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考完试之后一起出去玩吧?

在赫尔辛基住了三天, 璩贵千的新鲜感褪去,开始觉得这个城市略显无聊。

城市观光集中在白天。傅谐赶去和乐团的同事们汇合,璩湘怡倒是陪着他们两个东奔西走。

旅行不算疲乏,他们的行程安排得松散。早晨用一顿当地特色的早餐, 花上半天时间去游览市区。

阿黛浓美术馆很有意思, 街角遇到的小礼拜堂精巧繁复, 前卫的艺术设计街区让璩湘怡完全沉浸在买买买的乐趣里。

建在岩石中的圣殿广场教堂也颇受旅客青睐, 但并没有放在他们这两天的行程里。因为这趟旅程的终点他们还会回到赫尔辛基,去岩石教堂听傅谐的演奏会。

午后他们却会选择一家复古咖啡店, 各自处理一会儿各自的事情。小孩毕竟还在上学,不能把功课置之不理,而璩湘怡的工作压缩再压缩,也总有需要她决策拍板的事情。

在异国他乡, 连忙碌都是新奇的。

从数学题中抬起头来, 咖啡和黄油糖霜的香气里暖气融融。窗外的拱形格子窗和不锈钢雕塑被雪盖了头帘。有人经过,说着韵律特殊的芬兰语,偶尔夹杂着几句英语,让她捕捉到U一耳朵。

不想做作业的时候她会去翻看璩逐泓的相机。

街角、塔尖、她走过的背影。

“走吧?”璩湘怡合上电脑放进包里,又打包了几个特色的甜甜圈带回去给酒店办公的助理们。

出发去罗瓦涅米,他们住的是自然公园内的小木屋,和童话故事里一样梦幻。随处可见的圣诞氛围和装饰。

放下东西, 最先喊着要去坐驯鹿和狗狗拉的雪橇的却是璩湘怡。

大约是在路上解决了今年几项重要报告审核的工作, 她兴致高昂地让助理也把一些琐事交给当地的工作人员。

数个人,两辆车, 到达圣诞老人村的驯鹿农场。大人们在询问雪橇的行程,璩贵千两手揣在口袋里,慢慢往后溜达, 却看见和圣诞贺卡上一模一样的驯鹿。

世上原来真有这样的动物,高大的鹿角对称展开,沾上雪的皮毛没有那么油亮,却显得那眼睛格外温顺动人。

“贵千——过来了,冷不冷?”张怡萱递上来温热的果汁,示意她自己还带了三明治。

璩逐泓从台阶上跑下来,把她头上的毛线帽压实了:“马上就到我们了。”

雪橇是两人一架,轮到她选的时候,再怎么觉得驯鹿有种令人驻足的美感,璩贵千还是非常诚实地听从内心的声音,选择了八条活泼哈士奇的狗拉雪橇。

出发前听工作人员讲注意事项的时候,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不住地往她身上扑的蓬松狗狗身上。

前头身形更高大的哈士奇或坐或站,有两条格外活泼的蓝眼白毛却发出呜嘤呜嘤的声音蹭着她的膝盖。

这叫人怎么忍得住呢?

但哈士奇们是有职业素养的工作犬,等工作人员带着贵千和哥哥坐上雪橇,穿好防寒服,它们也知道这一趟旅程要开始了。

穿梭而过的森林枝桠,罗瓦涅米的雪纯白到不可思议,速度拉起来后,璩贵千攥着哥哥的手,放松了喉咙,不由自主地放声尖叫。

是畅快的声音。

于是半揽着她的青年也跟上了她的节奏。

旅途才刚开始,他们和驯鹿雪橇相距不远。像是为了应和,森林的另一边也传来声音:“下雪啦——”

是妈妈的声音。

不过很快,另一个方向又传来一声:“爽啊啊啊啊啊——”

不认识的人声,但显然是中国人,异国遇同乡,没有见面却还是亲切。

但另一架狗狗雪橇上的徐茂和张怡萱就没有那么和谐了。

两人各自坐在一边,中间的距离都能再塞下一个人了。全程无交流,哪怕是在拐弯的时候,这俩人都紧紧攥着一边的护栏,生怕自己被惯性甩过去。

穿过树林,敞开的雪原山景辽阔无垠,张开的手臂,拥抱着世界尽头的风。

四十分钟的雪橇路程快结尾的时候,他们赶上了罗瓦涅米的落日。将近三点,天空弥漫起浪漫的香槟粉,层次分明,渲染得比画布更清晰,映着白山黑树。

“哥,”下雪橇的时候,璩贵千的嗓子都喑哑,这还是她记得用围巾捂着嘴巴,否则得喝一肚子冷风,“好快乐。”

两只手捧住她的脸搓了搓,又在脑门上敲了一下:“快走吧,冻坏了。”

和狗狗玩耍过后,他们回到小木屋,见到了极光向导。

那是个定居芬兰多年的中国人,流利介绍着追极光的偶然性,但又说,他们很幸运,这两天太阳活动频繁,一定能赶上一场绚丽的北极光爆发。

果不其然,两天后的傍晚,他们一行人坐上宽敞的越野车,前后行驶至湖区的玻璃小屋。

晶绿色的弧线散状出现在天穹,幻彩重重袭来,是再逼真的模拟场馆也做不到的神秘。

爸妈在玻璃穹顶的小屋里坐着,璩贵千穿戴整齐厚实,像熊一样开门出去,给湖边的极光向导递上一杯热可可。

身后有脚步声,璩逐泓跟了上来。

湖畔坐着的向导装备丰富,正和张怡萱聊着芬兰的生活。

在边上支起的简易凳上坐下,璩贵千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仰头看着冰封湖面上的光变幻 。

“不冷吗?”

见他们出来,张怡萱问。

璩贵千:“外面更好看。”

是的,离开庇护所,走到野地里,仿佛置身自然之中,景色也更深入人心了。

向导脑袋上带的是深绿色的毡帽,喝一口保温杯里的热茶,说道:“我去那边抽根烟。”

他走到了下风口去。

张怡萱捂紧了领口的围巾,抬头,惊讶道:“看,粉色的。”

粉色和紫色相交,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在零下的气温里铭记这场景。

极光向导从后面绕了上来,在车的后备箱取出了摄影器材。

他在湖边装着三脚架,一边同他们闲谈:“运气真好,罗瓦涅米的极光大爆发很少。”

他调试着相机,璩逐泓起身,问了向导几个技术上的问题。

那天回去之后,璩贵千从哥哥的相机里挑了几张,托酒店的工作人员用小尺寸打印出来,贴在明信片的背面。

都是她在圣诞老人村里买的,掰着手指估算所有的亲人朋友同学,最后买下了一沓又一沓。

极光照片的旁边,还留了一块小小的地方写留言。

给亲人,是祝愿,在桌子上一笔一画地写朴实的祝好。除了长辈们,她还写了四张寄到家里,给爸爸妈妈哥哥还有自己,希望用邮戳留下这趟旅程的痕迹。

给朋友,希望他们幸运无比。在给朱欣怡的那一封上,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生日蛋糕和蜡烛。朱欣怡的生日在二月底,她是要错过了,但希望明信片和礼物能够及时抵达。

回家的那一晚是巡演之后的第二天晚上。

那位教授还是去世了,在巡演的前一天,傅谐参加完简单的葬礼,同他们坐上回家的飞机。

与来时恰相反,爸爸和妈妈呼呼大睡,兄妹俩凑在一起,赶着期末前的作业。

璩贵千对着鞭长莫及的完成进度叹气,略略翻了几页,不得不承认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怎么办?

抓大放小吧。

她开始选择性地勾题目做,写一写大题,基础训练就全部放掉。耗时间的作文也跳过,但阅读理解可以拿来练一练对踩分点的把握。

“考试有把握吗?”璩逐泓头也没抬,问她。

升上初二之后,她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不说别的,成年人的理解能力加上完美的学习环境,还考不了高分的话确实有点儿对不起自己。

而且,就像小小的璩贵千因为没有上幼儿园而格外珍惜学习机会那样,她又何尝不是因为没上大学而感到惋惜呢?

在这样的自我驱动之下,名次稳步攀升也是必然的结果。

眼睛干。

她闭目往后一靠,揉了揉太阳穴:“轻松。”

“别太累了,”璩逐泓右手没停,左手指了指窗外,“看看远方。”

远方是没有尽头的白云。

“你也不用高考升学,怎么还这么拼?”他剩下的卷子可比她多多了,却还是在奋笔疾书,一副非要赶完的样子。

璩贵千往桌板上一趴,头侧着对着窗外,脑后的小揪揪横在桌面上。

璩逐泓手痒,戳了一下又戳了一下:“有始有终。”

做了三年的好学生,勤学苦读,总想要个完美的落幕。

贵千不是没感觉到他的动作,只是昏昏欲睡,实在懒得理。

于是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在熟悉的床铺上,厚实的帷幔半散,是满满的安全感。

这张床……还是那个时候,看动画片,妈妈说,不如就要这样的吧,华丽又复古。

她说好。

其实是很喜欢的,却不会主动说。但是被人给予的时候,又是那么快乐。

不纯是因为获得,更是因为,那代表着有人在全心全意地注视她。

被看到。

桌上放着整理过后的旅行纪念品,是她明天要带去学校的。

第二天,璩贵千上学的时候获得了所有人的瞩目。

早自习还没结束,朱欣怡趁老师转过头的时候,啪地扔了一张纸条给她。

打开一看。

都说你要转学移民了,我解释,但没人信,PS上午有英语小测,赶紧抱佛脚。

流言在她分纪念品的时候不攻自破。考试也靠着平时的底子应付了过去。

课间,同桌问起出去玩的感受。

朱欣怡大眼一翻:“出去玩还能有不开心的吗?”

这话倒也不一定对,但在一回来就紧锣密鼓的学习安排里,那段无所事事的时光是多么令人怀念。

璩贵千摇摇铅笔:“考完试之后一起出去玩吧?”

“诶?”同桌诧异,“可以去附近吗?我没有护照诶。”

“当然可以啊!”朱欣怡抢答,然后兴致勃勃地列举京市的景点有哪些是名不符实,哪些是物超所值。

她是老京市人了,同桌却是初中才来京市念书的周边省份人,至于璩贵千就更别提了。

“那就听你的了!”璩贵千一把握上朱欣怡的手,“靠你了。”

郑重到有些莫名其妙。

同桌不明所以,试探了两下,迟疑道:“加油?”