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璩贵千举起棒棒糖:“下次一定……

“同学你好!我是……或许你不记得了, 我在开学的时候见了你一面,你在跑操队伍里,正和身边的人聊天。你不知道,你寻常的一笑, 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我的视线。我打听了很久, 终于……”

字迹潦草, 有两处划去的改动痕迹。

你啊你的。没有名字。

璩贵千冷笑。

杨然收拾书包, 担忧看她:“你没事吧?”

别是气坏了。

璩贵千的指尖点点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她又前后翻动信纸,嗤笑一声扔在桌上。

前面的座位上还散乱摆着书本和文具。桌上是一只她们一起买的圆珠笔,一人一只,笔帽上的图案可以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狗狗脑袋。

朱欣怡出现在门口, 捧着书和同学笑谈:“走了, 明天见。”

“怎么了?”她走近,随意将书一摆,转过身来问,“还不走吗?我得去门口买个本子。”

璩贵千不着痕迹地用书盖在信封信纸上,单刀直入:“欣怡啊。”

朱欣怡收拾文具袋的手一顿,歪头。

“最近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呀?”

朱欣怡震惊:“哈?”

她挑眉瞪眼,转过来两手捏璩贵千的脸:“你被附身了吗?”

璩贵千被扯住脸颊肉, 犹如被按住后颈的猫:“么柔!”

松开手, 朱欣怡叉腰:“我最近当然有喜欢的人啊!”

杨然心头一紧。

“城市猎人真的好帅!”

杨然心下一松。

“挺好的,”璩贵千含笑点头, “非常好。”

“那你坐着休息会儿哦,我有一些些小事要去处理。”璩贵千抽出书下的信纸往口袋一塞,站起来, 脚步轻快,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知道啦。”朱欣怡没起疑,拿了语文课本找杨然划背诵篇目。

而一向醉心学习的杨然却心不在焉,频频走神。

另一边,从操场回来的路上,曾嘉文指尖转着排球,同球伴说笑:“……下次我不做自由人了,你看我今天跑的……”

余光闪过一个熟悉的人影。

璩贵千捏着口袋里的纸团,走得虎虎生风、神情愉悦。

曾嘉文一顿。

“……嘉文?”身边人问。

“什么?”他回过神,犹豫后道,“你们先回去吧,帮我把这个带回去。”

排球往对方手里一塞,曾嘉文三步并作两步迈下台阶。

“诶,璩贵千。”

她没听见,一路走到九班门前。

放学时候人来人往,她径直走进别人的班级,有数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都说了这种很好对付,我初中谈过好几个,基本你装一下……”

“咚咚。”指节敲在他桌面上,也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

“出来。”

言简意赅。

“我靠……”后面有人提着书包小声呢喃。

无论是四中的初中部还是高中部,极少有人不认识璩贵千。

曾嘉文带着发带从门口探出脑袋:“贵千?”

“你怎么在这?”她目光一瞥,看见周围这许多人,“跟我来吧。”

那个男生迟疑着没动,周围的朋友面面相觑,不敢和她对上眼。

“出来,不然我就在这念你的情书。”

四周的喧哗声更响,男生登时站了起来。

走到拐角,曾嘉文半是疑惑半是好奇,眼神落在风风火火的璩贵千身上。

落后他一步的九班男生眼睛里却写着警惕和心虚。

墙壁挡住大伙的视线。

璩贵千一个字没说,突地伸手,抓住男生的手腕,一个巧劲儿,把人反身按在了墙上。

“靠、你、你干嘛?”

脸被怼在白墙上蹭了一脸粉,话也说不清晰。男生挣扎了两下,但他白斩鸡似的力道显然没能逃过璩贵千的大掌。

“哇。”曾嘉文张圆了嘴轻呼一声。

“把我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这句话是对曾嘉文说的。

她的两只手,一只箍住了他的胳膊,另一只用强力把他的肩膀按在墙上。

曾嘉文兴致勃勃,手指一伸,夹出个皱皱巴巴的纸团,一点点展开。

他上下翻阅,翘起嘴角:“很一般啊。”

“喂,”璩贵千没理曾嘉文,手上用力,推了一把男生,“刚刚说什么呢?嗯?”

“不是,不是。”他想解释,但是没人听。

“你这一套很吃香吗?”璩贵千冷声问,“你的情书写名字了吗?嗯?你是量产的吧,随便谁都可以套上去,骗一个算一个是吧?”

曾嘉文咋舌:“字还很丑。”

“不是啊……”男生颤声,想起了璩贵千的家世,抖了抖,“我是忘了,就是给朱欣怡的……”

他不说那个名字还好,一说,璩贵千的眼神像刀子似的往他身上扎,手下劲儿更大。

“她认识你吗?说过几句话啊?知道你叫什么吗?”璩贵千越说越觉得生气。

“这么想谈恋爱啊?广撒网?跟别人说起来觉得自己特有面子是吧?”

她生气的时候眉毛竖起,眼帘半垂,目光冷冰冰地,像是称量手下肉块的重量。

“痛痛痛——”男生叫唤着,想喊人又嫌丢人。

这招很好使的……抄封信的小把戏,就显得他与众不同,和那些咋咋呼呼的人不一样……

谁知道遇到这么个煞神。谁收到情书不是羞涩又好奇的?谁知道错收朋友情书的第一反应是打抱不平兴师问罪啊?

脾气这么大……

“还走神啊?”曾嘉文弯腰看他,又抬起头对璩贵千说,“快点儿解决吧,好多人呢。”

时间不早,赶着放学。

璩贵千陡然收力,男生一个不察,摔在了地上。

“以后绕着朱欣怡走,有意见吗?”

“好好好。”他一连应声,揉着酸痛的肩膀,呲牙咧嘴。

“再让我知道你批发这种东西,或者听见你和别人嚼舌根,我就……”

她眯起眼。

什么?

曾嘉文也很好奇。

“……告诉我妈。”

呆滞。

“不想在京市读书的话可以试试看的,我妈脾气比我还差。”她言辞恳切,暗含鼓励,又直勾勾地摆着威胁。

“我表达清楚了吗?”

他没反应,于是璩贵千又一字一顿问了一遍:“我表达清楚了吗?”

“……清楚了。”带着哭腔。

“那就好。”

反派似乎该站起来拍拍他的脸表示羞辱,璩贵千嫌脏不想碰,退而求其次,从曾嘉文手里拿过那封信,团吧团吧,扔到他面前。

楼梯口有人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拐角处也有人耐不住好奇心,偷偷探出了半张脸。

“走了。”璩贵千没管旁观者,拍拍曾嘉文的肩,示意他跟上。

两天后,朱欣怡在课间转过来戳戳她的手,表情纠结:“我听说……”

杨然心里一紧,在过道另一侧背对着她们分零食的曾嘉文不着痕迹地转过身子。

“听说什么?”璩贵千抬起头,侧边别着的水晶发卡小巧灵动。

“就是说有人跟你表白,然后你带着小弟把对方打了一顿,狠狠羞辱……”朱欣怡用讲传奇故事的语气说完这段话,问,“真的假的?”

竖起耳朵的“小弟”:……

大概是路过的人传出去的。

传得正合她意。

“真是嚣张跋扈啊……”璩贵千嘴里含着牛奶棒棒糖,啧啧称奇,“真的。”

“哇——”朱欣怡伸手捏了捏璩贵千结实的小臂,两眼放光,“还得是你。”

杨然默默用书本遮住脸,咽下了内情。

果然。

她心想。

城里的高中还是太复杂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朱欣怡惊呼,一敲脑壳,“这种热闹不叫我?”

璩贵千举起棒棒糖:“下次一定。”

时光飞逝,暑往寒来,秋冬又春夏。

尝到了健身锻炼的甜头,璩贵千一点儿不懈怠,渐渐地能把holiday跑趴下,斯哈斯哈地吐舌头要求休息。

“你这一行的格式写的很好,但是前面的结构可以再优化一下。看这里。”

白衬衫青年的手点着屏幕,微微俯身,示意她去看那行黑底白字。

“这里你用的是嵌套结构,但如果用我们刚刚讲的设计,是不是可以少写一段了?”

璩贵千点头,承认自己的不足:“好,我记下了。”

“真聪明。”青年的手收回,身体却没有回到原位,而是用那双含情目望着她,睫毛颤了颤,眨一下眼、又眨一下眼。

璩贵千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想,这人用什么洗的衣服,洗衣粉的味儿要冲破屋顶了。

升上高二之后,学校里的计算机课不能满足她的学习需求,于是她让妈妈找了专业的编程老师。

这位陈老师据说是青年才俊,平时只带奥林匹克竞赛,不教基础入门级课程。

但璩湘怡只要最好的。钱给够了,最好的也就来了。

陈老师的教学水平确实不错。

但就是——

那洗衣粉味儿让璩贵千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休息会儿吧?”厨房里的阿姨端来水果和茶点,贴心地问:“感冒了吗?我把温度调高点儿。”

璩贵千没阻止。

因为是男老师的缘故,他们的学习地点没放在书房,而是会看情况放在偏厅或是露台。

今天天气晴朗,偏厅窗户外,花丛泛着柔和光晕,远处树木森绿、蓝天一碧如洗。

璩贵千就让阿姨在这里收拾了桌子。

“十分钟后继续吧。”她说完起身,到客厅找holiday玩儿。

萨摩耶不被允许打扰她学习,正委屈地蹲在地上,但在听到脚步声的下一秒,就露出了微笑,吐着舌头迎上来。

“乖狗狗,坐。”

holiday立刻蹲下,尾巴摇晃。

璩贵千拍拍听话狗狗的头,拆开肉干,调皮地左移、右移。

holiday期待的目光随之移动,屁股还是乖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微笑着全身心相信主人最后肯定会把零食给它。

璩贵千在它的视线里软下心肠:“喏,吃吧。”

holiday被她养得很好,贴心听话,湿漉漉的眼睛明亮而有神,洁白的毛发蓬松柔软、光泽饱满。

陪它玩了一会儿,一边摸大白狗头一边远眺窗外,舒展眼部肌肉,璩贵千随后扔给holiday它最喜欢的麻布小球,转身。

陈老师站在走廊,不知道看了多久。

璩贵千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被发现,他并不慌张,微微一笑之后,白衬衫青年温和道:“小狗很可爱,我们继续上课吧。”

陈老师率先回到电脑前,拍拍椅子:“快来。”

走过雕花玻璃拉门时,璩贵千瞥过反光中的剪影,高挑的女孩眉目清冷、眼神平静。

“……你的代码逻辑很清晰,很有天赋。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很少有喜欢编程的,你的朋友们是不是学艺术鉴赏的会多一些?”结束一段新框架设计方式的总结和演示后,陈老师突然夸赞她,声音刻意放低,温柔中带着亲昵。

“没有吧。”璩贵千轻点鼠标,把演示文件保存。

他微微俯身,那股洗衣粉味儿又出现了。

“你太谦虚了,”话音一顿,“其实我父母也不赞同我学计算机,他们都不了解这个,还沉浸在玩电脑就是不务正业的老思想里。之前我在宾夕法尼亚交流的时候,和那里的教授讨论代码逻辑和编程教育,真是难忘的日子。”

恰到好处的示弱和怅惘。

陈老师轻笑,语调压低:“如果你以后想学计算机的话,可以随时找我。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位顶尖大学的教授。”

一只手伸向她的鼠标,璩贵千撤手,任由他点开浏览器,输入一串网址。

“你看……”

他又借着操作电脑的动作拉近了距离,目光从她的腕表上一闪而过。

门窗大敞着,身后有阿姨进出的轻声响动。风吹过,窗边纱帘扬起弧度。

璩贵千在心底啧了一声,眼神飞向了一旁的三层银质点心架,想着,我看上去真的有那么像一块谁都能咬一口的蛋糕吗?

“……下节课我带上自己的电脑,给你展示一段拿过国奖的编程框架,是我几年前的作品了。”

好吵。

这种人没有被投诉过吗?倒是真的很会装……

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陈老师脸上挂着一抹看似温和的笑容,眼神里没有斜对面窗户外的美景,只是飞过大片草坪和远处建筑、飞过胡桃木餐边柜上的珐琅彩瓶、飞过面前的黄铜古董台灯……最后落到身边女孩的脸上。

“是累了吗?休息一会儿吧。你的狗狗叫什么名字?很可爱,尤其是你们一起玩的时候。”他轻笑。

不谙世事的富家千金养着金尊玉贵的狗,多么甜美的画面。

不想搭理他的沉默被当作是乖顺和羞涩。

一只有温度的手落在她肩上。

地毯很厚,质量也很好。

因此高背椅滑动的时候没有发出多大声响。

璩贵千突然的起身让陈老师一惊。他转瞬收起情绪,后仰,退回到应有的位置去,又像一个温和无害的好人了。

璩贵千勾起嘴角,给了他一个玩味的眼神。

白衬衫黏在身上,室内温度正好,他却骤然感到脊背处渗出密密麻麻的汗。

没事的。他安慰自己。小女孩而已。

小女孩居高临下地看他,目光沉静,声音却拔高:“阿姨——”

隔壁厅里照看holiday的中年女人来不及放下塑胶球,门廊前接过园丁送来的花材的佣人含笑的表情一滞,走廊上正擦拭着画框的女人动作顿住,厨房里跑出两个手上沾着面粉

和糖霜的师傅。

四面八方,团团包围。

白衬衫青年的脑门上冒出汗珠,试图装作若无其事:“怎么突然?身体不舒服吗……”

“他摸我。”

说完,璩贵千砰地挥出一拳,砸在白衬衫的鼻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