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梁九功气坏了, 当他梁大总管是被吓大的吗?

他会受区区一个茶房普通宫女的威胁?

好吧,他是,他会。

所以往御膳房去要好克化的点心,还叮嘱要蜂蜜枸橼二比一比例的温水时, 梁九功就更气不打一处来, 倒把御膳房的师傅们吓得够呛。

那死丫头连怎么个细心法儿都替他想好了, 拿捏他梁九功的七寸是分毫不差。

为了不叫方荷和魏珠有在御前冒尖儿的机会,梁九功忍辱负重地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到了时辰, 他亲自叫皇上起身。

昨晚折腾太久,康熙酒劲儿还没消,“去传旨, 今日罢朝一日,明日叫内阁准备好东巡颁诏的诏书和出行的章程,一并定下来。”

虽然打算南下, 可对外康熙却打算颁诏, 明旨示意往东去巡视黄河, 并不叫人知道自己最终目的地。

梁九功恭敬应了嗻,叫李德全去传旨, 自个儿伺候着主子喝了温水, 用了点心,只字未提方荷。

等康熙再度起身, 酒气全消,精神抖擞打了套拳,又面色如常批了半上午的折子, 梁九功基本上就把那口气给消化了。

瞧瞧,就是他把万岁爷伺候得一觉睡到大天亮,甚至连宿醉症状都没有!

是他细心, 他会伺候,跟方荷那死丫头有什么关系!

方荷巴不得跟自己丁点关系都没有。

躺在耳房里睡下之前,她和冉霞都没能再见到白敏。

得知御前的陪寝宫女全都被送去了慎刑司,白敏的下落御茶房都能猜得一二。

连交接的翠微她们都只字不敢提,方荷和冉霞心里也忐忑居多,回到耳房都没说话,躺下了也翻来覆去睡不着,生怕被连累。

方荷要担忧的,比冉霞更多。

即便她对康师傅有用,如果这位爷记得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谁知道这用处抵不抵得过被冒犯的怒火?

她绞着手指,恨不能剁了自己的爪子。

怎么就没忍住呢?!

她就着冉霞翻来覆去的动静,无声合掌祈祷菩萨佛祖耶稣玛利亚,千万别叫康师傅知道昨晚是她伺候睡下的。

只要能躲过这一劫,往后她一定再也不耍脾气,就算嫁个倒夜香的……她也认了。

反正只要能出宫,凭她的本事,怎么都能过上快活日子,她不挑的。

等她起身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

哪怕睡了大半天,方荷看起来比熬了大夜还疲惫,揣着七上八下的侥幸心理,她梦里都在给各路神仙上香,根本就没闲着。

等到了茶房,白敏不见人,冉霞不敢上前,方荷还得赶鸭子上架去站桩,心里就更五脊六兽,警惕非常,瞧着倒稍微精神了点儿。

岂料梁九功这回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李德全也只当不认识方荷,板着脸也不叫她进殿,仍将茶接过去,自己进殿伺候。

御茶房就这么被冷待了三天,方荷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去领月例的时候,方荷在乔诚的小库房那边碰上去请安的魏珠,还喜滋滋跟爷俩夸梁九功。

“梁总管不愧是御前大总管,为人厚道,做事大气,活……咳咳,就该他受万岁爷信重。”

乔诚:“……”你是要说活该吧?

魏珠:“……阿姐,我那里还有退烧的药,回头我给你送一包过去。”

阿姐定是病得不轻。

梁九功厚道?大气?他梦都不敢做这么美。

方荷只笑笑不说话,有些事儿只天知地知,她知梁善人知就够了。

反正只要她能顺利出宫,她和梁九功的仇可以一笔勾销。

“总归咱还是得多记人点好,往后有机会给梁总管上坟的时候,我一定多烧些纸钱给他!”

乔诚爷俩:“……”话就是说,梁总管可能不需要你这份惦记。

梁九功确实不需要。

他这几日在御前,日子实在过得不算好,比方荷的心提得还高。

虽然主子爷什么都没提,连被带走的御前宫女都没过问,却总意味深长盯着龙床瞧。

这就罢了,万岁爷偶尔还以打量的眼神盯着他的手,那眼神……跟要给他剁了去似的。

这叫梁九功实在拿不准,主子爷到底记不记得那晚的事儿。

其实伺候久了,他一直都怀疑,主子爷喝醉了酒会不会忘事儿。

以前裕亲王和恭亲王有犯浑的时候,主子爷喝了酒往往不记得,可要谁想借着醉酒糊弄万岁爷,基本都落不了好下场。

这事儿他能看在眼里,从来都不敢问。

眼下已经过了坦白的时候,万岁爷越不提,梁九功就越没有开口的机会,心肠愈发不安,渐渐有些后悔吃了方荷裹了糖衣的威胁。

要不说梁九功了解自家主子呢,他还真猜对了。

以康熙的掌控欲和自律,如果喝酒会断片,那他一定会反复喝酒锻炼酒量,将断片的点确认到分毫不差,绝不越雷池一步。

整个大清也就只有教导康熙长大的孝庄清楚,哪怕是喝到酩酊大醉,是否记得醉酒后的事儿,只端看哪个对康熙更有利罢了。

所以那夜的情形,康熙虽有片刻的恍惚,基本都记得,只是不敢置信,暂时不想提。

哪怕他叫常宁那厮使坏喝了掺酒,哪怕他沐浴时被热气蒸腾得酒劲上头,哪怕他闻了和合香犯晕……他也不该被个弱鸡子一样的瘦小宫女给放倒!

他才十四就能带着一群半大小子,将大清第一巴图鲁鳌拜拿下,靠得可不只是天时地利,还有他本身的实力。

近些年在布库场上,他已经很难逢敌手了。

即便底下人不敢用全力,以他可拉十四石弓的力气,也绝无可能被人放倒!!

他甚至没办法拿酩酊大醉来说事儿,被推倒和放倒是两码事!

他反复回忆,始终记得胸骨被瘦弱肩膀顶得生疼的感觉,有那么片刻工夫,他脚是离地了的。

这太特娘的不合理了啊!!!

他都张不开嘴问宫殿外值守的暗卫,甚至庆幸殿内的暗卫被支使出去了,只宁愿那夜是梁九功差点亵渎了龙根。

直到七日后,暗卫将那夜御前宫女所为的始末,摆在了御案上。

暗卫的手段远非慎刑司擅长刑罚的太监们可比。

特制的铁齿往嘴上一箍,参汤直接从嗓子眼往里灌,绝不会给任何人找死的机会,也不耽误勉强把话说清楚。

要割二两肉下来,就绝不会多一分,说敲断一寸骨头,一厘都不带多。

生死全不由自己的情况下,被反复煎熬拷问,基本没人能抵得住。

所以,茹月是怎么算计巧雯的,怎么收买尚寝嬷嬷和问心的,怎么陷害白敏的,又怎么跟康亲王府扯上关系,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她全都往外秃噜,只求速死。

而白敏身为正白旗包衣,家里绕着弯儿接了正蓝旗安亲王府官家的收买,进宫后又利用傻子办事儿,更说服姨母,将御前消息送出去……甚至她打算承宠后给康熙下成瘾的药,都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康熙竟也不意外。

杰书在金华贻误战机致使海澄失守,念着他过往的战功,康熙打算叫他安分荣养,些许试探康熙不想理会。

安亲王那老东西估计也知道自个儿没几年好活了,死之前想要拿捏他,为子孙后代谋个活路,再正常不过。

他和岳乐都清楚,作为皇帝,康熙绝不会放任安亲王府继续势大下去。

只是茹月和白敏的证词里,都提到方荷,叫康熙颇为心惊。

若没有方荷利用二人的不对付挑拨,从中为自己谋生机,以白敏的聪慧和那拉嬷嬷在御前十几年的经营,说不定这白敏还真有得逞的机会。

他倒不觉得方荷心狠。

茹月和白敏的证词都提到对方荷的算计,从一开始方荷摔了脑子想把人挤出御前,到后头想用方荷做垫背的往上爬……如果方荷不先下手为强,早晚会死在两人的算计里。

这只小地鼠实在比他想象中更聪明,不止会藏拙,该出手的时候那份稳准狠,叫康熙止不住反复回忆自己被放倒的情形。

他无声呵了声,垂眸思忖了半晌,吩咐梁九功——

“你亲自去将人处置了,割了她们的舌头,别叫人轻易死了,先养在皇庄子上。”

等岳乐死了,这些人还能派得上用场。

梁九功面色不变应下,敢对万岁爷动手,死了也太便宜这起子混账了,就该物尽其用。

他带着李德全跑了趟慎刑司。

可即便做好了心狠手辣的准备,见到人的时候,梁九功还是被吓得好半天说不出话。

包括在御前最得脸的问心在内,她们跟肉泥的区别,大概就差一口气,大半的骨头都被敲碎了,想保住命都不容易。

他赶紧吩咐李德全去请太医,半上午从乾清宫出来,等到该灌药的灌药,该包扎的包扎,收拾妥当将人送出宫,都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

拖着腿走到月华门旁,梁九功扶着墙站住,突然就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巴子。

吓得李德全一哆嗦。

“干爹您这是……”叫那起子混账吓糊涂了?

梁九功跟感觉不到疼一样,喃喃着摇头。

“没事,我就是恨自己蠢,想打醒自个儿。”

他实在蠢到无可救药,才会钻牛角尖,一错再错。

以他跟万岁爷的情分,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忠心不改,谁也越不过他去。

等到老了,万岁爷定会叫他体面退下去,指不定还能给他立生祠叫他提前受香火呢。

顾问行再厉害,就冲他读得那些书和伺候过前朝的经历,万岁爷也绝无可能叫顾问行插手御前的事儿。

他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多贪那点银子,跟底下的宫女太监别苗头呢?

真惹恼了万岁爷,叫他没个好下场,甭管权势还是金银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能混张草席子都得感恩万岁爷念情分。

他钻营这许多,图啥啊?

思及此处,梁九功又狠狠给自己一巴掌,然后顶着红肿破皮的脸,平静跪在康熙面前,脑袋砰砰往地上砸。

“万岁爷,奴才知道错了,奴才大错特错……”

康熙:“……”这话怎么有点耳熟呢?

他淡淡道:“说重点!”

梁九功叩头不起,声音哽咽。

“奴才不该因为主子爷夸赞顾太监,就左了心思跟他别苗头,反倒没办好自己该办的差事。”

“奴才更不该明知方荷对主子爷有用,还为了把着御前的恩宠,抢方荷的功劳,试图蒙蔽圣听……”

他一五一十将那夜里发生的事儿,事无巨细禀报了,连想叫方荷顶缸的心思都没落下。

“奴才往后定谨记教训,绝不敢再犯,若然奴才再行差踏错,不必万岁爷念过往的情分,奴才自个儿也没脸活下去了。”

康熙叫梁九功走一趟慎刑司,为的就是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能被敲打清醒,倒也不算晚。

他没接梁九功的话,慢条斯理批完一本折子,蓦地开口问——

“你能趁着朕醉酒的时候,把朕放倒吗?”

梁九功猛地抬起头,肿胀的脸上硬是挤出了十二万分的迷茫。

“啊?奴才哪儿有那本事……不是,奴才就是白日做梦也不敢生这种犯死罪的心思啊!”

说完,他心里咯噔一下,红肿的脸却又渐渐苍白,以他伺候主子多年的经验,迅速听出了微妙。

有人趁着皇上喝醉,把皇上放倒了?!

好家伙,方荷那丫头……不,那祖宗这么能干,她上天呗,藏在犄角旮旯里干啥?

早说了,他就是吃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招惹!

康熙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倒没再说什么,继续批折子。

九月里出巡,他要提前安排处理的事儿还多着呢,不着急算账。

梁九功没得到主子叫去上药的吩咐,丝毫不敢有动作,坦然顶着张红肿的脸皮戳在御前伺候。

不是不丢脸,也不是不疼,但这是他该得的,正好叫他记住这教训,免得好了伤疤忘了疼。

康熙批完了折子,用过晚膳,没急着就寝,反倒换上了方便活动的短打,带着梁九功去了安置在弘德殿最大一座梢间里的布库房。

进门后,康熙将辫子甩在脖子上缠了,二话不说,就将梁九功给摔到了垫子上。

梁九功哎哟一声喊,哪怕脸被摩擦得生疼,躺地上也懵得出奇。

饶是他想得开,也没想到自己打自己还不够,主子爷还要再加一顿啊!

康熙冲他勾勾手:“起来,照着朕刚才的动作,把朕摔出去试试。”

梁九功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迅速醒过神,屁滚尿流翻身跪好,没忍住哭出声来。

“要不主子爷您还是给奴才个痛快吧!”

康熙:“……朕恕你无罪,赶紧的。”

梁九功哭得更大声:“奴才就是千刀万剐,也不敢对主子爷您动手啊!”

饶了他吧,真不是谁都能当祖宗啊万岁爷!

康熙被他哭得脑仁儿疼,捏捏额角,不耐烦地吩咐,“去,叫赵昌过来一趟。”

梁九功算是康熙的哈哈珠子之一,但更受康熙在外重用的哈哈珠子不是太监,反倒是赵昌、曹寅和纳兰性德这些大臣之后。

曹寅已回了江宁,纳兰性德病重请了假,只有赵昌还在宫里,负责宫里的侍卫处,基本都在乾清宫值房,偶尔会陪康熙练习布库。

但随着康熙力道增加,气势也越来越强,渐渐没人能摔得过康熙,他才改成了自个儿打拳,好久不叫赵昌近前伺候了。

赵昌得着能近前的信儿大喜,连梁九功脸上的伤都顾不得嘲笑,全心全意陪着康熙摔跤。

然后赵昌就叫康熙结结实实当成了沙包摔,很快赵昌跟梁九功看起来也差不多了。

赵昌拍龙屁的时候还有点蒙,“万岁爷不愧是大清第一巴图鲁,您现在的摔跤功夫是愈发精进了,恳请万岁爷指点奴才一二?”

康熙拿到了证词,也通过没用多少力气的摔跤,亲自证实方荷那晚靠的是巧劲儿,终于拼凑出那小地鼠狡猾的全貌,再没办法自欺欺人。

他没什么心情指点赵昌。

“你等着,回头朕把人抓住,再叫她好好指点你!”

既然胆大包天,内里多狡,擅匿灵巧,不把这地鼠榨出二两油来,都对不起他给的月例和粮食!

赵昌:“……”谁啊,这么本事,还得叫万岁爷亲手抓?

梁九功只当没看见赵昌的眼神询问,低眉顺眼站角落里,再次庆幸。

得亏他胆儿不够肥,否则这回还能不能赶上伺候万岁爷出行都说不准。

谁爱当祖宗谁当吧,他觉得做孙子挺好。

九月初,朝廷颁布东巡天下恩欵十二条,叫天下皆知皇上要巡视黄河和淮河,亲自过问并治理两河频繁水灾的民生大患。

圣旨明示九月二十八出行,宫里从月初就开始热闹起来。

好不容易能出宫,谁不想跟着啊?

要是旁人去了,谁被留在宫里,岂不是代表圣眷比不过旁人?

皇子阿哥们天天往额娘宫里跑,他们的额娘和养母又频繁往慈宁宫跑。

孝庄不胜其扰,在康熙过来问安的时候,没好气地骂他。

“你要么安生离宫,要么提早就安排好随行的人,这黑不提白不提的,唯恐宫里太安宁是吧?”

康熙在孝庄面前,没有在外头时那番恩威渐重的模样,还像小时候一样,笑得淘气。

“您也不肯跟孙儿一起去瞧瞧咱们大清的河山,想到要留您在宫里吃斋念佛,孙儿心疼您,这不是想出行之前,先叫人陪着您热闹热闹嘛!”

孝庄差点一拐杖敲康熙背上,“当我不知道你那促狭性子呢?”

“你这又是打算戏弄谁,你直接跟玛嬷说,也好叫我这把老骨头把热闹瞧分明了。”

当然,孝庄没说,她是生怕孙儿跟哪个妃嫔闹别扭。

不怕热闹点,就怕孙儿耗费太多精力在男女情事上,这可不是帝王该为。

康熙清楚皇玛嬷的担忧,轻描淡写笑道:“跟后宫无关,就是前朝有不肯安分的,朕想着离宫之前,趁机把老鼠抓出来罢了。”

孝庄还以为康熙说的是宫外那些宗亲。

先前乾清宫宫人不老实,闹出了动静,孝庄也收到了风声。

她知道孙儿不喜欢旁人干涉,没细问,可也知道左不过就是那几个不省心的。

如此她只叮嘱:“出巡到底不是小事,老鼠什么时候抓都行,还是身边多带些人,你的安危最重要,记住了!”

康熙笑着应下,丝毫没提,老鼠已经入了瓠。

要是不抓在身边好好收拾,南下这几个月,他怕是都咽不下那口气。

到九月十五这日,康熙由着后宫折腾好些日子,终于定下了随行的名单。

后妃高位他只打算带惠妃和宜妃,剩下随行的,都是没名分的庶妃并几个小答应。

倒是阿哥们,从大阿哥到五阿哥他都带上。

六阿哥胤祚身子不好,底下的都还太小,就都留在宫里。

据说荣妃和德妃宫里都偷偷丢掉了一批瓷器。

翠微在耳房里跟方荷咬耳朵,“永寿宫那位倒是没动静,可承乾宫据说也有人往墙角底下埋呢。”

这说的是钮祜禄贵妃和皇贵妃。

方荷磕着南瓜子儿,吃瓜吃得特别起劲儿,“除了通嫔,其他嫔主儿就没个动静?”

翠微撇撇嘴:“老祖宗在宫里,皇贵妃也在宫里,她们哪儿敢啊。”

或者说,哪儿有资格闹动静出来。

方荷又兴致勃勃问:“那公主们呢?听说四公主最是要强,寻常万岁爷也喜爱,就不带着?”

阿哥们来御前,为了防止阿哥们和宫女们有勾连,轻易不叫宫人近前,都是小太监伺候。

但公主来请安,御茶房有时候也会进茶,见得最多的就是四公主,前头仨公主倒没什么存在感。

翠微摇头:“大公主是恭亲王府出来的,哪儿敢提啊。”

“二公主和三公主娴静,四公主……你忘了,郭贵人所出的小阿哥六月里刚夭折,郭贵人身子不大好呢。”

生母病歪歪的,四公主哪儿有心情闹腾。

出巡听着是好听,可路上的辛苦和危险,众人心里都清楚。

真要有个万一,郭贵人不定能不能活得下去呢。

提起出巡,翠微看方荷的眼神幽怨许多,“怎就你脚快,讨了秦姑姑的准话留下看家,有本事等我下值啊!”

东巡诏书一颁发,方荷抡起腿儿就颠到秦姑姑那里,以自己对御茶房最熟悉为由,主动要求留下看家。

岑影和玉莲还有冉霞,还念着御前的前程呢,自愿意跟着。

翠微却跟方荷一样,只想舒舒服服在宫里蹲上几个月,可惜没抢过方荷。

方荷嘿嘿笑,“秦姑姑也是从大局考虑,梁总管不喜欢我,你也是知道的,我留下省得叫御茶房惹梁总管心里不快嘛!”

她也是跟梁九功学的,腿脚快了想怎么躺怎么躺,腿脚一慢,掉脑袋的速度可就快了。

翠微颇为遗憾,“要不是还惦记着配房,我都想叫梁总管……梁总管?”

“想叫梁总管如何?”方荷吐出一口瓜子皮儿,小小声地好奇问。

“哟,劳两位姑娘惦记着咱家,咱家也想知道,姑娘想叫咱家如何啊?”梁九功笑眯眯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把方荷唬了一跳。

好在她不怵突发状况,立刻将瓜子往袖口揣,扭身蹲安,面不改色的胡扯说来就来。

“翠微是惦记着您要出行,打算给梁爷爷做双舒服点的靴子,肯定是想叫您把靴子尺码告诉她,是吧?”

翠微:“……对!”

她自个儿的针线活都扔给岑影她们,这混蛋真会给她找活儿干!

梁九功笑得眉不见眼:“哎哟哟,那可怎么使得,咱家心领咯,我哪儿配叫姑娘们给我一个没根的奴才做靴子。”

翠微和方荷虎躯一震,哎哟哟,梁总管是不是吃错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