后想在姑姑面前替乌林珠说好话,好为方荷留下做铺垫,也不知姑姑是不是知道什么,直接断了她的后话。

姑姑这两年病得愈发厉害,她不敢捅姑姑心窝子,给方荷送个东西都得拐道弯儿,不由得格外心疼方荷。

如果皇帝听姑姑的,也不想留下方荷,她少不得要替方荷多做打算。

康熙没回答太后的话,只笑道:“儿子听皇额娘的,您可想叫那丫头出宫?”

嗯?

太后突然抬头看向康熙,她这便宜儿子向来圣心独断,何曾听过旁人的。

她确实不够聪明,但她对旁人的情绪感知却不输康熙。

太后脸上突然闪过如同小女孩般的戏谑,见乌云珠带着人提膳进来,难得卖起了关子。

“得看那丫头怎么想,左右我是不许有人委屈她的。”

“这事儿不急,你先用膳,往后再说。”

康熙眸底闪过一丝无奈。

这会子那混账就快上天了,要叫她知道有人撑腰,宫里还能盛得下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