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功气坏了, 当他梁大总管是被吓大的吗?
他会受区区一个茶房普通宫女的威胁?
好吧,他是,他会。
所以往御膳房去要好克化的点心,还叮嘱要蜂蜜枸橼二比一比例的温水时, 梁九功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倒把御膳房的师傅们吓得够呛。
那死丫头连怎么个细心法儿都替他想好了, 拿捏他梁九功的七寸是分毫不差。
为了不叫方荷和魏珠有在御前冒尖儿的机会,梁九功忍辱负重地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到了时辰, 他亲自叫皇上起身。
昨晚折腾太久,康熙酒劲儿还没消,“去传旨, 今日罢朝一日,明日叫内阁准备好东巡颁诏的诏书和出行的章程,一并定下来。”
虽然打算南下, 可对外康熙却打算颁诏, 明旨示意往东去巡视黄河, 并不叫人知道自己最终目的地。
梁九功恭敬应了嗻,叫李德全去传旨, 自个儿伺候着主子喝了温水, 用了点心,只字未提方荷。
等康熙再度起身, 酒气全消,精神抖擞打了套拳,又面色如常批了半上午的折子, 梁九功基本上就把那口气给消化了。
瞧瞧,就是他把万岁爷伺候得一觉睡到大天亮,甚至连宿醉症状都没有!
是他细心, 他会伺候,跟方荷那死丫头有什么关系!
方荷巴不得跟自己丁点关系都没有。
躺在耳房里睡下之前,她和冉霞都没能再见到白敏。
得知御前的陪寝宫女全都被送去了慎刑司,白敏的下落御茶房都能猜得一二。
连交接的翠微她们都只字不敢提,方荷和冉霞心里也忐忑居多,回到耳房都没说话,躺下了也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被连累。
方荷要担忧的,比冉霞更多。
即便她对康师傅有用,如果这位爷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谁知道这用处抵不抵得过被冒犯的怒火?
她绞着手指,恨不能剁了自己的爪子。
怎么就没忍住呢?!
她就着冉霞翻来覆去的动静,无声合掌祈祷菩萨佛祖耶稣玛利亚,千万别叫康师傅知道昨晚是她伺候睡下的。
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往后她一定再也不耍脾气,就算嫁个倒夜香的……她也认了。
反正只要能出宫,凭她的本事,怎么都能过上快活日子,她不挑的。
等她起身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
哪怕睡了大半天,方荷看起来比熬了大夜还疲惫,揣着七上八下的侥幸心理,她梦里都在给各路神仙上香,根本就没闲着。
等到了茶房,白敏不见人,冉霞不敢上前,方荷还得赶鸭子上架去站桩,心里就更五脊六兽,警惕非常,瞧着倒稍微精神了点儿。
岂料梁九功这回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李德全也只当不认识方荷,板着脸也不叫她进殿,仍将茶接过去,自己进殿伺候。
御茶房就这么被冷待了三天,方荷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去领月例的时候,方荷在乔诚的小库房那边碰上去请安的魏珠,还喜滋滋跟爷俩夸梁九功。
“梁总管不愧是御前大总管,为人厚道,做事大气,活……咳咳,就该他受万岁爷信重。”
乔诚:“……”你是要说活该吧?
魏珠:“……阿姐,我那里还有退烧的药,回头我给你送一包过去。”
阿姐定是病得不轻。
梁九功厚道?大气?他梦都不敢做这么美。
方荷只笑笑不说话,有些事儿只天知地知,她知梁善人知就够了。
反正只要她能顺利出宫,她和梁九功的仇可以一笔勾销。
“总归咱还是得多记人点好,往后有机会给梁总管上坟的时候,我一定多烧些纸钱给他!”
乔诚爷俩:“……”话就是说,梁总管可能不需要你这份惦记。
梁九功确实不需要。
他这几日在御前,日子实在过得不算好,比方荷的心提得还高。
虽然主子爷什么都没提,连被带走的御前宫女都没过问,却总意味深长盯着龙床瞧。
这就罢了,万岁爷偶尔还以打量的眼神盯着他的手,那眼神……跟要给他剁了去似的。
这叫梁九功实在拿不准,主子爷到底记不记得那晚的事儿。
其实伺候久了,他一直都怀疑,主子爷喝醉了酒会不会忘事儿。
以前裕亲王和恭亲王有犯浑的时候,主子爷喝了酒往往不记得,可要谁想借着醉酒糊弄万岁爷,基本都落不了好下场。
这事儿他能看在眼里,从来都不敢问。
眼下已经过了坦白的时候,万岁爷越不提,梁九功就越没有开口的机会,心肠愈发不安,渐渐有些后悔吃了方荷裹了糖衣的威胁。
要不说梁九功了解自家主子呢,他还真猜对了。
以康熙的掌控欲和自律,如果喝酒会断片,那他一定会反复喝酒锻炼酒量,将断片的点确认到分毫不差,绝不越雷池一步。
整个大清也就只有教导康熙长大的孝庄清楚,哪怕是喝到酩酊大醉,是否记得醉酒后的事儿,只端看哪个对康熙更有利罢了。
所以那夜的情形,康熙虽有片刻的恍惚,基本都记得,只是不敢置信,暂时不想提。
哪怕他叫常宁那厮使坏喝了掺酒,哪怕他沐浴时被热气蒸腾得酒劲上头,哪怕他闻了和合香犯晕……他也不该被个弱鸡子一样的瘦小宫女给放倒!
他才十四就能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将大清第一巴图鲁鳌拜拿下,靠得可不只是天时地利,还有他本身的实力。
近些年在布库场上,他已经很难逢敌手了。
即便底下人不敢用全力,以他可拉十四石弓的力气,也绝无可能被人放倒!!
他甚至没办法拿酩酊大醉来说事儿,被推倒和放倒是两码事!
他反复回忆,始终记得胸骨被瘦弱肩膀顶得生疼的感觉,有那么片刻工夫,他脚是离地了的。
这太特娘的不合理了啊!!!
他都张不开嘴问宫殿外值守的暗卫,甚至庆幸殿内的暗卫被支使出去了,只宁愿那夜是梁九功差点亵渎了龙根。
直到七日后,暗卫将那夜御前宫女所为的始末,摆在了御案上。
暗卫的手段远非慎刑司擅长刑罚的太监们可比。
特制的铁齿往嘴上一箍,参汤直接从嗓子眼往里灌,绝不会给任何人找死的机会,也不耽误勉强把话说清楚。
要割二两肉下来,就绝不会多一分,说敲断一寸骨头,一厘都不带多。
生死全不由自己的情况下,被反复煎熬拷问,基本没人能抵得住。
所以,茹月是怎么算计巧雯的,怎么收买尚寝嬷嬷和问心的,怎么陷害白敏的,又怎么跟康亲王府扯上关系,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她全都往外秃噜,只求速死。
而白敏身为正白旗包衣,家里绕着弯儿接了正蓝旗安亲王府官家的收买,进宫后又利用傻子办事儿,更说服姨母,将御前消息送出去……甚至她打算承宠后给康熙下成瘾的药,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康熙竟也不意外。
杰书在金华贻误战机致使海澄失守,念着他过往的战功,康熙打算叫他安分荣养,些许试探康熙不想理会。
安亲王那老东西估计也知道自个儿没几年好活了,死之前想要拿捏他,为子孙后代谋个活路,再正常不过。
他和岳乐都清楚,作为皇帝,康熙绝不会放任安亲王府继续势大下去。
只是茹月和白敏的证词里,都提到方荷,叫康熙颇为心惊。
若没有方荷利用二人的不对付挑拨,从中为自己谋生机,以白敏的聪慧和那拉嬷嬷在御前十几年的经营,说不定这白敏还真有得逞的机会。
他倒不觉得方荷心狠。
茹月和白敏的证词都提到对方荷的算计,从一开始方荷摔了脑子想把人挤出御前,到后头想用方荷做垫背的往上爬……如果方荷不先下手为强,早晚会死在两人的算计里。
这只小地鼠实在比他想象中更聪明,不止会藏拙,该出手的时候那份稳准狠,叫康熙止不住反复回忆自己被放倒的情形。
他无声呵了声,垂眸思忖了半晌,吩咐梁九功——
“你亲自去将人处置了,割了她们的舌头,别叫人轻易死了,先养在皇庄子上。”
等岳乐死了,这些人还能派得上用场。
梁九功面色不变应下,敢对万岁爷动手,死了也太便宜这起子混账了,就该物尽其用。
他带着李德全跑了趟慎刑司。
可即便做好了心狠手辣的准备,见到人的时候,梁九功还是被吓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包括在御前最得脸的问心在内,她们跟肉泥的区别,大概就差一口气,大半的骨头都被敲碎了,想保住命都不容易。
他赶紧吩咐李德全去请太医,半上午从乾清宫出来,等到该灌药的灌药,该包扎的包扎,收拾妥当将人送出宫,都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
拖着腿走到月华门旁,梁九功扶着墙站住,突然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巴子。
吓得李德全一哆嗦。
“干爹您这是……”叫那起子混账吓糊涂了?
梁九功跟感觉不到疼一样,喃喃着摇头。
“没事,我就是恨自己蠢,想打醒自个儿。”
他实在蠢到无可救药,才会钻牛角尖,一错再错。
以他跟万岁爷的情分,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忠心不改,谁也越不过他去。
等到老了,万岁爷定会叫他体面退下去,指不定还能给他立生祠叫他提前受香火呢。
顾问行再厉害,就冲他读得那些书和伺候过前朝的经历,万岁爷也绝无可能叫顾问行插手御前的事儿。
他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多贪那点银子,跟底下的宫女太监别苗头呢?
真惹恼了万岁爷,叫他没个好下场,甭管权势还是金银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混张草席子都得感恩万岁爷念情分。
他钻营这许多,图啥啊?
思及此处,梁九功又狠狠给自己一巴掌,然后顶着红肿破皮的脸,平静跪在康熙面前,脑袋砰砰往地上砸。
“万岁爷,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大错特错……”
康熙:“……”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淡淡道:“说重点!”
梁九功叩头不起,声音哽咽。
“奴才不该因为主子爷夸赞顾太监,就左了心思跟他别苗头,反倒没办好自己该办的差事。”
“奴才更不该明知方荷对主子爷有用,还为了把着御前的恩宠,抢方荷的功劳,试图蒙蔽圣听……”
他一五一十将那夜里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禀报了,连想叫方荷顶缸的心思都没落下。
“奴才往后定谨记教训,绝不敢再犯,若然奴才再行差踏错,不必万岁爷念过往的情分,奴才自个儿也没脸活下去了。”
康熙叫梁九功走一趟慎刑司,为的就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能被敲打清醒,倒也不算晚。
他没接梁九功的话,慢条斯理批完一本折子,蓦地开口问——
“你能趁着朕醉酒的时候,把朕放倒吗?”
梁九功猛地抬起头,肿胀的脸上硬是挤出了十二万分的迷茫。
“啊?奴才哪儿有那本事……不是,奴才就是白日做梦也不敢生这种犯死罪的心思啊!”
说完,他心里咯噔一下,红肿的脸却又渐渐苍白,以他伺候主子多年的经验,迅速听出了微妙。
有人趁着皇上喝醉,把皇上放倒了?!
好家伙,方荷那丫头……不,那祖宗这么能干,她上天呗,藏在犄角旮旯里干啥?
早说了,他就是吃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招惹!
康熙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倒没再说什么,继续批折子。
九月里出巡,他要提前安排处理的事儿还多着呢,不着急算账。
梁九功没得到主子叫去上药的吩咐,丝毫不敢有动作,坦然顶着张红肿的脸皮戳在御前伺候。
不是不丢脸,也不是不疼,但这是他该得的,正好叫他记住这教训,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康熙批完了折子,用过晚膳,没急着就寝,反倒换上了方便活动的短打,带着梁九功去了安置在弘德殿最大一座梢间里的布库房。
进门后,康熙将辫子甩在脖子上缠了,二话不说,就将梁九功给摔到了垫子上。
梁九功哎哟一声喊,哪怕脸被摩擦得生疼,躺地上也懵得出奇。
饶是他想得开,也没想到自己打自己还不够,主子爷还要再加一顿啊!
康熙冲他勾勾手:“起来,照着朕刚才的动作,把朕摔出去试试。”
梁九功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迅速醒过神,屁滚尿流翻身跪好,没忍住哭出声来。
“要不主子爷您还是给奴才个痛快吧!”
康熙:“……朕恕你无罪,赶紧的。”
梁九功哭得更大声:“奴才就是千刀万剐,也不敢对主子爷您动手啊!”
饶了他吧,真不是谁都能当祖宗啊万岁爷!
康熙被他哭得脑仁儿疼,捏捏额角,不耐烦地吩咐,“去,叫赵昌过来一趟。”
梁九功算是康熙的哈哈珠子之一,但更受康熙在外重用的哈哈珠子不是太监,反倒是赵昌、曹寅和纳兰性德这些大臣之后。
曹寅已回了江宁,纳兰性德病重请了假,只有赵昌还在宫里,负责宫里的侍卫处,基本都在乾清宫值房,偶尔会陪康熙练习布库。
但随着康熙力道增加,气势也越来越强,渐渐没人能摔得过康熙,他才改成了自个儿打拳,好久不叫赵昌近前伺候了。
赵昌得着能近前的信儿大喜,连梁九功脸上的伤都顾不得嘲笑,全心全意陪着康熙摔跤。
然后赵昌就叫康熙结结实实当成了沙包摔,很快赵昌跟梁九功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赵昌拍龙屁的时候还有点蒙,“万岁爷不愧是大清第一巴图鲁,您现在的摔跤功夫是愈发精进了,恳请万岁爷指点奴才一二?”
康熙拿到了证词,也通过没用多少力气的摔跤,亲自证实方荷那晚靠的是巧劲儿,终于拼凑出那小地鼠狡猾的全貌,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他没什么心情指点赵昌。
“你等着,回头朕把人抓住,再叫她好好指点你!”
既然胆大包天,内里多狡,擅匿灵巧,不把这地鼠榨出二两油来,都对不起他给的月例和粮食!
赵昌:“……”谁啊,这么本事,还得叫万岁爷亲手抓?
梁九功只当没看见赵昌的眼神询问,低眉顺眼站角落里,再次庆幸。
得亏他胆儿不够肥,否则这回还能不能赶上伺候万岁爷出行都说不准。
谁爱当祖宗谁当吧,他觉得做孙子挺好。
九月初,朝廷颁布东巡天下恩欵十二条,叫天下皆知皇上要巡视黄河和淮河,亲自过问并治理两河频繁水灾的民生大患。
圣旨明示九月二十八出行,宫里从月初就开始热闹起来。
好不容易能出宫,谁不想跟着啊?
要是旁人去了,谁被留在宫里,岂不是代表圣眷比不过旁人?
皇子阿哥们天天往额娘宫里跑,他们的额娘和养母又频繁往慈宁宫跑。
孝庄不胜其扰,在康熙过来问安的时候,没好气地骂他。
“你要么安生离宫,要么提早就安排好随行的人,这黑不提白不提的,唯恐宫里太安宁是吧?”
康熙在孝庄面前,没有在外头时那番恩威渐重的模样,还像小时候一样,笑得淘气。
“您也不肯跟孙儿一起去瞧瞧咱们大清的河山,想到要留您在宫里吃斋念佛,孙儿心疼您,这不是想出行之前,先叫人陪着您热闹热闹嘛!”
孝庄差点一拐杖敲康熙背上,“当我不知道你那促狭性子呢?”
“你这又是打算戏弄谁,你直接跟玛嬷说,也好叫我这把老骨头把热闹瞧分明了。”
当然,孝庄没说,她是生怕孙儿跟哪个妃嫔闹别扭。
不怕热闹点,就怕孙儿耗费太多精力在男女情事上,这可不是帝王该为。
康熙清楚皇玛嬷的担忧,轻描淡写笑道:“跟后宫无关,就是前朝有不肯安分的,朕想着离宫之前,趁机把老鼠抓出来罢了。”
孝庄还以为康熙说的是宫外那些宗亲。
先前乾清宫宫人不老实,闹出了动静,孝庄也收到了风声。
她知道孙儿不喜欢旁人干涉,没细问,可也知道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不省心的。
如此她只叮嘱:“出巡到底不是小事,老鼠什么时候抓都行,还是身边多带些人,你的安危最重要,记住了!”
康熙笑着应下,丝毫没提,老鼠已经入了瓠。
要是不抓在身边好好收拾,南下这几个月,他怕是都咽不下那口气。
到九月十五这日,康熙由着后宫折腾好些日子,终于定下了随行的名单。
后妃高位他只打算带惠妃和宜妃,剩下随行的,都是没名分的庶妃并几个小答应。
倒是阿哥们,从大阿哥到五阿哥他都带上。
六阿哥胤祚身子不好,底下的都还太小,就都留在宫里。
据说荣妃和德妃宫里都偷偷丢掉了一批瓷器。
翠微在耳房里跟方荷咬耳朵,“永寿宫那位倒是没动静,可承乾宫据说也有人往墙角底下埋呢。”
这说的是钮祜禄贵妃和皇贵妃。
方荷磕着南瓜子儿,吃瓜吃得特别起劲儿,“除了通嫔,其他嫔主儿就没个动静?”
翠微撇撇嘴:“老祖宗在宫里,皇贵妃也在宫里,她们哪儿敢啊。”
或者说,哪儿有资格闹动静出来。
方荷又兴致勃勃问:“那公主们呢?听说四公主最是要强,寻常万岁爷也喜爱,就不带着?”
阿哥们来御前,为了防止阿哥们和宫女们有勾连,轻易不叫宫人近前,都是小太监伺候。
但公主来请安,御茶房有时候也会进茶,见得最多的就是四公主,前头仨公主倒没什么存在感。
翠微摇头:“大公主是恭亲王府出来的,哪儿敢提啊。”
“二公主和三公主娴静,四公主……你忘了,郭贵人所出的小阿哥六月里刚夭折,郭贵人身子不大好呢。”
生母病歪歪的,四公主哪儿有心情闹腾。
出巡听着是好听,可路上的辛苦和危险,众人心里都清楚。
真要有个万一,郭贵人不定能不能活得下去呢。
提起出巡,翠微看方荷的眼神幽怨许多,“怎就你脚快,讨了秦姑姑的准话留下看家,有本事等我下值啊!”
东巡诏书一颁发,方荷抡起腿儿就颠到秦姑姑那里,以自己对御茶房最熟悉为由,主动要求留下看家。
岑影和玉莲还有冉霞,还念着御前的前程呢,自愿意跟着。
翠微却跟方荷一样,只想舒舒服服在宫里蹲上几个月,可惜没抢过方荷。
方荷嘿嘿笑,“秦姑姑也是从大局考虑,梁总管不喜欢我,你也是知道的,我留下省得叫御茶房惹梁总管心里不快嘛!”
她也是跟梁九功学的,腿脚快了想怎么躺怎么躺,腿脚一慢,掉脑袋的速度可就快了。
翠微颇为遗憾,“要不是还惦记着配房,我都想叫梁总管……梁总管?”
“想叫梁总管如何?”方荷吐出一口瓜子皮儿,小小声地好奇问。
“哟,劳两位姑娘惦记着咱家,咱家也想知道,姑娘想叫咱家如何啊?”梁九功笑眯眯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把方荷唬了一跳。
好在她不怵突发状况,立刻将瓜子往袖口揣,扭身蹲安,面不改色的胡扯说来就来。
“翠微是惦记着您要出行,打算给梁爷爷做双舒服点的靴子,肯定是想叫您把靴子尺码告诉她,是吧?”
翠微:“……对!”
她自个儿的针线活都扔给岑影她们,这混蛋真会给她找活儿干!
梁九功笑得眉不见眼:“哎哟哟,那可怎么使得,咱家心领咯,我哪儿配叫姑娘们给我一个没根的奴才做靴子。”
翠微和方荷虎躯一震,哎哟哟,梁总管是不是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